今晚?
柳七聞言心中閃過疑惑,心中不禁暗想未免也太過於巧合了吧。
她才與修少陽交手,馮羣就得到了神功確切的下落。
雖說二者之間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但時間上如此接近不得不讓柳七多想。
不過也僅僅只是多想了一下而已,轉瞬柳七便將疑惑拋之腦後,而後“呼呼”帶着風聲,飄然落下,來到了馮羣的身前。
馮羣顯得頗爲淡定,看見柳七站定之後,他微微側身讓出了通往房門的路,繼而擡手道:“柳姑娘,請!”
柳七自是不會客氣,甚至都未多看馮羣一眼,便邁步走了進去。
待到馮羣緊着踏入房門時,便看見柳七已然在桌邊坐着,正拿着桌上擺放的錫壺,往她面前的杯子裡斟着茶水。
馮羣見狀眸光微沉,隨後一言不發地來到了桌邊,在與柳七相對的位置,默然落座。
屁股剛捱上椅子,突然面前划過來了一隻茶杯,馮羣身體瞬間一僵,然後就看見一隻白得泛光的手臂從自己眼前探過。
“馮大人,不必拘謹。”柳七順手給馮羣面前的茶杯斟滿了茶水,而後輕聲道,“畢竟這裡可是你的家。”
馮羣默然垂首讓人看不清臉色,不過其握着茶杯的手指或許是因爲太過用力的原因,有些發白。
柳七品着涼颼颼的茶水,目光朝其瞥了一眼,緊接着耳邊就傳來了馮羣沙啞且低沉的聲音:“柳姑娘倒是和尋常的江湖女子不大一樣。”
柳七將茶杯從嘴邊挪開,應聲回道:“有何不一樣,不都是是用嘴喝水,用腳走路。”
“若真有什麼不同,大抵是我這人向來不喜歡忍讓……”她眸光一轉,微頓片刻之後,接着細聲說道,“倒也沒必要委屈自己。”
馮羣聞言腦海中瞬間閃過了與柳七相關的訊息,繼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一杯茶很快喝完,柳七雙手攤放在桌上,隨後擡眸一瞥馮羣手邊絲毫未動的茶水,繼而目光落在了垂首低眸的馮羣身上。
“馮大人,不知柳七究竟要等到何時,纔能有幸一覽佛門無上神功?”
面對柳七略微威脅地詢問,馮羣終於擡起頭,他臉色沉沉地看向了窗戶的方向,隨後沉聲道:“柳姑娘無需着急,我想送神功的人已經在路上了。”
聽到馮羣所言,柳七雙眼曼曼眯起,但卻並未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地將桌上茶壺拿起,又往杯子裡倒滿了茶水。
一直到柳七喝到第三杯時,外面終於有了一點動靜。
依託在手臂上的柳七忽然坐直,隨後看向了窗外,而就在做出反應之後,馮羣也做出同樣看向窗外的舉動,但他眼中卻是閃爍着將信將疑。
直至他本人也聽到了外面細微的腳步聲,馮羣方纔神色一斂,隨即側眸深深地看了柳七一眼,然後順勢起身。
“馮師兄,魏某如約而至!”
柳七聽着外面傳來的聲音不由得眉頭一皺,隱隱覺得這個“魏”字聽着似乎有些耳熟。
“姑娘身爲徐家人,竟然沒有聽說過魏家?”馮羣將柳七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繼而一斂玩味地輕聲道。
嗷!
原來是這個魏家啊!
柳七終於想起來,不久前在白水縣殺死的那個叫魏什麼來着的,好像就是魏家人。
因爲其武功太不入眼,殺他不比踩死一隻螞蟻難,所以柳七也就沒放在心上,結果沒想到在這裡竟然又撞上了魏家人!
而此時,馮羣已經打開房門迎了出去。
很快外面就傳來了兩人清晰的寒暄聲。
在二人頗爲虛僞的問候之中,柳七知道了來人名叫魏博,乃是魏家核心成員之一,清江府最大鏢局上陽鏢局的總鏢頭,並且在創立上陽鏢局之前,魏博與馮羣師出同門,都爲金剛門的弟子!
難不成金剛不壞神功就藏在魏家?
正當柳七心中生疑之際,外面的魏博終於話鋒一轉,談到了此行的正題。
“師兄,密宗的陀葉法王現在就在門外。”
“竟然是他,密宗三大法王之一的陀葉!”馮羣驚訝道,隨後語氣突然一沉,“這麼說來這些年失蹤的那些女子,就是被你們送給他?”
