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沒有人開口。
兩位判官沉吟不語，他們預料過，這場談判可能非常嚴肅，非常正式，很快就是大家坐在會議桌上，陰陽的高層開始磋商怎麼平息這場陰靈暴亂。
但絕對沒有想到，這扇談判之門，只打開了一條縫就準備關閉。
“難道……地府沒有幫助陽間重塑乾坤的想法？”餘觀主的聲音微微一沉，幽幽道。
秦夜笑了笑，鬼火直視對方的眼睛：“多慮了，陰陽本爲一體，沒有陰司，陽間遲早崩潰。沒有陽間，陰司也註定不存。你即我，我即你，任何一方出現問題，另一方只會無條件幫助。地府不是不幫，是現在根本沒有餘力來幫。閻羅王大人託本官轉告各位，地府一旦解決問題，立刻兵發陽間，徹底收回所有陰靈！”
無人反駁。
陰陽一體，地府沒有任何理由不幫陽間。現在不出手，必定是有不能動的原因……兩位判官嘆了口氣，儘管心中無數問題如同貓抓，但是現在也無法問出來了。
“冒昧問一下，陰司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終於，方部長還是沒有忍住，問道。
秦夜沉默了許久，才凝重開口：“地藏大人實現大宏願，成佛了。”
“成佛的威力……大約相當於十幾位閻羅王同時全力出手……後遺症已經持續百年。各位，不是不幫，地府本身也在崩潰邊緣。”
呵……兩位判官倒抽一口涼氣，地藏成佛……雖然無法想象這是什麼威嚴。但，府君之上纔是閻羅，他們可是知道的。
陽間不存在閻羅級別的修煉者，他們無從推斷閻羅的實力，但……府君已經是這個世界的最高戰力！那已經非人能形容！
“答應他。”就在此刻，兩人貼在耳朵後的耳麥忽然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告訴他，但凡有任何需求，陽間都會供應地府。從明年開始，於武陽市設定高級人才公墓。”
兩位判官目光一閃，這個聲音他們都聽出來了是誰。對方也在關心這這場陰陽談判嗎？
“但是……”還不等他們反應過來，耳麥裡的聲音一轉：“問問這位地府判官，地府有什麼能回饋陽間的？”
兩人對視了一眼，不愧是領導層，這種時候還能記得雁過拔毛……可以說是領導本導了……
“你的提議我們答應。”方部長再無猶豫，沉吟道：“但是，現在陽間同樣水深火熱，我們希望能儘快加深陰陽合作。不知道地府有什麼可以回饋陽間？”
秦夜根本沒有考慮：“地府數千年積累的，對付陰靈的方法，陰靈的詳細分級，以及所有特殊陰靈的資料，所有歷代厲鬼的封印地點，注意事項，閻羅王已經下令，可以轉交陽間，並且，本官來之前就已經進入了審覈校對，半年之內，我會再來找你們。”
“不是我小看陽間，陽間SRC對陰靈的研究，大概處於地府一千五百年以前的水準。”
耳麥聯通着電波，電波聯通另一個耳麥。這隻耳麥的盡頭，是一位大約七十多歲的老者。周圍起碼站着十位保鏢，其中……還有兩位判官！
聽到耳麥中傳過來這句話，他閉上眼睛長長輸了一口氣。忍不住重重一拍桌子。
“答應他……立刻！”
另一邊，一個巨大的房間，周圍都是電腦屏幕和掛壁液晶屏，五位白髮蒼蒼的老者，穿着白大褂坐在一幅電子屏前，上面放映的同樣是小小谷城縣的談判。
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縣城，今夜吸引了太多的目光，足夠高端的目光。
當這句話傳來，五位老者齊齊倒抽一口涼氣。下一秒，一位老者猛然抓起了電話：“給我起來！立刻通知所有博士級別及以上研究員，馬上到SRC總部燕京報道！”
放下電話，他深深看着屏幕，臉色都有些發紅：“這份禮物……來得太是時候了！”
谷城縣，餘觀主和方部長聽到這句話，絲毫沒有動怒，反而目光同時一閃，臉色微紅。
“好……”數秒後，方部長鄭重地拱了拱手：“半年後，期待奎木狼先生大駕光臨！”
秦夜看了看天色：“現在，還有最後一件事。”
“谷城縣已經打開了陰陽裂口，我們必須馬上封上。陰兵會隨後撤走。各位……”他的身形化爲陰風飄散：“半年後見。”
隨着他的消失，所有陰兵同樣化爲陰風。十分鐘後，已經出現在了千人坑旁。
“大人，抓捕的時候，我有感覺到下方還有大量的殘餘陰氣。”織田信長鄭重說道：“不是陰兵，對方的陰兵應該在今夜十二點之前全部撤走。但是殘存的陰氣還沒有消散。”
插肩而過嗎……秦夜深深看着那個裂口：“這麼湊巧？”
“恐怕不是湊巧。”織田信長鬼火閃爍地看向四周，黑壓壓的谷城縣正在黎明中甦醒：“或許……對方還有其他的棋子……聽您說過孔末的手段。對方絕非走一步看一步的對手。留下後手在這裡也不奇怪……大人，要搜出來麼？”
