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危在旦夕的柳十九
蒼啷!
林盛川身邊的捕頭見狀紛紛臉色大變,隨即拔出腰間的兵刃,警惕地望着橫在大道中央的柳七。
聽見了兵器出鞘的動靜,柳七耳朵輕輕一動,旋即清冷的目光自林盛川身邊一一掃過,而後神情自若地收回了視線,垂眸看向了座下大馬的鬃毛。
“都退下!”
林盛川臉色微變,趕緊擡手示意手下人不要輕舉妄動,直至餘光瞥見左右聽話地退了幾步,他不禁暗鬆一口氣,緩緩昂首凝眸朝前看去。
只見柳七正一臉淡然地撫摸着馬鬃毛,連正眼都未看來。
林盛川面沉似水,目光觸及柳七腰間露出來的驚寂刀後,臉頰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而後皺眉問道:“柳姑娘認識那……姑娘?”
林盛川本想繼續用“兇徒”二字,但看着柳七冷峻的側顏,字到了嘴邊被他生生吞了回去,改用了“姑娘”二字。
柳七並未回話,只是目光淡淡地斜視了林盛川一眼,而後繼續回過頭來,把玩着馬脖頸後蓬鬆的鬃毛。
最終還是親眼見識過柳七厲害的林盛川服了軟,他沉思片刻之後,重重地吸了一口氣,隨後衝着柳七抱拳道:“既然柳姑娘如此焦急,林某現在就進宮一趟,將姑娘您的話稟給王爺。”
柳七輕輕頷首,旋即扯動着馬繮,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
“林總捕頭,咱們是追還是……”待到柳七離開之後,林盛川身邊的一名捕頭小心翼翼地問道。
林盛川目視着官道上柳七已經漸漸遠去模糊的背影,沉默片刻之後,冷聲問道:“除了你們之外,還有多少兄弟追出去了?”
一名捕頭當即站出來應聲回道:“黃捕頭和孫捕頭帶着四名兄弟追了出去,那兇徒身上帶傷,應該跑不了多遠。”
聽到追出去的人中有黃義和孫志遠後,林盛川眼中的擔憂頓時減少了一些。
二人當初隨着他在仙居樓見過柳七,柳七的武功和手段如何,他們心中大致有數,倘若真的是撞上了,處理得當應該可以全身而退。
其實林盛川很想追過去,但轉瞬就想到了剛剛柳七那不容商議的語氣,隨即熄了心思,只盼着黃義和孫志遠二人能夠有點眼力勁,不要在這個女人面前犯渾!
……
“被六扇門追的那人你認識?”
當柳七騎着馬追上馬車時,周宓掀開車窗簾探出頭柔聲問道。
柳七神色漠然地點了點頭。
只要林盛川不出手,以柳十九現在的武功,自保應當足夠了。
昨夜在太后寢宮時,柳七便已經在蕭文淮帶來的禁軍之中察覺到了眉夫人的存在,並且不久後寢宮外也多出了一股熟悉的氣息若隱若現。
現在想來,在寢宮外的應該就是柳十九了。
柳七忽然想了起來,當時在仙居樓見到柳十九時,她化名姚欣彤入京投奔在禁軍當刀法教頭的叔叔。
昨夜蕭文淮身邊最後站出來的那位姚姓將軍,估摸着就是柳十九投奔的叔叔了。
也難怪安國公可以如此輕易地越過慶國公掌控禁軍了,禁軍之中應當也有不少高級將領如姚將軍一樣倒向了皇帝一派。
如今細細想來,已經去地府報道的蕭文淮,昨夜主導的這場動亂,想要清算的恐怕不止大將軍和太后這一脈。
柳七也是今天白日,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才知道,昨夜在慶國公府的壽宴上,蕭文淮就已經和安國公聯手包括慶國公在內的軍中其他派系或中立的人統統給軟禁了。
再加上早就被囚禁的傅青書……
不難看出蕭文淮的目的是打算將他在朝堂上的所有掣肘一併除去,哪怕是名義上一直與蕭文淮處於同一陣營的首輔傅青書,也在清算名單之上。
倘若不是柳七的橫加阻攔,再加上蕭奇峰的入京,蕭文淮的計劃說不定真的有機會能成。
只是……
即便最後蕭文淮的計劃得逞,他所倚仗的南宮家,安國公,以及“覆天”,就不會成爲下一個大將軍或傅青書嗎?
提到“覆天”,柳七的眸光驟然一沉!
“覆天”的尊上竟然是傅卓林,也就是昨夜冒充“傅青書”的那人,同時也是當初在方家被柳七斬去一手,身懷血魔萬化功的那人。
開什麼玩笑,他會是尊上?
傅卓林的血魔萬化功雖說比地宮中的那人要強上不少,但至多也就是頂尖中上的水平。
即便他的魔功再霸道,在柳七看來也絕不會勝過羅玉顏的玄象踏,就更不用說修爲尚在羅玉顏之上的流雲真人了。
這樣的人會是尊上?
