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妲和秦檜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眼中的難以置信。
這可是華國海……陰司船隊來到這裡不可能得到了華國的允許——畢竟他們都知道，華國地府不會允許外國前來。
這到底怎麼回事？
蘇妲化爲陰風就想過去。秦檜一把拉住了她：“等等。”
蘇妲不解地看着對方，秦檜正了正衣服，扶了扶帽子：“等會兒你別說話，按我說的做。”
“送上門的功勞，你看着就好。”
蘇妲沒有反對，論政治敏銳度，她距離秦檜還差得遠。兩人頃刻間化作陰風，下一秒，已經出現在大陣邊緣。
九州正神結界並非不透明，內部能清晰看到外面。從外面卻只能看到華國陽間，看不到陰司。就在秦檜和蘇妲出現的時候，秦檜立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海面。
海面上，不知何時，有一杆橫木漂浮。
不……也不是橫木，而是雕刻過的木頭，距離這裡並不遠。而那一節木頭，彷彿……是雕刻的鯨魚？
橫木上，站着一道鬼影。
明顯不是華國厲鬼或者陰差打扮，佝僂着背，批着破爛的斗篷。破爛到幾乎遮不住全身。腳都漏在了外面。
那是一隻木頭假腳，而腳的主人面容籠罩在斗篷中，只能看到兩點幽藍的鬼火。左手提着燈，右手拄着柺杖。在他周圍，海面不平整地起起伏伏，範圍越來越大，最後……形成嘩啦啦的海嘯，以他爲中心構成上百米的旋渦！而他任憑狂風吹拂，卻巍然不動地站立海中。
“路標。”蘇妲眯起了眼睛：“手中提的引魂燈。他在給什麼東西做路標？船隊？”
話音未落，轟然巨響，海中陰靈周圍炸起百米海嘯，旋渦猛然旋轉中，一艘巨大的三桅帆船，從旋渦中一躍而上！
嘩啦啦……漫天海水從船身上瀑布一般流下。這個距離，甚至可以看到船身上無數骷髏水手。在衝出旋渦，坐穩海面的那一刻，佈滿海藻，貝殼的船帆齊齊揚起，上面清晰的骷髏赫然可見。
也是此刻，他們才發現，之前的海中陰靈，原來就站在船頭的船首像上！
這個船首像，是一隻白鯨。
“這是……”秦檜眼眶中鬼火猛然跳了一下，隨後難以置信地開口：“黑珍珠號？！”
蘇妲也有些不敢相信：“大航海時代，死於吞海獸摩拉手中的船，船上上百水手船員都成爲了摩拉的倀鬼，後來不知所蹤……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當然不會有回答。
就在黑珍珠號帶着漫天海水臥於海面的時候，船上一根蒼白的號角吹響，附近的海面迴盪起蒼涼而古老的聲音。緊接着，黑暗之中，海平面的盡頭，一隻巨大的尾巴揚起，隨後重重拍下，砸起漫天碎瓊亂玉。
那是一條魚。
一條完全透明的魚。
然而，從露出的脊背上，只能看到清晰的骨骸，彷彿它沒有肌肉，沒有內臟一般。反而……在骨骸內部，是二十多隻大船！每一隻都有百米上下！
“非洲不死魚。”蘇妲微張着嘴，眉頭完全皺了起來：“非洲神話中，和非洲諸神開闢海洋的生物。這東西竟然還在？從神話傳說至今……恐怕有一萬年了吧？真的有不死魚存在？”
“存不存在不重要，他們這是來做什麼？”秦檜冷哼了一聲，不動聲色地看着黑珍珠號和不死魚破開海浪，一直開到了結界邊緣。卻齊齊停住，彷彿在等待什麼。
“裝神弄鬼。”秦檜嗤笑一聲，身形化作陰風消失，再出現的時候，已經在結界邊緣。速度之快，蘇妲抓都沒抓到，只剩下手在風中徒勞地捏了捏，抿了抿嘴。
你搞清楚啊！
我們還是厲鬼啊！現在還不是陰差啊！
你弄得比陰差還起勁幹嘛？爲什麼本宮在你身上看到了正義的光芒？
“何方船隊，無證進入華國海域，可知何罪？”秦檜的聲音威嚴響起，剎那間，一共十三艘船隊上，燈光幾乎同時亮起，顯然，對方也沒有想到，竟然有人在這裡等他們。足足過了一分鐘，纔有一個聲音說道：“華國陰差？”
“府君秦檜。”秦檜很想高聲念出自己的官職，然後享受其他地府誠惶誠恐地討好。但是……他沒有官職……
府君！
頓時，船隊上鬼影綽綽。數秒後，剛纔的聲音恭敬地開口：“先生誤會了，這是非洲海運船隊。應貴府秦府君的要求，啓動非洲十七國與華國地府貿易航線。這是名單。請過目。”
一個穿着獸皮的男子躬身走出，手捧一卷金色卷軸。就在解開紅繩的時候，卷軸閃爍一道金光，竟然穿透了九州正神結界，落入秦檜手中。
秦檜呆呆地抓着卷軸，身邊趕來的蘇妲也沒有看，而是雷劈了一樣看着大海，心中無比複雜。
開海了……
華國地府開海了！
第一批非洲二十多條船的船隊已經趕到，後面還有沒有？不……他是什麼時候做到的？他怎麼做到的？
地府如今這個逼……抱歉，這個破爛樣，居然有其他地府答應海貿？而且是如此大的規模？地府用什麼去交換？這是何等的巧舌如簧，才能說服其他地府？而且還不透露自身實力？