魏博則是輕聲嘆道:“聽師兄的語氣,似乎是在責怪師弟啊!”
“師兄可能有所不知,密宗內明妃的地位極其尊貴,可不是什麼女子都能有幸被法王看中。”
“再說這些姑娘出身寒微,如今在西域享盡榮華富貴,恐怕她們自己心中也是對我們魏家也是要道一聲謝的!”
“澄悔,都是佛門出身,就不必在我面前粉飾太平了!”馮羣冷哼一聲,直接打斷了魏博的話。
但他也並未在此事上過多追究,而是接下來淡淡地問了一句:“金剛不壞神功當真在他的手裡?”
“事關師門,師弟我豈敢胡言亂語!”魏博語氣瞬間變得肅然起來,“師兄,實不相瞞,如今密宗無上法門《蓮花佛體》,便是昔日金剛寺的金剛不壞神功。”
“師弟我也是意外得知,聽聞師門神功落入西域番僧之手,師弟我也是心如刀割,但爲了將神功重新拿回,我不得忍辱負重以身飼虎……
“如今陀葉法王終於被我打動,他是密宗中唯二修習蓮花佛體之人,也願意將神功重新傳回中原,助我們重建金剛寺,只需……”
……
房間內,坐在桌前的柳七默默地將杯中茶水一口飲盡。
魏博口中的西域密宗,她倒是略有耳聞,相較於中原佛門還能假裝維持一下表面上的慈眉善目,西域的那一派純粹就是不裝了!
什麼明妃,不就是採補之術嘛!
可千萬不要將採補之術和雙修之法混作一團。
前者是通過下作的手段強行掠奪他人修爲生機的邪法,而後者只能算是正常的修煉之法,充其量有些難以對外人啓齒罷了!
柳七沒想到魏家竟然還和密宗扯上了關係?
是早就沆瀣一氣,還是如魏博所說,是最近才勾搭在了一起?
就在柳七心生疑惑之時,外面的二人腳步聲漸漸遠去,似是準備前往府外迎接那位西域法王了。柳七目光微垂,一掃腰間懸着的短刀,緊接着擡起頭來閉目沉思片刻後,她緩緩起身也走出了屋外。
當柳七來到院子外後,便聽到了一陣廝殺聲。
她腳下一頓。
這麼快就開始狗咬狗了?
待到柳七來到大門口時,只見兩道金光正碰撞在一起,隨後又迅速分離,碰撞的瞬間一股狂暴的真氣席捲而出。
如此重複幾次之後,兩道金光漸漸斂去,皎潔的月光下柳七看清了金光之中的二人。
一個正是馮羣,而另一個大腹便便滿臉橫肉堆成一團的不消多說,就是那位陀葉法王了!
至於在場還有一人,背靠着牆壁艱難地站起,眼看着交手的二人停了下來,當即衝着馮羣嘶吼道:“師兄,你這是在幹什麼?”
原來你就是魏博啊!
柳七循聲看去,雖然此人半張臉都牆壁的陰影遮掩住了,但還是能夠看出其猙獰的面容,以及眼中的殺氣騰騰。
看來不止是馮羣在算計人家,魏博也聯手了西域法王在算計他!
柳七同樣站在一片牆壁的陰影之中,靜靜地欣賞着眼前的局面。
只見馮羣突然挺直了腰桿,微微昂首對着那位長得頗令人反胃的法王說道:“陀葉法王,看來當年你師傅暗中造訪少林,便是爲了藏在少林的神功副卷。”
說着馮羣突然俯首一笑,繼而陰惻惻地說道:“不知法王現在是不是感覺到檀中,雲門兩處要穴猶如針刺一般,劇痛難忍?”
說着馮羣還生怕這個西域法王不知道他所說的二穴是什麼意思,還貼心用手在自己身上點了點。
柳七聞聲不禁看向了那陀葉法王,果然只見其臉上肥肉一陣亂顫,而且鬢角豆大的汗珠不斷滑落,顯然一副忍受着劇烈疼痛的姿態!
同樣在打量着陀葉法王表情的馮羣突然眼中精芒爆現,繼而輕聲呢喃道:“果然在你手裡!”
話音剛落,馮羣突然周身金光四溢,隨後如同一道金色閃電劃破夜空,朝着陀葉法王的位置掠去。
柳七見狀眉頭一皺,她發現馮羣剛剛的速度似乎比上次與自己交手時要快上了一倍不止。
他在隱藏實力?
