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茲事體大……”許久，德川家康才說道：“我們現在無法決定。”
秦夜幽幽地看着他，忽然笑了笑：“愛國情結？”
北條時宗搖了搖頭，木然道：“不……黃泉比良阪又不是日本。任何一個地府都是死神的神國。我們最多算是從神而已。”
德川家康輕輕搖了搖手中的軍配扇，寒聲開口：“任何神國，需要的都是其他從神對主宰死神的歸屬感。然而，我們並沒有感覺到。”
秦夜點了點頭：“可以理解，你們有長達幾個月的考慮時間。不過我很好奇，到底是爲什麼讓你們走到這一步。”
這是爲以後日本計劃尋找代言人，一個三菱財團不夠，他們勢單力薄。戰國勢力就是很好的補充，黃泉比良阪鬼民對他們的認可度高的嚇人，是比三菱財團更好的代言人。
不過，他們存在不確定性。
日本計劃有幾點是必須的，第一：世界各地府的態度。第二，飛天技術和二代禁術的發展。第三，三菱重工的點頭，尋找代言人。第四，陽間結界的打通。
至於日本戰國派和神魔派之爭，是意外之喜，如果這幾個月戰國派考慮不好，那麼還有尋找其他代言人的緩衝時間。畢竟，半年後，華國就要一力推行打破能源壁壘。誰坐上這個位置，它的利益，就已經和華國地府分不開了。
“這沒什麼好掩蓋的。”豐臣秀吉沉默了一下，苦笑道：“大人，您可知道……歷代統治者到了地府之後，爲什麼會受到各大主宰死神追捧。”
秦夜當然清楚。
任何皇帝，哪怕一文莫名來到地府，地府都要青眼相加。
因爲……這就是當代的氣運之子！哪怕不如蚩尤這樣濃郁，但對方身上不僅帶着天下氣運，更帶着信仰！這是能讓神國更加強大的補藥。更可以託夢或者用其他方式透露給子孫，大興宗教，甚至強化主宰死神所屬宗教的信仰。
北條時宗冷笑道：“但是……這一條，在日本破了例！”
秦夜擡了擡眉，對方自覺說了下去：“日本的氣運和信仰，加諸的是地位崇高的天皇和徵夷大將軍。天皇我們沒有這個血脈，徵夷大將軍是所有公家武家的最終追求。”
“是，當時豐臣君已經是日本陽間實際上的實權掌控者。德川君更是開了自己的幕府。但是……真正的幕府大將軍並不是我們，而是……足利義昭！”
秦夜愕然挑眉，想起了伊邪那美身邊那位穿着黑色公家服，帶着一束沖天冠的瘦削男子。
足利義昭這個名字並不會引起他的主動關注，但是在出席這種大會前，瞭解對方的重要與會人員是一位閻王的自我素養。正因此，他才稍微記得了這個稍顯陌生的名字。
數百年的怨氣，此刻陡然爆發，讓豐臣秀吉胸口都在輕輕起伏：“戰國時期，日本幾乎沒有幕府，但只是幾乎。幕府這個名字還是存在的，只有統一者能重開幕府，這是當時所有大名的公認。在沒有統一全國之前，足利義昭佔據着大將軍之位，不過是個沐猴而冠的雕塑而已，也沒有誰去管他。”
秦夜瞭然。
漢獻帝。吉祥物。
挾天子以令諸侯，大家打生打死，誰願意去碰名義上的主宰幕府？
誰先去碰，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各方大名都有理由去討伐他。所以，當時的幕府竟然在這種詭異的平衡中苟延殘喘了下來。
豐臣秀吉輕輕咬了咬嘴脣：“然而……誰也沒有想到，是我木下藤吉郎得承大統。”
他長長出了一口氣，寒聲道：“但是，日本有一條無形的規則。那就是……非源、平氏不得開府。”
“哪怕不是源平氏，也至少要是武家，公家。”
“真可惜啊……我木下藤吉郎既不是公家，也不是武家，更不是已經名存實亡的源平氏。我只是一個農夫足輕出身！所以，明明我已經統一日本，卻有這樣那樣的聲音阻止我開府！”
原來如此。
秦夜也記得，歷史上豐臣秀吉並沒有開府，這樣一說，就明白了。
正統問題。
就像當年三國大耳劉振臂一呼中山靖王之後，哪怕在賣草鞋，也有人買他的賬。而曹操哪怕吞了大半個華國，想要稱帝第一條過不去的就是宦官之後。
豐臣秀吉統一日本之後，因爲當時局面特殊，手下有各種大名，有不少是公家，武家，甚至源平氏的旁支，當然會阻擋他開幕府。
豐臣秀吉因爲坐不上大將軍的位置，一怒之下，擬出了太閣的名號，也就是關白的古稱。從此成爲實權的“太上皇”，而曾經秦夜玩過的“太閣立志傳”裡的太閣，就是說的這個。
相反德川家康就沒有這個問題，但是，德川家康的天下，卻是接手豐臣秀吉的天下，甚至是下克上！主動挑起的叛亂，重新陷日本於水深火熱之中，同樣名不正言不順！
