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站了起來，揮揮手，身後一片陰氣光幕展開。是世界地圖。
他並沒有立刻開始說，趁着黑曼巴部落的陰差在看資料，腦海中拼命重新組織下面的話。
這些話他已經在別墅中預演了一天，這纔是真正的戲肉。無論前面說的多麼天花亂墜，現在出現了邏輯硬傷，那就過不去。
聖靈黑曼巴仔細看着手中資料，眼睛抽了抽，就在資料右下角，按着一個爪印。
很可笑？
不……它完全笑不出來，它太清楚華國地府誰有資格按下這個看似可笑的手印了。
諦聽。
九氣神！
傳說中和羽蛇神齊名的聖靈之一，這說明，這份資料出自對方的手筆。也說明了華國地府的態度。
“各位。”足足過去了十分鐘，所有陰差大體看了一遍，秦夜纔開口道：“請看，俄羅斯一旦成爲擁禁地府，會產生怎樣可怕的影響。首先，華國會受到壓制，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這並不嚴重。”
“華國手握上百發禁術，哪怕俄羅斯地府和華國地府是世界上接壤邊境最長的國家，也無法威脅華國。而它的地理位置呢？”
他的手指到光幕上，凝重開口：“西，接壤歐洲四常之一，希臘地府。西南，隔着一個哈薩克斯坦緩衝帶，接着就是四常之一，埃及地府的地盤。南方，是華國地府，各位認爲，它會選擇怎樣擴張？”
無法擴張。
所有陰差都心知肚明。但這就出現了一個問題。既然無法擴張，那麼俄羅斯地府爲什麼要冒着觸怒華國的危險研究禁術？
“看來各位都想到了。”秦夜沒有放過他們任何一絲表情，沉聲繼續說：“既然無法擴張，又爲什麼要追求禁術？”
“任何東西都有目的。它在地圖上無法擴張，那麼，它只能在一個地方發揮作用。那就是冥府聯盟。”
“借用禁術的威壓，賺取足夠多的利潤。爭取說話的權利，甚至……成爲第五個常任理事地府。那麼……”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撐在桌面上，環顧所有陰差：“各位，你們覺得，他會在哪些地方爭取權利？”
沒有人回答。
數秒後，巴布魯擡眉道：“貴國認爲呢？”
秦夜斬釘截鐵地說道：“除了非洲，不做第二想！”
“有趣。”祖巫沙啞笑道：“爲什麼是非洲？澳洲，北美，南美，實力都比非洲弱。非洲還有埃及地府。雖然它們的首府早就搬到了麥克白，難道非洲是最弱的大陸？”
秦夜搖了搖頭：“非洲絕非最弱的大陸，實際上，南北美洲，澳洲，都比非洲弱。但你們一定是最亂的大陸。”
他指了指個位陰差手中資料：“根據資料，非洲目前一共有部落四十二個，聖靈兼任酋長。其中，擁有聖靈的部落高達十七個。而沒有聖靈的部落爲三十五個。擁有聖靈等級戰力——包括陰器但不限於陰器的部落有二十三個。整個非洲大陸纔多少國家？你們……爭靈魂爭得完麼？”
“天使戲言。”皎月長老淡淡道：“非洲平時是亂，但是一旦遭遇外敵入侵，必定抱團。數百年前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但那是戰爭！”話音未落，秦夜朗聲打斷了他，聲音高了起來：“幾百年前，希臘地府兵出雅典，那是滅國之戰！但俄羅斯地府一旦擁有禁術再對非洲下手呢？”
“這不是戰爭，這是威壓！俄羅斯地府的實力相當於半個非洲聖靈部落聯合！只需要簡單的遠交近攻，比如，交好黑曼巴地府的敵人，在馬達加斯加設立考察站，然後強行駐軍。你們能反抗？”
“還是你們指望其他部落幫你？不，不會！俄羅斯地府那位沙皇絕不會發起戰爭！他只需要一發禁術，足以對非洲所有部落帶來威脅！因爲你們國土不夠大！他可以交好你們的敵人，對你們提出各種要求！是，你們或許會覺得，難道就一定是黑曼巴地府這麼倒黴？”
他的聲音迴盪在神殿，目光如電，掃視所有陰差：“不，或許不是。但是……脣亡齒寒！俄羅斯地府一旦在非洲扶持起傀儡國。你門捫心自問，可再有一日安寧？！”
死寂。
今夜的不知道多少次死寂。
聖靈黑曼巴低垂眼簾，一句話沒說。然而他身邊的巴布魯已經發現，對方放在桌子下的另一隻手，已經死死捏了起來。
非洲能忘記禁術的屈辱？
不！
永遠不會！
希臘多大？非洲多大？但當時希臘地府就差點征服了整個非洲！
這就像抗日戰爭那樣，那種恨流淌在骨血裡，延綿在記憶中，不動手，不說，只是因爲惹不起。但不代表會無動於衷！
而且，活了這麼久的聖靈黑曼巴，他非常清楚，秦夜的話，很可能成爲現實。
俄羅斯地府費盡心力打造禁術，爲的是國際利益。而國際上……非洲地府出了名的物產豐富，而又亂作一團。