身爲府君，六道下無數貪官，抱團取暖中，他們太清楚開海的巨大收益了。可以說，如果之前地府是走上了高速彎道，現在就是給車換了引擎！
華國地府正走在追趕世界列強的道路上！
兩人第三次交換眼神，不僅僅有震撼，還有心中的僥倖。
“本宮忽然很慶幸。”蘇妲閉上眼睛，渾身抖了抖：“如果我不知死活，恐怕……活不過三年……”
“你的眼光是對的，地府一旦下了決心，這片大地，除了馬首是瞻，沒有其他辦法。”
秦檜喉結拼命滑動，如果不是陰靈沒有汗水，他握住卷軸的手已經佈滿冷汗。
發展太快了……誠然，有以前的基業，但幾年間就已經開啓海貿，恢復老地府的盛世不過時間問題。幸好啊……幸好自己投誠得早，董卓……你可真是個蠢貨……
“既然秦府君和貴國約定了時間，還請靜心等待。本官這就上呈閻王。”
說完這一句，他們在沒有停留。而是並肩緩緩飛向海岸。
一路無言。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妲忽然道：“本宮記得……你還有十萬陰靈大軍？正好，本宮也有十萬餓鬼軍。”
“哦？”秦檜挑了挑眉頭，發了個單音節。
蘇妲深吸一口氣：“照這個進度……新地府兵發全國不需要五年！秦大人，你不覺得……我們的投名狀太輕了嗎？”
秦檜嘴脣動了動，彷彿在斟酌，許久後，沙啞開口：“董卓的人頭，這份投名狀呢？”
“夠不夠分量？”
“當然夠。”蘇妲笑了，眯起眼睛，舔了舔嘴脣冷笑道：“就是不知……秦大人願不願意給我們這個機會。萬一……他想用來練兵呢？”
“機會都是爭取的。”
突如其來的開海，讓蘇妲徹底死心，也讓他們意識到，自己之前舉棋不定的樣子有多扎眼。
現在投誠，地府還需要他們。如果再等幾年……恐怕真的百年後又得去鎮壓六道，那纔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
“這就是蓬丘？”趙雲興味盎然地看着眼前巨大的城市：“不夠真實，這果然是離鏡宮。可惜……當年八大門派，每個門派三大鎮族陰器，現在全消失在了歷史長河。”
每一座城市都至少有一個大家族，華國數千年封建時代大家族何其之多？而這些家族不僅僅享受着特權，同時也擔負着外地來襲時，和對方決一死戰的任務。
別小看這些家族，比如藏省邊緣，其中一個城市……家族爲衛氏。
衛青的衛。
也是霍去病的衛。
曾經七大地府圍攻華國的時候，就是他們第一時間擋住了埃及地府的死神大軍——這些都是地府志中有所記錄的。
當然，能在酆都立足的家族，除了八大門閥之外，幾乎沒有其他家族可以參與。就連武則天的武家都毫無辦法，曹操的曹家也沒辦法。那裡，是整個華國陰司最耀眼的舞臺。
一路走進來，誰都沒說話，趙雲在觀察蓬丘的發展程度，秦夜也在看着他離開幾個月，蓬丘的進展。
阿爾薩斯代爲攝政——不是他想，而是實在找不出其他人了。織田信長坐鎮承薪，而剛入地府的陽間高官……他不太放心。
說是走，其實是貼地飛行。離鏡宮大樓就在眼前。秦夜的眉頭卻深深皺起。
“大人？”趙雲疑惑地回過頭來：“我覺得，幾年能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很好了。”
秦夜搖了搖頭。沒回答。
不夠。
路上的商鋪，雖然開着，卻並沒有多少人。他偶然看過幾個，貨架上幾乎都是空的。甚至還看到了有商家用喇叭宣傳新品即將上架，立刻有無數陰靈聚集。
商業是國家的血脈，商業不通，貨幣推廣也會受到阻攔。出現這種情況，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單純的供貨能力不足。求大於供。
蓬丘能自我滿足的資源不多，很多產業都是新開發的。沒有十年根本起不來，除非……有大批物資注入。
比如海貿。
比如陰陽大談判。
這樣下去蓬丘會喪失活力……而且，現在開放了蓬丘和承薪的道路連通，這種惡化還會加劇……他皺眉走近了辦公室，路上問好的陰靈只是隨便點了個頭。剛走進去，就迎上了兩道殺人的目光。
“你還知道回來？！”阿爾薩斯穿着一身雪白的古裝仕女服，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
下面的話，全卡在了喉嚨裡。
目光越過秦夜這個不重要人物，瞬間落到了後面的趙雲身上。
“啊……啊！啊！！！”阿爾薩斯捂着嘴，爆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緊接着BIU一聲化作陰風消失。再出現時，已經是女式修身西裝，踩着鮮紅的高跟鞋，含羞帶怯地喊道：“歐巴……”
趙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