所以……當時名正言順的，居然只剩下了足利義昭這個吉祥物？
陽間他是個吉祥物，而因爲名正言順，到了陰司，卻因爲這份名正言理所當然地繼承了氣運和信仰？
“足利義昭呢？”秦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緩緩道：“他不是武將派的大將軍嗎？名正言順的氣運和信仰繼承人。他不站在你們這邊？”
提到這個名字，本多忠勝終於冷冷開口道：“他恨不得我們魂飛魄散。”
“足利家走到他這一輩，已經是志大才疏，後繼無人。但是，如果沒有戰國，足利家的室町幕府仍然能苟延殘喘。是我們親手打掉了他的江山，他豈能不恨？”
“不過，哪怕德川君和豐臣君，他們到了地府之後都放下了仇恨。但偏偏足利義昭沒有。因爲信仰和氣運加身，一入地府，就被伊邪那美迎爲座上賓。這幾百年來，多虧他孜孜不倦的打壓。我們纔會淪落於此。”
朝中無人可說話，唯一可以說話的足利義昭，還被伊邪那美反過來當做對付武將的棋子。他們能苟活到今天也不容易……難怪對馬海峽當年只有一羣武將派，一個日本陰差都看不到。
全弄明白了……秦夜微微頷首。神魔派系佔盡先手，自然不希望後來者分食。偏偏戰國派實力雄厚。一衆大名都等着德川家康和豐臣秀吉下來之後當主心骨，偏偏他們下來後一點信仰氣運都沒有。只能說……造化弄人。
“也是不容易。”他端茶送客：“好好考慮吧，我期待你們的答覆。”
“我們會謹慎考慮，儘快給您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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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能源鋪開的現代地府，訊息的流通已經得到了極大的改善。
電視的直播，報紙等等幾乎是同時放送。手機還處於3G時代，稍微緩慢，網絡也還在研究中。不過，已經比以前單純用知更鳥通信好了太多太多。
所以，日本地府第一時間就接到了消息——關於華國地府降低新能源收費標準的消息。
巖崎彌太郎急促地在榻榻米上走來走去，沒有人比他更焦急，今天，就是華國地府兌現第一部分承諾的時候。
他手中握着一份報紙，飛快地踱着步，現在三菱社團所有壓力都在他一個人身上，他無法對任何人言說。可以說，他腦筋已經轉到了最快，幾乎擦出火花。
許久，他才盤坐到了矮几前，再次將報紙攤開，這份報紙他已經看了太多次。但無論怎麼看，都感覺看不夠。
“戰爭已經開始了……可笑伊邪那美還完全沒有感覺到。”他舔了舔嘴脣，蒼老的目光銳利了起來：“也是……若非我提前得到消息，我也根本想不到，第一步棋是從這裡開始！”
全亞洲降利，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將全亞洲的利益都拉在華國地府身上，到時候一開戰，反對聲音會弱上許多！
“而且……這次大降利只是第一步，第二步，真正的目的，是打開黃泉比良阪國門！”他深深看着報紙，喃喃道：“陽間六大財團近百年來下來的人，和戰國派……包括我們，全都在基站授權的考察之中！”
“有了這些資金相助，我們能更快研究出潛水船！而且……華國地府和我們的來往，也就光明正大，不會引起疑心！”
“大範圍撒網，處處落筆。讓伊邪那美無法捕捉到其中三菱加上戰國派這條線，她想不到海陸結合帶來的危險——當然，這是因爲陽間還沒有打開三大妖怪的注連繩結界，沒有這個店，伊邪那美無論如何也不會有危機感！”
“妙棋啊……”他長嘆了一聲，狠狠合上報紙，目光都有些發紅。
時代變了……
近代數百年來，地府世界最大之劇變即將拉開帷幕！而自己……也不能再等待了！
他輕輕敲了敲桌子角落上一隻小鐘。很快，一位穿着西裝的男子就走了進來，躬身道：“社長。”
“帶上資料，立刻去華國地府申請基站授權！”
男子愣了愣，低聲道：“社長，這種等級的訂單……我們能拿到？”
“讓你去就去！不談談怎麼知道拿不到！”巖崎彌太郎急促道：“同時，讓第一研究所加大力度，全力研究潛水船項目！停掉其他所有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