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1節 河陰之戰(3)

在當天下午,郅都所部的漢軍主力,幾乎全部進入了那個無名高地。

當然,現在它有名字了。

“既然此地在河陰之南,其北部山陵,略與河陰平行,那,就叫它‘棘南’吧!”郅都帶着陌刀兵,登上一座高丘,眺望對岸的河陰風光說道。

於是,棘南之名就這麼定下來了。

這也符合漢家文人士大夫的價值觀。

所謂草木至南方有枝任也。

而當郅都站到這個山丘上時,他才發現,此地不僅僅東與河陰隔河相望。

便是向北,再走百十里,深入陽山山脈,就可以直抵故趙國的九原郡郡所所在。

可惜,趙之九原郡,早已經被風沙所掩埋。

即使是秦之九原郡郡城,恐怕也只有殘垣斷壁了。

但,郅都來不及懷古傷今,因爲,站在此地後,他發現,這一段的大河,並未封凍。

或者說,封凍的規模太小。

滂湃的河水,奔涌向前,朝着漢軍來時的增山關而去。

無數的浮冰,夾雜在河水中,翻滾不息。

即使隔了十幾裡,大河的奔涌聲和冰塊的斷裂聲,依然清晰可見。

郅都戴着手套,舉起一副墨苑打造的琉璃千里鏡,遠觀當地。

然後,他就看到了,在大河對岸,影影綽綽,有着騎兵在行動,雖然看不清楚人的模樣,但卻能瞧得見這些騎兵隔着大河,凝視着這個高臺。

郅都放下這副昂貴的琉璃千里鏡,小心翼翼的收好。

這個千里鏡,可不便宜!

就這一副,造價接近五百金!

墨苑的墨者,用了足足一年時間,才湊齊了十來套琉璃千里鏡所需要的琉璃。

然後,在研磨和試造過程中,損耗了大半。

最後,剩下來的才造出六副。

一副自然是天子所有,其他五副,統統交給了本次作戰的將軍。

郅都這裡的這一副,是目前世界上僅有的六副千里鏡。

雖然墨苑的墨者們拍着胸膛保證,五年後,漢家便是司馬校尉也可普及此物。

但郅都卻不怎麼信。

這種純潔透明猶如天空一般的琉璃,豈是好製造的?

這是鬼神之功,纔有的傑作。

別說五年了,郅都覺得,恐怕再過百年,這樣的琉璃都是奢侈品,都是珍寶!

“趙司馬!”收起千里鏡,郅都叫來一位棘門軍的騎兵司馬,命令道:“你立刻率領一百名騎兵,沿着大河偵查,本將相信,一定有可以過河的冰面!”

現在,已經是乙卯日了。

留給漢軍佔據河陰的時間只有兩天了。

無論如何,漢軍必須在乙未日前,進駐河陰,並且完成自己吸引匈奴力量的使命,爲雲中方向的漢軍主力,創造出清掃梓嶺和鴻鵠塞之敵,進抵大河,直趨高闕創造有利條件!

這是不因義縱所部提前出塞,或者其他客觀條件所可以轉移的任務和使命。

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

軍令既下,難道可以因爲其他緣故而延誤戰機?

這可是會讓友軍陷入敵人重圍,並且導致整個戰略部署徹底失敗的大罪!

“諾!”那位司馬拱手領命,隨即帶領戰機的親信部曲,向着遠方的大河而去。

在郅都的視線中,他們從山丘的縫隙之中,穿過一條峽谷,深入大河之畔,然後沿着河畔前行。

“報……”

這時候,一個插着令箭的信使疾馳而來,他飛奔到郅都面前,將一個密封的緊急軍情呈報郅都:“車騎將軍急報!”

郅都接過來看了看,然後,搖了搖頭,拿起筆在一紙上寫了一些字,再將之密封起來,交給那信使,囑託道:“即刻發往車騎將軍!”

自從季心向當今天子獻上養鴿、訓鴿之術。

少府就專門培養了數十名養鴿人,職業馴化信鴿,並將之用在軍事上。

當然,現在,少府培養的信鴿,都沒有成熟。

所以,此時,漢家能調用的信鴿,也就是季心獻給天子的那三十多隻。

此番出征,漢家三路都有專業的信鴿人帶着信鴿隨軍。

靠着信鴿,漢軍三路大軍始終能最快速度的交換戰場情報。

這也是郅都能在義縱出塞後僅僅一天就得到消息的緣故。

不過,這信鴿使用起來,也是有損耗的。

尤其是在這塞外,猛禽多如牛麻。

到現在爲止,郅都已經損失了三隻信鴿了。

等到此戰結束,恐怕漢室堪用的信鴿,只會有個位數了。

不過,義縱在信裡所說的事情,卻讓郅都感到有些亞歷山大。

“想不到,我軍所需要面對的敵人居然是如此之多!”郅都在心裡感慨着,對着未來,有了一絲絲的畏懼。

但更多的卻是興奮!

