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的秦王政,依舊年輕。
他雖然已經具備一個絕世王者所有的條件,但是依舊是一個年輕人,心中的情感,還是很豐富的。
而且秦王政自幼情感本就幾乎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太后,卻將他置於難堪的邊緣。
自從他將趙姬囚禁於蘄年宮之後,他心中已經沒有了母子之情,這一刻的秦王政心下,滿是刺痛。
自從邯鄲歸來,秦王政就處在刀光劍影之中,而在這其中,呂不韋卻充當了他的庇護神。
不管是扶持他成爲太子,還是扶持他親政,亦或者對於他敦敦教誨,都費盡了心思。
所以,當初的那一聲仲父,秦王政心裡其實叫的心甘情願。
相比於莊襄王,呂不韋反而在秦王政成長的歲月裡充當了父親的角色,讓秦王政感受到了一絲溫暖。
是以,一直以來秦王政對於呂不韋都極爲的敬重。
也正因爲如此,秦王政心裡希望呂不韋能夠頤養天年,善始善終,而他也不想落下,昭襄王一樣亂殺功臣的名聲。
這一刻,秦王政對於嬴高的計策,只聽取了一半。他本就是一個決斷力超強,自主能力強大的王者。
心中念頭閃爍,秦王政沉思了許久,對着嬴高幽幽,道:“高,文信侯有大功於秦,更有大恩於父王。”
“只要文信侯不背叛大秦,父王不想太過於逼迫他……”
聞言,嬴高點了點頭,心中有一絲欣慰,但也有一絲失望。
這一刻,嬴高心下是矛盾的,他即希望秦王政霸道絕倫,乾綱獨斷,一如絕世帝王一般掃清一切障礙。
但是,他有不希望秦王政落下一個殺害功臣,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名聲。
……
“父王,大道不兩立,國法不二出!”沉默了一會兒,嬴高對着秦王政說了一句。
“王上,文信侯撤了南門的《呂氏春秋》,也沒有絲毫的動靜……”在這個時候,蒙恬走了進來。
由於蒙恬被呂不韋一夜之間架空,一時間,蒙恬也閒了下來,成了一個光桿司令,閒的蛋疼。
反而成了秦王政在秦宮之外的眼線,來回在咸陽宮與王城之間,當起了傳聲筒,也正因爲如此,蒙恬對於呂不韋的怨念很深。
“嗯。”
微微頷首,秦王政目光閃爍,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呂不韋,他清楚呂不韋是一個認死理,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
“時刻關注文信學宮與丞相府的動靜,有事隨時向本王稟報!”
“諾。”
在蒙恬走了之後,秦王政目光如炬,落在嬴高的身上:“對於此事,你有好的辦法麼?”
聞言,嬴高心下發苦!
他只是熟悉歷史走向,僅此而已。
若是論智謀,他未必就比得過秦王政與呂不韋,面對這樣一個死結,秦王政與呂不韋自己都做不到。
他必然也是無計可施。
迎着秦王政威嚴的目光,嬴高沉默了一會兒,方纔擡起頭,對着秦王政,道:“父王,兒臣倒是有一個辦法,只不過,兒臣不敢保證是否可行!”
“哦?”
聞言,秦王政目光一凝,深深的望着嬴高,道:“不管成不成,你先講辦法!”
“諾。”
點頭答應一聲,嬴高目光一閃,對着秦王政一拱手,道:“兒臣以爲可以與文信侯開城布公的談一次……”
……
嬴高與秦王政在書房之中各自盤算,再加上蒙恬參與其中……
在這一刻,呂不韋也沒有閒着,自從在咸陽宮秋藏朝會之後,他就下令撤回來了《呂氏春秋》。
他心裡清楚,秦王政已經向他亮劍,這個時候,《呂氏春秋》早已經名動朝野,這個時候留下與撤回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文信侯,不過是一場辯法,最後不也沒有分出勝負麼?”蔡澤提着一壺酒,走進呂不韋的書房,道:“而且當日,文信侯舌戰羣雄,當真快哉……”
聞言,呂不韋沉默了許久,方纔搖頭一笑,道:“當初在朝堂之上的處境,老夫不信綱成君看不出來!”
“秋藏朝會,卻來了一場辯法之爭,看來王上已經準備充分了……”
思考了這麼久,呂不韋也是將秦王政的想法想清楚了,秦王政這一次的朝會,只有一個目標。
那便是讓他在朝堂之上申明《呂氏春秋》所隱含的施政方略,試探他是否有繼續推行商君法制的餘地。
只是,他註定要讓秦王政失望了。
呂不韋心中念頭閃爍,他心裡清楚,王綰第一次,李斯第二次,咸陽都尉第三次,蒙恬公子高第四次,秋藏朝會第五次。
思考了這麼久,呂不韋也已經完全清楚了秦王政的想法。
在這個時候,秦王政已經做出了選擇,那便是決意秉承商君法制,放棄《呂氏春秋》,同時爭取他這個往昔的仲父共同理政。
只不過,今日朝堂之上,他一人獨對整個朝堂,確實讓這一切都成了過去。
“哎!”
飲了一盅猛烈的趙酒,呂不韋心中念頭翻滾,他心裡清楚,秋藏朝會之上,雙方都探知了彼此的底線,同心已經沒有了可能。
那麼接下來,就是要彼此見真章了。
“文信侯,其實老夫覺得公子高有一句話並沒說錯,《呂氏春秋》終究剛剛形成,王上自然不能犯險。”
“而且王上心存大志,意圖在這一世統一中原大地,在這個時候,大秦的政策就不能改變。”
在這個時候,必須要有一個人退一步,否則必然會兩敗俱傷,亦或者一死一傷,如此,對於大秦都是災難。
正因爲如此,蔡澤纔會苦口婆心的勸諫呂不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