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茂樓，東京最近聲名鵲起的懷石料理，創辦兩年就斬獲米其林三星。
這裡不能即食。只接受預約。而且不允許任何拍攝，每一張餐桌都是一間私密性極好的房間。典型的和風裝飾，柔軟的榻榻米，點着幽幽薰香，整個氣氛極具禪意。
雖然現在已經凌晨一點，顯然不在工作時間內。不過，規則只適用於大多數人，總有那麼一些人，超脫於規則之外。
巖崎恭彌顯然是這類人。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色端了上來，竹茂樓燈火通明，穿着和服的老闆娘臉上帶着由衷的微笑——一頓飯單人小費高達百萬日元以上，萬元紙幣上福澤諭吉的面容不得不讓人微笑。
“啊……”輕輕吞下一口藍鰭金槍魚腩，那肥厚的口感如同毫無異味的脂肪粒在嘴裡化開，甘甜中帶着濃郁。巖崎恭彌幸福地閉上了眼睛，蒼老的喉結都在狠狠抖動。許久，才放下了筷子。
“這種感覺……已經太久沒有享受過了。”他擡起手，如同幽靈一樣跟在他身後的本一郎立刻拿起一方潔白而溫熱的毛巾，恭敬地給他擦了擦手。
“自從我躺上病牀以後，我就只能吃一些熬煮得稀爛的米粥。天照大神知道我是多麼懷念美味的刺身。”他擦了擦手，微笑着對秦夜說道：“這是巖崎本一郎，我的義子。也是我遺產五分之一的繼承人。”
噠……毛巾被本一郎手一抖掉到了地上，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巖崎恭彌。巖崎恭彌微笑着看着他：“這是你應得的。”
“不過，這不重要。”
“來，我鄭重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華國的秦先生。”
震撼一波波襲來，巖崎本一郎不過三十五六歲。卻在巖崎恭彌身邊服侍了近二十年。今夜，他聽到了太多太多的驚悚的故事。
自己將繼承巖崎恭彌數百億美元遺產的五分之一？！
而且……對方還說這不重要？起碼對比起給他介紹這個年輕人，幾百億美元都不重要？
他警惕無比地看了秦夜一眼。他知道，對方一定是“那邊的人”，跟着巖崎恭彌這二十來年，他見到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知道另一個世界的存在，但是……他從未見過，能讓垂死之人煥發生機的“另一邊的人”！
無論是裡高野，無論是什麼大德高僧，都說巖崎恭彌壽數已盡。沒有半點辦法，而這個年輕人……竟然手指頭都沒動一下，讓巖崎恭彌返老還童？
何等神蹟！
“秦先生，您好。”他恭敬地伸出雙手，秦夜隨意握了握。
巖崎恭彌抿了一口清酒，雙手親自幫秦夜斟滿，壓低了聲音道：“秦先生，我真的不能……”
“不能。”秦夜笑道：“你是日本人，如果在華國，本王還可以給你延命幾年。但人嘛，終歸一死。你這一生，也算相當精彩，死而無憾。”
他舉起酒杯：“別害怕死亡，那只是另一個開始。”
巖崎恭彌笑了。
他本來已經打算躺牀上等死，然而卻白白獲得了兩週最巔峰的狀態。相信等明天召開遺囑聽證會的時候，會嚇掉一大幫人的下巴吧……
“恕我無禮。”他雙手撐在膝蓋上，深深鞠躬：“上一次，沒有仔細問秦先生的情況。而你剛纔提到本王……這次，是否能爲我解惑？”
秦夜微微笑了笑。
隨着這個笑容，屋子裡暗影搖曳，本一郎差點站了起來，卻被巖崎恭彌按在了原地。
剎那間，彷彿步入地獄。但下一秒，又好似鏡花水月。秦夜這才淡淡道：“華國閻羅，秦夜。”
閻羅！
巖崎恭彌瞳孔倏然睜大，身爲陽間日本的實權派，支撐日本的六大財團之一，他很清楚閻羅這兩個字代表什麼。對方是真正的華國地府高層！而且是塔尖上那一批！
“真沒想到……”他深呼吸了一口，思維飛快轉動起來，彷彿無意地說道：“和您有緣，可惜，日後下了地府要相見，恐怕就不容易了。也不知道地府能不能出國……”
秦夜再一次笑了，手指輕輕從酒杯邊緣劃過：“巖崎先生，你還真是不直率啊。”
對方顯然想抱自己的大腿，出於對於未知世界的恐懼秦夜能夠理解。如果能抱上閻羅大腿，不比孤身前往日本地府好得多？
“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秦夜微眯着眼睛，徐徐開口道：“就看巖崎先生敢不敢做。”