哪怕他們團結，但並非面臨生死之戰，又不是種族滅絕，也不是滅國戰爭。其他部落真的可靠？真的不會袖手旁觀？
都知道脣亡齒寒，但打了千年的非洲，又有多少聖靈有這種覺悟？立刻放下仇恨？哪怕放下了，天知道會不會背後捅一刀？
俄羅斯地府不會給太多壓力，就溫水煮青蛙，會有部落投靠過去的……而一旦打下一顆釘子，非洲的局勢恐怕會更亂。
卡……拳頭爆發出一聲輕輕的響聲。聖靈黑曼巴蛇臉上毫無表情。壓了壓手：“那你憑什麼認爲，是希臘地府扶持了俄羅斯地府？給了他們禁術的構想和初始陰符模組？”
“資料上寫的很清楚……”
“我想聽你說。”聖靈黑曼巴直勾勾看着秦夜，目光交接，一眨不眨：“仔細說。”
它的心態在改變……秦夜的心臟幾乎跳到了喉嚨，這一刻，他忽然感覺，自己賭對了！
非洲地府……果真沒有放下當年的血仇，否則，他不會問這麼深。
選擇這一步，就是因爲陽間華國也有同樣的傷口。他在陽間活了太久，深刻地知道，有些東西，是藏在心裡的。看似結了痂，撕開來，仍然血肉模糊。
越是這種時候，越要謹慎。秦夜指了指資料：“因爲地形。”
“俄羅斯冥府除了和華國地府交界最長，第二長的，就是希臘冥府！”
管他是誰，屎盆子先扣上去再說。
聖靈黑曼巴到現在爲止的，秦夜都沒有從它臉上看到任何憤怒，失望，或者欣喜的表情，有的只是永恆的冷靜。比如現在。
“這個推斷漏洞百出。”它靠在椅子上，收回目光：“貴國是擔心非洲不出面？所以特意借用了希臘地府來挑撥？恕我直言，這是很低端的手段。”
“並非如此。”秦夜微微鞠了一躬：“聖靈大人，這是諦聽大人的推論，您不會懷疑它吧？”
聖靈黑曼巴不置可否。
“首先，交界線只是其中一條因素。第二……就是信仰。”
秦夜豎起兩根指頭：“中東是伊斯蘭教，而且是埃及地府的大本營。任何陰靈，都有生前記憶。宗教衝突是根本衝突。您覺得，埃及地府會如此好心，給俄羅斯地府送上門的大禮？”
“而希臘地府一旦給俄羅斯地府這份禮物，俄羅斯地府起碼在很長時間內都要受對方控制。只要禁術一天不出來，一天就被對方拿捏在手裡。這不是禮物……這是毒藥啊……”
“最後，如果希臘和俄羅斯打通，希臘地府就在全世界最有影響力的大陸上有了根基。而希臘地府和俄羅斯地府並不存在信仰衝突。有這麼多好處，只可能是希臘地府送上的這份大禮。”
烈陽長老開口道：“爲什麼不是印度地府？印度地府完全有勾連俄羅斯地府的可能，對華國上下牽制。亞洲局勢瞬間改變。”
“不可能。”秦夜斬釘截鐵地回答：“因爲，華國沒有感覺到任何印度陰差前往俄羅斯。別懷疑閻羅的目光。在華國地府政權更迭的時間，二代閻王親自封鎖海域。他說沒有，那就是沒有。”
再次死寂。
不知道多少次的死寂。
秦夜該說的已經說完了。他目光平靜看向衆陰差，心臟已經從最劇烈的跳動變爲幾乎停滯。他想要一個結果。
“明白了。”聖靈黑曼巴終於緩緩開口了：“天使先回去休息吧。”
不給結果？
秦夜心中一陣失落，他還有很多話要說。比如，詳細的合作方式，比如，非洲地府難道不需要報酬？
但是對方沒給他機會。
“貴國……”頓了頓，他不甘心地冷笑道：“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刷刷刷！頓時，除了聖靈黑曼巴，所有陰差的鬼火都怒視了過來。
“呵……”聖靈黑曼巴笑了笑：“井繩固然可怕，上吊的絞索同樣恐怖。”
它揚了揚手裡的資料：“沒有看完之前，我不會有答案。秦府君，茲事體大，還請在別墅好好休息。”
不能追問……
秦夜磨了磨牙，追問的話，顯得華國太急了。華國在這件事上不能急。起碼，不能將這個急的態度表現在世界面前。
“那就等待您的好消息。”他微笑着抱了抱拳，毫不猶豫地走出大殿。
轟……巨大的石門在身後關上。他這才感覺，背心一片冰冷。太陽穴都一跳一跳地痛。
該死！
心中暗罵了一聲，國際談判，比他想象中還要麻煩。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敢肯定，對方動心了。
但這個動心要多久？
從動心轉爲實際行動，要幾周？幾個月？
他不知道。
現在能做的只有等，他已經沒有時間去找其他地府。
就在他走下階梯的時候，忽然，一個聲音響起：“秦府君，清留步。”
一位穿着白袍的陰靈祭祀，不知何時等在了旁邊。躬身道：“秦府君，這是……聖靈大人給您的東西。請您務必親自打開。”
那是一張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