柳七表示懷疑,但在宮中時,她並未將自己的懷疑說出口。
無論是傅青書,還是東海王蕭奇峰,似乎都相信了此人就是“覆天”的尊上。
“一路皺着眉,在想什麼呢?”
耳邊傳來周宓的聲音,將柳七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柳七看了一眼周宓,隨即冷冷說道:“六扇門追的那人,與我一樣都是自年幼時被‘覆天’培養長大,我叫柳七,她叫柳十九。”
周宓聞言眸光瞬間閃動了一下。
柳七瞥見了周宓眼底閃過的愕然,遂接着輕聲問道:“娘娘相信傅卓林就是‘覆天’的首領,尊上嗎?”
周宓沉吟片刻,遂坦言道:“因破武令對朝廷和威揚心懷恨意的數不勝數,但是能夠將這些人收入麾下並且建立一個隱藏多年的組織,這樣的人絕非尋常之輩!”
是啊!
柳七對周宓的說法十分贊同。
江湖中人是最難管理的,更何況還是這麼多身懷血海深仇的江湖中人,想要將這些人收拾的服服帖帖,一定是一個武功和手段都無可挑剔之人。
哪怕說尊上是東海王蕭奇峰,柳七都願意相信。
柳七低頭目視着官道上清晰的馬蹄印,在行進了數裡地後,地上的馬蹄印突然戛然而止,官道右側的雜草叢一片紛亂,似是被馬蹄踏過一般。
“籲——”
柳七停了下來,扭頭順着被踏亂的雜草一路看去,最後目光落在了遠處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
她不作猶豫,當即翻身下馬,踩着茂密的草叢直奔樹林而去,剛剛走出了十來步,距離樹林還有個三四十步的距離時,柳七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她一臉漠然地繼續朝前走去,很快穿過了一片齊人高的草叢,踏入樹林地界的同時,柳七看見了不遠處倚靠在樹根,已經死去的男人。
柳七緩步上前,來到了屍體跟前,男人身穿六扇門的捕頭服,身側鬆開的右手中,擱着一柄斷成兩截的刀,刀身斷裂處赫然有着一個漆黑的手掌印。
此人胸口的衣裳被人用掌力震碎,露出的胸口上也同樣可以看到一個黑色的掌印。
不是死於柳十九之手。
柳七與柳十九朝夕相處十餘載,除非她和自己一樣有月牙相助,否則不可能在分開短短數月之內,便能學會這樣一門厲害的掌法。
柳七邁步繼續順着地上的痕跡朝前走去,很快又看見了一具屍體,也是六扇門的一位捕頭,除了胳膊上並不算致命的刀傷外,同樣也是被一掌打中要害而亡。 柳七繼續朝前追去,身法較之剛剛更快了一些,在耳邊不停歇的疾風呼嘯聲中,她很快便看到了遠處幾道上下翻飛的身影。
轟!
黑氣滾滾的手掌直奔柳十九的面門而來,柳十九眼見已經避無可避,身形陡然一轉,手中“寒朔”寶刀瞬間橫在了身前。
手掌陡然而至,結結實實地印在了刀刃之上。
柳十九隻感覺到手中一股巨力涌現,寒朔刀瞬間脫手,印在刀身上的手掌猛地一顫,直接連同刀身一起朝着柳十九襲來。
“噗——”
柳十九閃身躲避不及,寒朔刀撞上了左肩,隨着肩頭傳來了細微的脆響,柳十九臉色一白,朝後飛出的同時,一口血霧仰頭噴出。
黑氣滾滾的手掌懸在半空,就在柳十九剛剛所在的位置,赫然站着一名黑衣蒙面的神秘人,身上同樣包裹在濃濃的黑氣中。
“嘭!”
黑衣神秘人身側驟然傳來一聲爆鳴,隨即一名捕頭縱身而來,就在貼近黑衣神秘人的剎那,捕頭瞬間擡起右臂,當頭一拳轟向了神秘人的腦袋。
嗖!
電光火石之間,黑衣神秘人的身形猶如鬼魅般朝後飄然掠去,斗大的拳頭幾乎擦着神秘人的鼻尖而過,凌厲地勁風將神秘人的蒙面巾給扯了下來。
黃義一拳落空,露出身側的破綻,心中頓感不妙之際,扭頭之見黑衣神秘人擡掌印來,掌間翻滾的黑氣令他心中不寒而慄。
嘭!嘭!
黃義奮力地扭動着身軀,倉皇之間雙拳毫無章法地朝着神秘人揮去,只見那黑氣滾滾的手掌先是撥開了黃義迎面打來的一拳,繼而繞開了他的另一拳,直奔其大開的中門。
黃義雙目驟然瞪圓,眼看着這一掌印在了自己的胸痛。
轟!
