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鮮血洇溼了杏黃色長衫，使那抹明亮的黃色變得暗紅。
四具屍體。
誰也沒想到，金錢幫在立規矩時，一言不合便傷了一個，死了四個人。
而對方僅僅是三個女人。
上官金虹的手忽然緊緊握了起來。
跟在他身後如影子一般的荊無命，左手也立刻握住了劍柄。
飯鋪中立刻就充滿了殺機。
在上官金虹的視線裡，顧長生慢條斯理地摸出了一柄刀，一柄飛刀。
小巧的飛刀，讓他瞳孔再次縮小。
一枚銅錢貫穿四個人的咽喉，若是銅錢換成飛刀呢？
上官金虹忽然想起了被稱作例無虛發的小李飛刀，那女人這柄刀是不是同樣可怕？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顧長生的手，以及她指間的飛刀，密密麻麻的寒毛在此時豎了起來，越是集中精神，他感受到的壓力就越大。
握緊的雙手指節已開始發白。
“金錢幫確實不該來，至少不該今天來。”上官金虹忽然道。
顧長生笑了，擡眼看着他，“現在說不該來，是不是有點晚了？”
“閣下所在之地，金錢幫從此退避三舍。”上官金虹沉聲道。
顧長生透過窗子看外面，夜幕正緩緩降臨。
門外的黃衫人在剛剛裡面放銅錢時，已往街道上畫了二十多個圓圈，每個圓圈不過剛好能放下一雙腳的大小。
金錢落地，人頭不保。
上官金虹確實是個梟雄，也很會立規矩。
“小紅。”
“師父！”孫小紅立刻應道，她已相信了當初顧長生說的，把上官金虹抓過來給她磕頭，沒有一絲絲的吹牛。
“想不想做幫主？”顧長生淡淡笑道。
孫小紅愣住了，她瞧了瞧大師父，又看看二師父，扭頭望向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臉色已變了，他的神色變得駭人之極。
孫小紅忽然一笑，“我可以嗎？”
在她問出來這句話的瞬間，上官金虹眼前人影一閃，原本坐着三個人的位置，桌前只剩下那師徒兩人。
荊無命左手劍閃過一道寒芒，瞬間換到右手。
他抖動手腕，生出好幾朵劍花，花在劍尖，燦爛而綻。
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右手比左手劍更快。
可是就是如此快的劍，依然不夠，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小孩子在面對大人，明明看到人就在眼前，對方一伸手，就將自己的劍奪了過去！
這個看起來像是嬌氣大小姐的女子，武功之高令人難以置信。
劍，薄而鋒利，沒有劍鍔。
江玉燕捏住劍尖一拗，劍身被拗成了圓圈，再一鬆手，嗡的一聲反彈回去，顫音清亮。
這是一柄專爲殺人的劍。
她不是很習慣，曾經她用的劍是剛且直的。
“聽說你不怕死？”江玉燕問。
荊無命死寂的眼睛盯着她。
上官金虹僵立在前面，沒有絲毫動作，他不動，也不敢輕易動作，因爲顧長生手裡正執着一柄飛刀把玩。
他有強烈的預感，只要稍微一動，露出破綻，那柄飛刀便會出現在自己的咽喉處，那女人的氣機已牢牢鎖定着他。
比孫白髮要恐怖的多的高手，而且是兩個！
只是指間一柄飛刀，就需要他全神貫注去應對，無暇去管身後的荊無命。荊無命看着自己的劍在江玉燕手中把玩，死寂的眼神更顯昏暗。
他閃電般伸手去奪自己的劍，卻被江玉燕揮袖打趴下，清亮的劍光一閃，他那柄薄而鋒利的劍已從他後心刺入，將他釘在地上。
荊無命吐出一口鮮血，無力地趴在地上，視線死死盯着不遠處鑲着金邊的杏黃色長衫。
上官金虹的面色凝重至極，他的身體也緊繃到極致，此時雙手動作非常緩慢地取出了一對環。
子母龍鳳金環。
環已在手。
飯鋪裡的食客大氣都不敢喘，無論是頭上頂着金錢的，還是沒有頂到的，都悄悄瞄着，氣氛凝重至極，壓力絲毫沒有減小。
最開始是金錢幫帶來的壓力，武林第一大幫派，以及兵器譜排名第二的上官金虹親至，帶着金錢幫第一打手荊無命，在江湖上沒有人敢惹怒他們。
短短片刻間，一枚金錢貫穿四個人，荊無命眨眼身死，恐怖的壓力倒轉回上官金虹身上，氣氛凝如實質。
對方只是三個女人而已。
上官金虹已心無雜念，他那雙手異常穩定，也異常緩慢，取出了自己的武器，他知道，今日是金錢幫的生死劫難，也是他上官金虹的死劫。
處心積慮多年建立起的第一大勢力，頃刻間已到危急。
上官金虹腰背筆直，明亮的黃色長衫讓他看起來更加挺拔。
顧長生忽然記起了軒轅三光，當年惡賭鬼軒轅三光也是一個魁梧漢子，賭鬥三招將他打得半廢，說出他軒轅三光服了這句話。
“一招。”顧長生說。
江玉燕來到上官金虹面前。
上官金虹額頭的汗水已極速蒸發乾淨。
到了他這般實力，單純的武功已經難以影響到勝負，更多的還是出手時的狀態與精氣神，但此時他重新體會到許多年前，那種被人壓制感覺。
一招。
他死死盯着江玉燕的手掌，那纖纖玉手此刻化作了世間最可怕的兵器，他想要用雙環去擋，卻不知道該往何處擋。
他想要閃避，卻發現避無可避，空間已被對方封死。
孫小紅目露神光，神采奕奕地望着二師父的出手，她還從沒見過兩個師父正經出手，之前幾次遇到金錢幫的幫衆，她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師父什麼時候動的。
這就是實力！
孫小紅睜大了眼睛，這是兵器譜第一的爺爺孫白髮都遠遠不及的實力。
可以直接鎮壓第一大勢力金錢幫的實力。
‘當你能砸爛這個江湖的時候……’
當初大師父和她說的話在耳邊響起，她那時還不知道什麼叫砸爛這個江湖，現在已隱隱明白了。
轟然一聲。
塵土飛揚，地面出現幾道裂紋，上官金虹單膝跪地，硬生生受了一掌。
“服不服氣？”
對方問。
上官金虹嘴角溢出鮮血，望着這個女人。
“喊一聲幫主，金錢幫可以免一死。”顧長生牽着孫小紅的手來到近前。
“金錢幫不是什麼好東西。”孫小紅忽然說。顧長生道：“是好的還是壞的，要看在誰的手上。”
上官金虹臉色灰敗，嘴脣翕動，他望着這兩個女人，忽然間懂了下午時孫白髮的那個眼神。
“這是什麼功夫？”他顫抖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