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諦聽的陰氣剛剛涌出,另一片同樣狂暴的陰氣就翻涌起來。兩者在半空中針鋒相對。彼得大帝十根骷髏手指搭在一起,話語很柔軟,態度很強硬:“別這麼激動,諦聽公爵。既然你們已經答應了我們的條件,多等一天有什麼區別?”
轟!!
話音未落,諦聽輕輕一抓拍到桌面,石桌轟然碎裂,四面八方的牆壁都因爲劇烈的陰氣衝擊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甚至一條條裂痕緩緩出現。它冷笑着看向彼得大帝:“答應歸答應,你這是信不過我們?膽敢軟禁華國陰差,你還是頭一個!”
“別說的那麼難聽。”彼得大帝話語很柔軟,態度很強硬。他也站了起來,磅礴的陰氣讓他精緻的衣服如龍狂舞,雙手撐在桌面上,死死看着諦聽:“這只是爲了照顧兩位的安全。畢竟……還有四個小時大軍出征,誰也猜不到會不會發生危險。”
“你在威脅我?”諦聽眼睛眯了起來。
彼得大帝森然一笑:“我相信貴國看出了我們的決心,以及……爲了這份決心付出的代價。”
話音剛落,諦聽猛然擡起爪子,朝着門外狠狠一拍。
一聲巨響,驚天動地,然而,房間裡那些雕像,浮雕,卻於這一掌之下綻放出無數蒼白光芒,凝聚爲道道白色絲線,齊齊匯聚到石門上。泛出一層死寂的光芒,居然硬生生頂了諦聽這一擊,還沒有破碎!
“死神之鐮。”彼得大帝明明是具骷髏,胸口卻微微起伏着,凝重開口道:“這是沙皇的封禁術法。放心,逢魔之刻,我一定打開!事後更有厚禮奉上!”
“你在找死!!”諦聽全身的毛都炸開了,瘋狂蔓延,身形急速膨脹。就在這時,一隻手忽然摸上了它的背,一把提溜了回去。
“五點打開?”秦夜一隻手抱着諦聽,朝石門擡了擡下巴。
彼得大帝剛提起的心終於放了下去。凝重點頭:“以我的名義發誓。”
“很好。”秦夜站了起來:“希望你的厚禮能滿意到我們不在閻王面前提這件事。”
“這你放心。”
“另外,我們需要一個安靜的房間。”秦夜環顧四周,悠然道:“你不希望未來四個小時,我們就在這裡面對面吧?我相信現在您和諦聽大人都不願意看到彼此。”
彼得大帝無聲舒了口氣:“如你所願。”
他深深看了一眼秦夜,這到底是誰?竟然能按捺住諦聽的盛怒?他已經做好動手的準備了,沒想到,火堆竟然被澆熄了。
不……現在不是時候,他有可能是更全更迭中的繼任者序列,也有可能是地藏親命的看守者。現在自己沒工夫猜測對方的身份。無論什麼身份,今夜……都別想攔住沙皇鐵騎!
場面彷彿在一瞬間死寂,三秒鐘。沒有任何一位陰靈開口。彼得大帝姿勢不變,如同石雕。三秒後,秦夜終於走進了石壁之後。
轟……石門在身後關上。就在同時,他猛然鬆開捂住諦聽嘴的手。諦聽一步跳了下來,陰氣從每一個毛孔裡冒出來,鬚髮俱張,眼睛都化爲了赤色:“理由。”
“華國陰差從未接受過這種侮辱!給我一個理由!”
“別看我現在重傷,他還殺不了我,也不敢動你!憑什麼在一個一流地府面前低聲下氣!!”
“那你以爲他爲什麼對我這麼恭敬!”秦夜聲音比他還大,隨手封鎖了房間感知,雙目如電,冷笑道:“這是他們的態度,他們的決心!爲了怨魂晶已經走到這一步,他們不惜放下一切身段!不惜和我們暫時翻臉!”
“如果你剛纔執意離開,立刻會爆發閻王等級的戰鬥!你重傷未愈,確定是他的對手?死要面子活受罪有意思?非要他看出你的底細?!”
諦聽緊盯着他的眼睛:“你時時刻刻怕墜了華國地府的威名,怕他們看出虛實,那你現在不怕?!”
“怕,我當然怕!”秦夜舒着氣,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哼了一聲:“但我們答應俄羅斯地府動怨魂晶,已經夠沒有形象了!現在俄羅斯地府就是這麼認爲的!他們甚至認爲我們的妥協是試探出了華國地府的虛實!你爲什麼非要現在去扭轉這個印象?”
“你不是經常對我說,小不忍則亂大謀?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本王沒說過。”諦聽冷冰冰地鄙視着他:“我教的是華國地府從無隔夜仇,因爲當場就報了。”
秦夜鼓着眼睛望天舒了口氣:“無論如何,現在給我忍住!”
他低下頭,如火的目光和諦聽對視:“最後四個小時。”
“我會讓他們笑都笑不出來!”
“誰能笑道最後,纔是真正的贏家,爭什麼一時長短!”
諦聽沒有開口了。
不是想不到,而是本能。
數千年酆都,誰敢軟禁華國天使?找死?
但今天,一個不如自己的地府做了,一個不如自己的公爵做了,第一反應就是……你不想活了?!
