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龍愣了愣。
對於學術上的問題，他不精通。
不等他仔細想，許安國就接着說道：“聽說餘老在做，但也僅僅是在做而已。陰靈根本無法被捕捉。它們無法接觸陽間物品，自然也無法被陽間物品觸碰。碰都碰不到，談什麼研究？”
他換了個舒服的坐姿，不徐不疾地說道：“從早前開始，SRC嘗試過圈起來一塊地方，靜觀發展——就像岱山市的‘迷蹤’捕食區那樣。但收效太過緩慢，效果也不太明顯，而且很可能爲了保護原本的生態環境而不得不放棄一些應該探索的地方，從而更無法得知陰靈進階的真相。你或許可以去看看‘迷蹤’案例的卷宗。”
周先龍目光一動：“你是說……”
“我是說，這個課題對於一位導師來說，太大了。”許安國平靜道：“一個導師，選了一個院士的題目。確實讓人眼前一亮，但他的知識能不能撐起這一學期的課題？”
“老周，如果真的空而無物，評估小組可不會給你判官面子。”
許安國不看好秦夜這堂大課。
周先龍沒有說什麼，對方的意思說的非常清楚，你周先龍是判官，但是這不是特別調查處，學校比的是知識水平。你再看好他，我們也不會爲你網開一面。
這是提前打預防針。
周先龍輕輕點了點頭，看向講臺，恰好就在此刻，第一張的內容加載了出來。
“陰靈的種類。”
沒有人開口，所有校領導，都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洗耳恭聽秦夜的講座。
他們很清楚，這五個字寫起來簡單，講起來卻絕不簡單!
空洞不空洞，是不是信口雌黃，在他們這些行家耳中，不到二十分鐘，絕對可以見真章。
秦夜已經進入了狀態，雙手撐在臺上說道：“現在，對於陰靈沒有明確的劃分。而我用我的方式劃分爲了兩種，第一：境界類劃分。第二：物種類劃分。”
“嗤……”一位黑西裝低聲嗤笑了一聲，無人聽到，他用胳膊拐了拐身旁的同事，從牙縫中輕聲道：“還他採用了兩種劃分呢……一個不到二十的導師，咱們多少尖子都沒啃下來這個課題，最後餘老親自出馬，他以爲他是誰？說劃分就劃分了？”
身邊的同事沒接話，但也小聲回道：“先聽聽吧，這個課題……難度太大。”
秦夜聽不到他們的話，聽到了也不會在意，人間的大課題？
不是我說誰，在座的各位……
他繼續說了下去：“境界的劃分很好說，自然靈，怨靈，惡靈，邪靈，對應鬼差到判官的級別。而這之上的，我稱爲化生。”
“呵……”這次，就連剛沒接話的黑西服也偏頭低聲道：“還弄出專有名詞來了。說的挺像回事，真以爲自己是靈異學的大拿？還判官之上？他見過？”
秦夜的聲音繼續響起：“化生，顧名思義……”
他忽然停住了嘴。
隨着他的目光，所有人都看向了後門。許安國也疑惑地看了過去，但馬上，他的目光就從疑惑變成了驚訝。
“老餘？”他低聲開口，連忙站了起來伸出手：“你不是已經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餘老一身白大褂，在十幾名白大褂和數位保鏢的陪同下，悄然走了進來。微笑着和許安國握了握手：“怎麼？不歡迎？”
怎麼可能不歡迎？
所有人都立刻站了起來，這位可是學術界的大拿，別的宗門幫派想請他？
門兒都沒有！
“餘老，您怎麼來了。”四位黑西裝滿臉笑容，看着餘老如同摩西的分水杖一樣走入人羣，自然地坐在了曾經教務處長的位置上，教務處長明智地另外選了個地方。簡直感覺倍兒有光彩。
“沒事。”餘老從身後助手手中接過茶杯，笑眯眯地開口：“這小子，觀點很獨特。我還有點興趣，他說他的課題會讓我眼前一亮，我拭目以待。”
WTF？
所有人再次落座，只剩剛纔悄聲議論的兩人簡直呆若木雞。
餘老……交流完了沒走……就是等着聽這個新人的課？
你特麼逗我？
“餘老……”一位黑西裝狠狠吞了口唾沫，低聲道：“他……可是選了和您一樣的課題……”
言下之意，不自量力，班門弄斧。
許安國淡淡掃了對方一眼。沒說話。
餘老笑了笑，下一秒聲音驟然冰冷：“三人行，必有我師，這句話你學到哪裡去了？”
“選了一樣的課題又怎麼樣？這就是你們懷疑他的理由？”
“好不好，聽過才知道，現在課還沒上十分鐘，第一修大對方的上司都沒開口，你們插哪門子的嘴？”
“見笑了。”他轉頭對許安國說道，許安國狐疑地看了他好幾眼：“我說……老餘，你不是專門爲這小子站臺來的吧？”