“啊啊啊……”陀葉法王眼見着金光襲來,頓時張大嘴巴發出了淒厲的吼叫,繼而身上同樣溢出金光,但卻與剛剛包裹自身不同,金光溢出的瞬間又迅速收斂入體,隨後陀葉龐大的身軀彷彿被染上了層金漆!
柳七若有所思地端着下巴,看着猶如化身“小金人”的陀葉,心想這就是金剛不壞神功?
砰!砰!
就在馮羣攜金光掠至陀葉身前之時,金光之中赫然探出兩條手臂,雙手齊齊閉攏化作掌勢朝着陀葉印去,陀葉不閃不避雙掌迴應探出,震耳的巨響瞬間迴盪開來!
依靠着牆壁才能勉強站起的魏博在這一聲巨響的衝擊下,竟是眼睛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而陀葉碩大身上的“金漆”一陣顫動,隨後龐大的身軀再也無法抗衡雙掌傳來的力道,整個人朝後轟然倒去。
但馮羣的速度更快,柳七隻看見一道金光從陀葉的身邊掠過,霎時間二人剛剛所在之地空空無也,柳七眼眸微動,旋即縱身而出,追着已經疾掠至半空的金光而去。
……
城外,繁茂的樹林中。
柳七雙手負於身後,緩緩落在了鋪着厚厚一層落葉的地面上,腳下發出了“沙沙”聲響。
在柳七身前二十步外,一顆三人合抱的大樹下,馮羣正盤膝而坐,臉上時而金光四溢時而重歸平靜。
在馮羣的身邊,如同一座小山的身軀躺着,正是陀葉法師。
柳七並未走上前去,而是原地駐足目光朝着馮羣掃去,最後落在了馮羣的右手上,他的右手正撫在陀葉的頭頂,每當馮羣臉上的金光斂去,一道微弱的金光便會順着他的手迅速涌入陀葉的天靈蓋中!
似是感覺到了柳七的到來,馮羣眼瞼微微顫抖,然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兩人四目相對,氣氛逐漸變得冷寂。
片刻之後,依舊是負手而立的柳七有些百無聊賴地摩挲着腳下的落葉,繼而輕聲開口道:“看來馮大人對柳七沒有說實話啊。”
馮羣臉上突然金光大盛,但轉瞬間又迅速褪去,他雙目沉沉的凝視着柳七,聲音沙啞地回道:“沒錯,馮某的確隱瞞了一些事。”
柳七聞言緩緩擡眸看向了他,但卻沒有開口。
直視着柳七清冷但卻沒有一絲波瀾的雙眸,馮羣緩緩倒吸了一口氣,繼而沉聲說道:“其實金剛不壞神功就是我佛門的羅漢金身。”
隨後他垂眸看向了手邊陀葉的爐鼎,接着說道:“姑娘可曾聽說過醍醐灌頂?”
柳七微微頷首。
據說佛門有一種秘法,可以將畢身修爲灌入他人體內,是爲醍醐灌頂。
馮羣咧嘴笑了:“利用醍醐灌頂將羅漢金身凝練十八次,便是金剛不壞神功,現在姑娘可明白了?”
說完馮羣突然臉色痛苦地一仰頭,繼而臉上金光綻放,幾欲將他周身吞噬。
嘩啦啦……
金光乍現的瞬間,柳七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隨即循聲看去只見馮羣手邊陀葉法王原本如小山一般的身軀竟是生生縮水了一倍不止!
“呼——”
金光再度斂去的同時,馮羣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
“過去凝練金身,需要十八名佛法高深的武僧相助,好在是這陀葉雖然生得令人作嘔,但一身修爲卻是實打實的。”馮羣語氣之中透露着深深的疲倦。
他緩緩擡頭:“現在姑娘應該猜到了,少林寺的十八銅人是如何來的。”
原來是修煉金剛不壞神功的副產品啊!
看來當年丟失的根本不是什麼金剛不壞神功,而是專門供武僧修習,用以輔助凝練金身的法門。
想明白了其中緣由的柳七不禁抿了抿嘴,繼而輕聲問道:“你還需要多久?”
馮羣聞言眼瞳猛地一縮。
柳七則是默然走至一旁的樹下,雙手環抱背靠着樹緩緩閉上了眼睛,嫩蔥般的手指輕輕叩着腰間探出來的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