黃義身形橫飛而出,落在地上滾了數圈,直至撞在了一顆兩人合抱的樹根上,方纔停了下來。
“哇——”
黃義掙扎着想要站起來,臉上時而黑氣瀰漫,時而紫紅髮脹,最後終於忍不住,低頭吐出了一灘黑血,刺鼻的腥臭味瞬間瀰漫而出。
“嗖”的一下人影晃動,不知何時,黃義的身前多出了一名同樣身穿捕快服的男人,臉色蒼白嘴角血漬殘留,顯然也是有傷在身的。
“快……走……”黃義無力地趴在地上,臉上已經徹底被黑氣瀰漫,雙眼佈滿了血絲,每說出一個字,嘴中“咕嚕咕嚕”都會涌出一灘黑血。
就在此時,那黑衣神秘人突然默默地轉過身去,彷彿沒有看到這兩名捕頭,徑直朝着柳十九而去。
柳十九捂着受傷的肩頭,背靠着一棵大樹而坐,臉上的黑氣若隱若現,眼看着黑衣神秘人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走來,垂至身側的右手上,翻滾着令人不寒而慄的黑氣。
柳十九緊咬牙關想要倚着樹幹站起來,但隨着臉上的黑氣驟然浮現,她眼瞳猛地一顫,而後“撲通”一下無力地坐在了地上。
眼看着黑衣神秘人越來越近,柳十九眼中已然浮現出絕望之色,她的嘴角漸漸鬆弛,隨即勾出一抹釋然地笑意,眼前彷彿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隨着那道記憶中模糊的倩影漸漸清晰,直至清風拂過,倩影肩頭迎風舞動的髮梢如此的真實,柳十九眼中渙散的神光漸漸凝聚。
“柳七……”
身後傳來的聲音細若蚊吟。
柳七沒有回頭,只是眼神靜若平湖地望着眼前一步一步靠近的黑衣神秘人。
“呼——”
黑衣神秘人突然加速,身形快若流光,衣袍鼓動帶起陣陣尖嘯,轉瞬便已逼近了柳七的身前,“轟隆”一聲悶響,右掌赫然已朝着柳七面門印來。
柳七不作遲疑,自然垂於身側的左手迅速擡起,迎向了對方黑氣滾滾的手掌。
二人掌心相觸,黑衣神秘人掌間黑氣瞬間暴漲,猶如一團黑雲將柳七的左掌連帶着小臂都籠罩在內。
柳七神情自若,只是手臂之上淡青色的光芒一閃而過,隨即她肘部的位置赫然浮現一道淡青色的光幕。
沿着柳七手臂一路翻涌而來的黑雲在撞到光幕之後戛然而止,頃刻間光幕同樣沿着手臂朝前掠去,逼迫着黑雲反朝着神秘黑衣人涌去。
錚——
最終還是淡青色的光幕更快一步,在衝散了黑雲之後,直接迎面穿過了黑衣神秘人的身體,柳七聽到了對方身體傳來的錚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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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黑衣神秘人修長的身軀瞬間坍塌,在地上扭曲地猶如一灘爛泥。
柳七懶得多看其一眼,遂轉過身來,輕聲問道:“還活着?”
“嗯。”
柳十九緊抿着雙脣點了點頭,從喉間發出了一絲微弱的迴應。
柳七見她臉上的黑氣已在慢慢消散,遂挪開了視線,緩緩看向了一旁的六扇門捕頭,隱約覺得對方有些眼熟,遂語氣平淡地問道:“林盛川的手下?”
“是你!”當尚有餘力站着的那名捕頭看見了柳七的臉,不由得低聲驚道。
這張臉,任憑誰見了都不會輕易忘記。
瞧着對方眼中的忌憚,柳七突然記起來了,她仙居樓見過此人,是當時跟在林盛川身後的兩名捕頭之一,貌似還是什麼“五虎”來着。
只是柳七記不起對方的名字了。
“咕嚕咕嚕……”
柳七的目光緩緩下落,循着聲音看去,瞥見了那站着的捕頭身後,趴在地上的那名捕頭,嘴裡不斷淌出塊狀的黑血。
柳七迅速收回了目光,語氣淡淡地說道:“五臟六腑已碎,帶回去準備後事吧。”
那站着的捕快聞言雙目微張,神色複雜地扭頭看了一眼同伴,回過頭時看見柳七已經在爲柳十九療傷了。
“那個黑衣服的怪物是你們煉出來的?”柳七伸手按在了柳十九受傷的肩頭,旋即輕聲問道。
隨着肩頭鑽心劇痛傳來,柳十九雙脣微微顫慄,緊咬着牙關才忍住,沒有叫出聲來。
她聽見柳七所問,目色微變,隨即輕輕搖了搖頭。
見柳十九低着頭沉默不語,柳七眸光一閃,想到了什麼,遂冷聲道:“昨夜在宮中,你們就是用這些怪物對付我的?”
緊埋着頭的柳十九一雙美眸瞬間張圓,沉吟片刻之後低聲喃喃道:“你背叛了尊上了,背叛了夫人……”
“啊——”
淒厲的慘叫聲在林中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