“哪裡哪裡。”餘老笑的和睦。
“那就好。”許安國鬆了口氣，如果他忽然啪啪啪，好好好，棒棒棒，這尼瑪玩雞毛啊！後面還有幾十位導師，這個第一是逼着我內定的節奏？
隨着餘老朝着秦夜點了點頭，秦夜會心地頷首，正要繼續開口，卻忽然頓住了。
人就是這樣，有時候，腦海中會爆發出一閃而過的靈光。
比如現在。
秦夜對備課案都快背下來了，阿爾薩斯對陽間靈異學不屑一顧的態度，他也很好奇，陽間靈異學真的有這麼差？
課案是一幅畫卷，徐徐展開，漸漸深入，不過現在，他忽然很想探探陽間的底。
兩個小時，如果循序漸進，恐怕還講不到核心，不如……拿出一點真東西來，看看陽間反應如何？
他心中默默回憶了一下自己的備課，刪除掉準備說的話，直奔核心。
“各位。化生並非我擅自取的。”
餘老目光一閃，化生……又是這個陌生的詞彙，剛上來，就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是隨口杜撰，還是有的放矢？
“化生，英文名metaplasia，是指一種已分化組織轉變爲另一種分化組織的過程。不知道各位有沒有發現，判官之上的厲鬼，根本發現不了！”
刷……他輕輕點了點LED屏，選了幾個選項，頓時，上面出現華國整個靈異圖。
黃色，橙色，紅色……在各省內形成不同的圈，他隨意點中一個：“陰靈，開始都是自然靈，其中帶有極大怨氣的人死亡最容易成爲怨靈，他們機緣巧合，飛快吞噬同類之後，才真正成爲怨靈……”
刷刷刷！
話音未落，他身上一涼。剛纔還談笑自若，有說有笑的評估組，忽然之間，全部擡起眼睛直勾勾看向了秦夜。
秦夜仿若未覺，就在剛纔，他已經丟下了一個鉤子，繼續說到：“當它們具備靈智之後……”
“等等！”就在此刻，一個聲音忽然從評審小組響起，所有學生都驚訝地看了過去。
一位SRC地白大褂已經站了起來，直視秦夜，急促地開口：“你剛纔說……陰靈怎麼進階？”
“吞噬啊。”秦夜面無懼色地開口，教案上每一個字，都和阿爾薩斯討論過無數次，來自於什麼案例他都一清二楚。
“證據！”白大褂聲音大的幾乎在階梯教室迴盪，許安國輕咳了一聲，他終於猛然回過神來。
忘了……
這可是課堂，第一修大地課堂，而且……而且他們還不是邀請人員！是跟着餘老過來的！
餘老都沒開口，哪裡輪得到他說話？
這不是等於明擺着不給秦導師臺階下麼？但……吞噬？
陰靈不是靠汲取人類負面情緒，驚恐，害怕等等，或者天生怨念極大，汲取月華成爲更高級的陰靈？
我們實驗過的！你可別騙我們！這樣確實能完成從自然靈到惡靈的蛻變！這個吞噬是什麼鬼？
駁斥不嚴謹的文字，學術中一個解釋歧義就可能引發大面積的討論，他剛纔幾乎是本能地站了起來。
現在怎麼辦……
他悄無聲息地吞了口唾沫，強壓住心中貓抓一樣的癢，悄然看向其他同事，卻發現……
握草！爲什麼你們一個個都這麼看着我？一幅讓我趕緊問下去的神色？
就連身爲SRC老大的餘老你，都在用一種鼓勵的眼光？
餘老死死盯着這個白大褂，眼中三個字呼之欲出：問下去！
這尼瑪……騎虎難下啊……白大褂根本不敢去看第一修大領導的神色，咬牙嚴肅道：“如果秦導師沒有做過這個實驗，或者沒有相關證據，這就是給新人誤導！”
秦夜見了鬼一樣看着所有人，眨了眨眼：“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不是……阿爾薩斯說在座的諸位都是辣雞，其實本官還抱着一點幻想的，你們趕緊掙扎一下啊……別讓本官開始就幻想破滅啊……
這才拋出第一個小鉤子而已，你們千萬要頂住啊！
然而。
鴉雀無聲。
就連許安國，周先龍和其他無常，都目光閃爍，一言不發。
一道道目光若有若無地看向周先龍，意思非常明顯：你的人，你去問。
咦？你的眼神好像不怎麼友善？是在質問爲什麼我們不提問？
嘖嘖……我們也是要臉的啊……這可是學生的課……是一位導師講給新晉學員的淺顯課程。我們問了算什麼事？讀書人的事……這叫交流。
神煩！
周先龍強壓住太陽穴亂跳的青筋，在詭異的寂靜中輕咳了一聲：“S9527，能否……講詳細一點？”
秦夜心中一萬個MMP。
這剛切入就看到你們一臉迷茫，你們真的是來評估的嗎？
怎麼感覺自己這種地府萌新都可以當教授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