上萬陰兵在這裡，真要找沒有找不出來的。
“不必。”秦夜淡淡道：“想看，就讓他看。”
“我們和東山厲鬼聯盟的戰鬥不過遲早。讓他知道……地府對刺殺公務員是什麼態度。告訴孔末……地府仍然有軍力斬殺不臣。讓他們所有聯盟的厲鬼都明白，它們到底惹到了什麼樣的角色。這比本官的警告好得多。”
至於現在……當然是看看，對方到底發展到了什麼地步了！
但凡來過，終有痕跡。六萬大軍要駐紮，要停留，要謀劃，需要的準備太多了。他決不相信一絲線索都留不下。別說孔末，岳飛也做不到！
……………………………………
“秦哥，爲什麼？”通道中，秦夜帶着王成浩，織田信長，一路踏入幽冥界。四面八方都是黑色，如同進入混沌的通道。王成浩抓緊時間問道：“咱們不和陽間交易？這樣能迅速強大自己吧？爲什麼你不說？”
“知道問問題是好事。不過問之前，最好設身處地地想一想。”秦夜很欣慰一尾開始啓動爲數不多的守鶴模式了，這得鼓勵：“不過既然你誠心誠意地懇求我了，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
王成浩……
求別加戲！我特麼只是問個問題而已！
秦夜整理了一下思緒，緩緩道：“一年前，我剛得到地府傳承，那時候什麼都不懂，不過區區鬼差境界，如果這個時候跳到華國面前說：我是地府的繼承人，我能帶領你們走出困境。你覺得……會是什麼下場？”
王成浩斬釘截鐵：“人體蜈……不！人體刺身！”
秦夜凶神惡煞地掃了他一眼，你丫想說什麼？人體蜈什麼？說出來信不信瞬間就讓你轉世投胎？
“沒錯，絕壁是切片研究。說白了，就是人微言輕。你就算說自己是如來下凡也沒用。地府傳承才鬼差境界？問我知道什麼？然後一問我三不知，切片擺盤了可能還得放上芥末。”
“……雖然你比喻非常恰當，當時我莫名地想吐……噢，不是嫌棄你的肉體……”
“閉嘴！給我仔細聽着！”秦夜狠狠瞪了他一眼：“現在，我終於可以證明一些了。判官官職，在陽間絕對算得上中流砥柱，距離最高戰力也不過一步之遙。說話就有了分量。如果我想，已經可以在特別調查處擔任要職，副省級城市的分部長。但……所謂知的越多，掣肘越多，也是如此。”
他收斂了笑容，輕嘆了一聲：“首先，是信任問題。偌大的國家不可能病急亂投醫，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地府百年不出現，人間對地府真正的信任還有多少？不得而知。”
王成浩要說什麼，秦夜搖了搖頭：“你是不是想說，陰陽本爲一體，陽間不信任我們還能信任誰？你錯了，陽間……更信自己。地府表現出了什麼？有什麼值得地府一句話陽間就大力投資？沒有任何表現。”
“你知道華國GDP下降到了什麼地步嗎？現在每年只有4%增速，前幾年都是6%甚至7%。爲什麼下降？都是因爲要支持對陰靈的科研，對陰器的研究，對修煉者的物資提供。這樣做了十年……你覺得，地府一出來，掃蕩了一個縣城，對方就完全相信我們？不，他們不會，百年的科研，自力更生。他們絕對更相信自己。這是人的常態。”
“記不記得我對兩位判官說過，或許可以開放互市。但是我當時仔細觀察了他們，對方根本沒有半點反應。這就是一種不相信的體現，他們並不太相信地府能給他們多大好處。除了消滅陰靈之外。期待是真的，興奮是真的，相信……卻未必。”
王成浩皺眉道：“但是……只要他們給了第一批物資——我覺得陽間會做這種投資吧！一個縣的物資對陽間來說絕對不多，我們馬上就能發展飛快。給他們回饋啊？”
秦夜繼續搖了搖頭，前方已經出現了朦朧的青黑色陰氣，幽冥界就快到了。他冷冷道：“物資有了……陰靈呢？”
王成浩正要說什麼，卻忽然腦海一亮，閉住了嘴。
“想通了？我無常，判官，都沒有和陽間談，就是因爲我們現在只能要投入，看不到產出。沒有陰靈，就沒有陰兵，收復不了失地。對方已經不怎麼相信我們，我們就算能要到陽間的資助，一旦沒有回報，陽間也絕不可能投入更多。所以……第一次投入，我就要回報！鉅額的回報！”
“怎麼回報？”王成浩呆呆地問。
秦夜微微一笑：“打下一個地方，我們就可以開設分城。我們沒有這麼多物資，卻可以要陽間投入！從此，那個地方就足以重歸陰司版圖。當然，前提是……要打下來！”
他目光如火的看向越來越清晰的幽冥界：“所以……武陽東征，纔是我們和陽間談判的第一步。我相信東山因爲道主的跨海而來，還有本地十三位化生厲鬼聯盟，局面已經瞬息而下。打下武陽，消滅這隻盤踞武陽的陰靈大軍，那時候……纔是和陽間談條件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