戲肉來了……
巖崎恭彌也很清楚，一位至高無上的閻羅，絕對不可能沒事來他這裡。而且給他這樣一份無法拒絕的禮物。
“請說。”
秦夜揮了揮手，整個竹茂樓都被陰符無聲包圍，任何談話都不會泄露出去。他這才往前探了探身子，沉聲開口：“在這之前，本王有一個問題。”
“那就是……三菱財團，在日本地府下，是否有自己的根基？”
一老一少目光交接。巖崎恭彌收斂了笑容，低聲回答：“如果有？如果沒有？”
秦夜縮回身子，靠在椅子上，悠閒地撥動着手串：“如果有，本王需要有人幫我一個忙。如果沒有……你們失去了一個機會。”
深夜的東京，仍然燈紅酒綠。但在竹茂樓的春暉閣，氣氛卻彷彿凝滯。
巖崎恭彌沒有立刻回答，但是放在桌子上的手，中指和食指已經不自覺得輕輕敲擊着桌面——本一郎很清楚，一旦對方要下某個重要決定的時候，這就是他特有的動作。
而且……他敏銳地感覺到，這恐怕是對方最難下決定的一次。因爲，他看到了巖崎恭彌嘴脣張開了幾次，卻又無聲地閉上。
從未有過這種情況！
本一郎放在膝蓋上的手，情不自禁地握緊了西褲。無論是曾經面對首相，面對內閣，面對三井，住友的各位大佬。巖崎恭彌都談笑風生，從未有過這樣的猶豫不決。
他不在那個位置上，無法理解巖崎恭彌重獲青春的心情，和他此刻舉棋不定的猶豫，以及面對秦夜的壓力。
足足五分鐘，巖崎恭彌纔開口道：“能否多給我一些時間？”
“恐怕不行。”秦夜搖頭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巖崎恭彌咬了咬牙，單刀直入地問道：“我們能得到什麼？”
秦夜目光微垂：“比如……日本第一商會？”
“現在黃泉比良阪第一商會是天平聖寶財團，接着是本願寺財團。如果我們合作成功，或許你達不到千年財團天平聖寶那一步，但是我可以保證，只要你們不蠢，取代本願寺財團並不難。”
巖崎恭彌再次沉默。
他在商場已經沉浮太久，他很清楚一件事：能得到多大的利益，那就得付出多大的努力。
取代本願寺財團……那麼之前他們的投入，恐怕能讓人心肌梗塞！
“秦先生！”又過了五分鐘，巖崎恭彌猛然擡起頭來：“我不想騙您，雖然這個機會非常珍貴，我也非常心動。但是……三菱財團在下面的勢力，恐怕無法達到您的要求！”
不等秦夜開口，他繼續說道：“對黃泉比良阪的情況，我還是有一些瞭解的。但是，三菱財團建立是在明治26年，也就是1893年，距今不過百多年而已。您說的天平聖寶，本願寺財團，這些都是經營了數百年上千年的龐然大物！觸角都深入到了黃泉比良阪的方方面面！我們根本沒有崛起的機會！”
“這百年來，下到黃泉比良阪的巖崎家家主也不過四五位，無論人手，財力，我們恐怕都不能滿足。”
秦夜點了點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忽然說道：“我記得，三菱財團以前的核心是三菱重工？”
“是。”
“最初是海運起家，當年獨霸亞洲造船和海運業。而且……全球第一艘航空母艦，鳳翔號，就是由三菱重工組建。對嗎？”
看到巖崎恭彌要繼續開口，秦夜擺了擺手道：“我不需要你們現在有多大財力。你只需要告訴我，現在黃泉比良阪的船運，你們能調動多少？”
巖崎恭彌深吸了一口氣：“您要運多少？”
秦夜深深看着他的眼睛：“二十萬陰靈。”
“從中部到北海道。不能被任何人發現。”
刷……巖崎恭彌蒼老的眼中，閃過一抹精光，深深看了秦夜一眼。許久才咬牙道：“我現在不能給您答覆……”
“但你也沒有拒絕的機會。”秦夜擡起頭，笑容宛若惡魔，房間中陰風驟起，他另一隻手從桌子下拿了出來。攤開之後，一張疊好的羊皮紙緩緩舒展，最後，成爲了半米大小的紙張。
巖崎恭彌和秦夜的名字赫然就在其上！
“天道卷宗，在你聽到的那一刻起，你就無法將這件事說給任何人聽。”秦夜的身體緩緩懸浮起來，一朵朵鬼火，一道道陰風縈繞身側，他微笑着看向巖崎恭彌：“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三天之後，我要結果！”
“在你找你的先祖的時候，將天道卷宗放在身側。否則……相信我，我能給予你的一切，隨時可以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