轉悠數秒,它才冷靜下來,陰氣完全收了回去,看向秦夜:“你的信息已經發出去了?”
“沒有。你難道沒發現,那位死神的陰氣完全封鎖了周圍。我只要有一絲異動,他立刻會發現。不過……不急。”他雙手交叉,拇指和食指不停搓着,抿着嘴脣道:“幾個小時……已經足夠那些聖靈趕到了。”
………………………………………………
時間過得很快,四點半,石門無聲打開,一位穿着管家服裝的骷髏走了進來,手放在腹部,近乎九十度的鞠躬:“大人,大帝有請。”
秦夜隨着他走了出去。石門的術法已經無聲解開。彼得大帝站在石桌前,一道道陰風透過石門傾瀉而下,如同虛無的海嘯。吹動他奢華的禮服裙襬揚起。
很安靜,安靜到理智都開始不安。彼得大帝轉過身來,看向秦夜:“你去過藍天大廈嗎?”
“沒有。”
“可惜。”彼得大帝微微嘆了口氣:“那是烏蘭巴托地標建築,最高的樓——當然,它遠比不過華國的基建。不過,在那裡的樓頂,能俯瞰整個烏蘭巴托。”
他彷彿在微笑:“雖然你沒去過,但今夜,倒是個不錯的機會。”
話音剛落,他的身形化爲無數陰風,數不盡的陰氣構成人臉,虛幻中沉沉浮浮。陰風化爲旋渦,尖叫着旋轉在房間,將一切染黑。如同行走在暗無天日的永夜。
“閻羅級別的術法……斗轉星移。”諦聽深吸了一口氣,凝重道:“準備。”
沒有說準備什麼,然而,秦夜手指一翻,一枚金色的鱗片出現指尖。也在同時,諦聽陰氣轟然爆發。
毫不猶豫,手指一揮,金光轉瞬即逝,沒入黑暗。
還是同時,無數陰氣人臉陡然出現周圍,發出刺耳的尖叫。下一秒,陰氣齊齊一散,秦夜赫然發現……他們已經站在一棟高樓頂端!
放眼望去,烏蘭巴托萬家燈火。連綿不知數千米,而在天與地的盡頭……排山倒海的陰氣層巒疊嶂,如同即將衝鋒的萬千騎兵。
秦夜深深看了彼得大帝一眼。
哪怕對方表現得如此恭敬,然而,公爵的身份沒有虛假。剛纔……已經近乎空間撕裂。如果對方想,自己恐怕活不過一分鐘。
“呵……”彼得大帝站在樓頂,俯瞰人間,深呼吸了一口,白骨撐起的胸腔起伏不定。他拿出一隻金色懷錶:“現在,是五點正。”
“很快,五萬禁衛軍將和葉卡捷琳娜大帝一起衝擊烏蘭巴托陰陽界線。這是地球上近百年都沒有發生過的盛況。它們披掛着逆十字軍陣——這是最頂尖的軍陣。五萬禁軍加上公爵,甚至可以讓其他公爵無法逃逸。”
他轉過身來看向秦夜:“所以……秦先生剛纔是拿出了什麼東西?竟然能破開閻羅的空間移動?而且速度快到我都看不清?”
“秦先生……”風從他骷髏的縫隙中吹過,發出嗚嗚的聲音,鬼火暴漲:“我希望我們是盟友。這五萬禁軍最後對準的是蒙古地府,而不是你們。”
諦聽和秦夜齊齊轉過頭,冷冷看着他:“彼得大帝……您是想向華國地府宣戰?”
“不。”彼得大帝轉過頭,看向烏蘭巴托的黑夜:“我只是保證,站在我身後的是盟友。而不是敵人。”
就在這個字落下的瞬間,天……變了。
烏蘭巴托四野,陰氣如潮,夾雜着洶涌如決堤的馬蹄聲,地動山搖地朝着這片燈火衝來!
周圍的黑暗中,出現了無數只有陰差能看到的身影,他們騎着骸骨戰馬,身披鐵甲,手持長槍,整個身體都伏在馬背上。根本數不清有多少,踩得地面都晃動不已。直撲烏蘭巴托!
恐怖的鬼火,連天邊都染成了紅色。下一秒,整個烏蘭巴托的燈火,從邊緣開始,飛快而整齊地朝着中心熄滅!
啪啪啪!五秒內,一片漆黑!
陰兵圍城!
“你在找死!”諦聽愣了三秒,瞪圓了眼睛看向對方:“你號稱停在邊界的大軍,不到三分鐘出現在蒙古首都?你把我們華國地府放在何處!”
“啊……我記錯了。”彼得大帝聲音沙啞:“好像是在蘇赫巴託,走的最近距離,不過……這沒有什麼關係吧?”
他猛然轉過身,和諦聽對視:“我說過,我身後……希望站立的是盟友。而不是敵人。”
“對於朋友,爲什麼不可以稍微包容呢?還是說……”
樓頂周圍,站立着十幾位陰兵,而此刻,他們同時拔出了刀。
月光下,閃耀着死亡的蒼白。
沉默無聲,一把把刀齊齊對準了中央的秦夜和諦聽,而十幾位陰兵,形成了一個扭曲的法陣。四面八方的陰靈彷彿聞到了最美味的味道,如煙如雨,從每一個角落尖叫着衝來!
“你是批着朋友皮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