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深呼吸了好幾口，才讓自己平靜下來。
這一排排的鐵櫃，竟然讓他一瞬間感到了一種無聲的責任。
這種感覺來的太快，來得毫無預兆，卻瞬間擊中心靈，久久不散。
他沉默地接過樓川手上的文件夾，悄然看了起來。
“197X年，楚安市毛家老宅事件……”
“楚安市順舟縣毛家村，地處海拔以下五百米盆地，爲傣漢聚集區，以毛姓爲主。人口一千五百四十六。197X年4月5日清明節當夜，暴雨，毛家祖祠於半夜燈火通明，熄滅十幾年不曾點亮的白綢燈籠齊齊點亮。毛家村人認爲先祖有靈，遂跪拜。”
“6日凌晨一點整，有更夫打更，然據調查，毛家村停止打更已有整整十三年。凌晨二點，百鴉至暴雨中飛至村口夫妻榕樹，泣血不已。村長認爲不吉，指揮村民離開。凌晨三點，大部分村民離開毛家村。據生還者透露，同時，他聽到了祖祠旁起轎的呼喝聲。”
“7日，毛家村全體成員失蹤。8日凌晨，於深山處發現京觀，人人面色安詳。老村長倖免於難，神智從此不清，現居住於青龍山精神病院。以下爲詳細資料及現場照片……”
“呵……”秦夜深吸一口氣，有些毛骨悚然地合上資料夾。
化生……絕對是化生級別的鬼物！和拘魂差別太大了！
京觀，那可不是什麼景觀，而是……人頭壘成的金字塔！
果然……果然華國早就有化生級別的陰靈出現了，只不過政府強壓着沒有頒佈而已。這種情況下能穩住數十年，可見華國政府執政能力的強大！被譽爲世界最安全的國家絕對名下無虛！
類似的事情，華國還有多少？
順着這一排排櫃子看過去，珠江省，東海省，北州省，廣安省……一個個無聲的鐵櫃，卻讓他忽然明白了，孟婆當日爲什麼拼着神魂將盡，也要拖在陽間死活不走。
陰司不可一日無主。
陰陽兩全，才叫天道循環。
有時候，打動人的不是什麼大是大非，而是一瞬間的明悟。
“震驚吧？”看到他不說話，目光閃爍地看向鐵櫃，樓川以爲他是被震撼到了，拿過他手中的文件夾放回原位：“捕食區，只是我們面對的最普遍的存在，但絕不是最危險的存在。你的課題要挑具有代表性的案例，這裡面都有，而且絕對讓審覈的人耳熟能詳，畢竟能審覈論文的，這些東西都有資格閱覽。”
他目光復雜地掃過鐵櫃：“畢竟這裡面每一起案件……都足以讓人刻骨銘心。”
寂靜。
數秒後，秦夜才深深點了點頭。樓川帶着他一轉身，看到了後面書櫃的地方。
“而這裡，存着數千年來護國神衛的記錄。”
秦夜瞭然，開學和籌備第一修大的時候，他有聽過這個名字，軒轅劍也是對方傳承下來。華國的每一個朝代，都有類似的存在。而清代是最後一代。現在已經不叫護國神衛了，應該叫特別調查處和SRC。
“這些都是先輩，你應該能在裡面找到許多可用的佐證。說不定，前人的思維能和你在千年後碰出火花。不如……你先看看他們有誰？”
樓川的笑容有些古怪，秦夜掃了他一眼，看向最上方的書櫃，那幾本帶有滿族風情名字的目錄他沒在意，緊接着，他的目光驟然一跳。
劉基……
“這是……”他有些不敢相信地說道：“劉伯溫？！”
古有五百年前諸葛亮，五百年後劉伯溫一說，他真的沒想到，這樣的人竟然是護國神衛之一！
“沒錯。”樓川感慨地說道：“當年我第一次看到，比你還驚訝。”
“劉基，字伯溫，洪武三年封誠意伯，又稱劉誠意。武宗正德九年追贈太師，諡號文成太師……不過想想也是，非當代驚才絕豔的人物，又怎麼可能牽扯入這種引動國運的大計？”
秦夜無聲地“呵”了一聲，目光如火地看了下去。
然而下一個名字，更是讓他倒抽了一口涼氣。
…趙普！
“握草……”他情不自禁罵了出來。趙普……黃袍加身，杯酒釋兵權的導演，三度爲相，華國十大謀士之一！
再往前，李淳風，袁天罡……周瑜，張良，鬼谷子，姜尚……
無論哪一個，都是華國曆史上聲名赫赫的人物！
誰能想到，他們居然全都位列護國神衛之一！用自己一支筆記錄下了無數秘辛，流傳到現在！
情不自禁地，他的手已經拿起了一本書，仔細看了起來。
上面的文字已經被翻譯成了現代化，他看的是趙普的“議‘陰靈的時代變遷與個體演化’。”
“……從漢唐相傳至今，前朝聽聞還有強大鬼物，而現在的鬼物要麼根本不見，要麼一旦出現必爲厲鬼……我推測，這是因爲地府的不斷強大，十年前，我有幸見過一位陰差拘魂，牛頭馬面相隨，至今回想，對方衣着，武器，已不比我大宋落後，甚至更加精良……”
“……由此得出結論，陰司對於陰靈的檢測力度越來越大，陰靈應有智慧，一旦產生，明白陰司的存在，第一選擇的是躲避，當認爲自己足夠強大之後，再出現人世間……”
不知不覺，他就看的入迷了。
不是好學，而是身爲一隻哈士奇，他不會放過任何一點了解陽間的機會。而這偏偏是其他修煉者都耳熟能詳，偏偏被視爲天才的他一竅不通的地方。
而且，越看，思維越發散，不得不說，對方的一些論點，和他現在要佐證的“陰靈變化甚至進化”課題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趙普，乃至劉伯溫都有了一些這方面的猜測，但限於當時華國的態度，一些外國思維並沒有傳進來。否則，他敢肯定，至少明代的護國神衛，就會討論進化這個詞。
看的深入了，這才發現難怪特別調查處的傳承有斷代，清代的還好，明代/開始，記錄有些地方就破損了，而且破損的還是一大片，到了宋唐漢，這種破損的地方越來越多，再之前，則幾乎全是破損。
這導致語句無法推測，更無法判斷。有時上一頁還是一個推測，下一頁已經跳到另一個推測的佐證上去了。
他沒有焦急，論文這種東西，以他上過幾次大學的經歷，根本就不是一天可以急出來的。隨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當他放下差不多讀完的宋代護國神衛記錄後，這才伸了伸懶腰，聽着骨節卡卡響，感慨道：“這就是前朝的論文啊……幫助太大了，還有SRC這麼多年的高級靈異證據，這份論文或許並沒有我想的那麼難……”
“可惜，抓重點太難了，這麼多書，我得看到什麼時候……”
他是很樂意看這些書的，但是時間根本來不及，現在是五月一號，六月底之前，趕不到東華國海，那曜變天目碗就和他失之交臂。
“不……沒有兩個月，還有提交，審覈，發表……再加上其他機構的回執，最多隻有一個月的時間……太短了。”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他拿出手機一看，居然已經晚上十點了。
樓川不知何時早就走了。他這才感覺有些睏意，打開門朝着外面走去。
當走過看門老頭身邊的時候，掃了一眼，眼角直跳。
尼瑪……王牌對王牌……大叔你真的夠了啊！我開始一直以爲你是老而好學，一直在爲四化做貢獻呢！
“走了？”老頭眼皮都不擡，感覺秦夜從身邊走過：“小夥子，這裡面的東西，可不是一天能看的懂的。”
秦夜點了點頭，確實，論文這種東西，站在閱讀者的角度上，眼睛看，腦海裡一定要思考，否則看了也白看，根本不會對他的論文起到任何觸類旁通的作用。
看到他點頭就走，老頭沒好氣地說道：“朽木不可雕……我問你，你的助手呢？你是打算一個人寫完論文？然後還要在修行週刊上發表？你是太高看自己了還是太小看修行週刊了？”
助手？
秦夜終於從論文的思維裡抽出精神來，眨了眨眼睛，隨後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大學生論文模式，打開百度，進入百度文庫，搜索XX系畢業論文，付費，複製，粘貼……無限循環？EMMMM……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現在自己是導師啊！位高權重的第一修大導師啊！
那麼問題來了。
自己在這裡浪費一天到底在幹嗎啊！看資料助手不會看？做表格助手不會做？自己怎麼這麼喜歡自力更生啊！難道是長期對人交淺言不深的後遺症嗎！
他用一種“你怎麼不早說”的目光怨念地看向老頭，老頭瞪了他一眼：“我怎麼能想到導師做課題不要助手？要不是看你一個人呆了一整天我都沒想起來！”
言下之意，怎麼有蠢到這種地步的導師？
秦夜只感覺心口泣血，助手這個開關一旦打開，他馬上想通了。
助手的作用沒這麼簡單，一般發表的論文，必定有第二作者。
第一作者也有可能有兩個，這不是說雨露均沾，而是一種貢獻程度的肯定和思維碰撞的結果。
在一個課題研究過程中，必定會產生諸多不同的聲音。思維的碰撞最後才促成了一個課題的誕生。況且，就算自己再怎麼聰明，再怎麼能一個人寫完論文，做實驗要不要人？找資料要不要人？做格式要不要人？
自己一個人忙，忙到下學期也出不來！
自己已經面對課題陽春白雪，爲什麼不拯救一下還在教室裡下里巴人的林某某，蘇某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