義縱的信上,說的事情不多。

基本上就兩件。

第一件,就是告訴他,此番漢軍所需要面對的敵人,超過了戰前預計的三分之一以上。

在戰前,根據偵查和情報。

漢軍大體預計,在這河間之地,包括榆林塞、高闕等要地。

匈奴人大概有數十萬邑落,約八到十個左右萬騎,總兵力大概在五萬左右。

即使匈奴出動援軍,從幕南和河西趕來,十天之內,其總兵力也不會超過六萬。

堪堪與漢軍出塞的兵力相當。

但現在,義縱的情報顯示,匈奴人在這河間地的兵力不是十個,而是十四個萬騎之多!

其中,甚至包括了其左大將的本部萬騎,單于的本部萬騎,以及呼衍氏、蘭氏和須卜氏的萬騎。

僅僅是這些匈奴帝國的絕對主力,也是超過了七個萬騎!

而每一個匈奴本部萬騎,都是匈奴帝國的精銳,每一個的戰力,都不比折蘭人差多少。

在漢匈數十年的戰爭過程中,匈奴入侵雖然聲勢浩大。

但,即使是最多的那一次,十四萬騎在老上單于統帥下南下侵略,但本部萬騎也才五個!

很多時候,匈奴入侵,都是一兩個本部萬騎作爲主力,裹挾僕從和奴隸,氣勢洶洶。

而匈奴人的本部萬騎……

郅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有些心有餘悸。

近年來,漢家對匈奴的滲透和情報偵查,越來越詳細。

因此,有關匈奴帝國的虛實,也就被人摸清楚了。

匈奴單于自詡控弦四十萬。

但實則,其治下的邑落和部族,遠不止如此。

只是,他很難完全調動和動員而已。

畢竟,漢軍六萬大軍出塞,就將漢家國庫和北邊的戰略積蓄以及人力物力抽調一空。

同樣的道理,匈奴人也根本組織不起四十萬這樣規模的軍隊。

哪怕是加上奴隸,加上雜役,加上那些僕從,也不可能有這樣的規模。

畢竟,可以想象一下,四十萬人,起碼就是八十萬匹馬,數百萬的牲畜羣。

這樣規模的牲畜和人羣,足以在草原上變成一個比蝗蟲還恐怖的移動天災。

他們會吃光路上的一切青草,甚至連土壤之中的草根也要被啃掉。

他們將喝光一切沿途的飲水,並且留下堆積如山的人畜糞便。

然後,等到第二年,他們所過之處,將會寸草不生,甚至可能形成沙丘地帶甚至沙漠!

讓匈奴永遠無法再在這些地方放牧。

這幾乎跟自殺沒有什麼區別了。

所以,實際上,當兵力規模達到十萬這個數字,哪怕是匈奴人,也很難承受了。

二十萬大軍的話,就幾乎是極限。

至於像平城之戰那樣,四十萬人馬南侵的故事,幾乎不可能再次發生了。

因爲,匈奴沒有那樣的條件了。

這也是漢室戰前的預估判斷的理論之一。

但,現在來看,還是低估了匈奴人!

想想也是,從榆林塞向南,在陰山環繞下的這片土地,足足有着數千裡的面積。

幾乎相當於漢家至少四個大郡的總和!

這樣廣袤的土地上,足以養活超過五十萬的匈奴遊牧民。

哪怕是五丁抽一,也可以湊足十萬人馬!

更何況,義縱方面的情報顯示,匈奴的高層,左大將呼衍當屠和左大當戶蘭陀辛在戰前,將各自的本部力量,調動到了此地。

還帶上另外一個匈奴大貴族蘭氏的一個萬騎馳援!

“十四個以上的萬騎!”郅都想着義縱情報裡的內容,就不禁罵道:“該死!該死!夷狄果然信不得!”

這麼大規模的匈奴兵力調動,怎麼可能瞞得過那個漢家埋在匈奴內部的耳目且渠且雕難?

因此,此事其實就證明了,此人在耍花樣!

好在……

“十四個萬騎嗎?”郅都冷哼兩聲。

今天的漢軍內部,某些驕傲的軍人,可是自豪的喊出了‘一漢當三胡’的口號。

至於虎賁衛和羽林衛以及細柳營,則是自稱可以‘以一夏當十胡’。

這雖然有些誇張,但卻也反應了一些事實。

除了匈奴本部的那些精銳和像折蘭這樣的王牌打手外,漢軍不管是技戰術還是火力或者身體素質,都是碾壓!

即使是匈奴本部的精銳,在漢軍主力面前,也就是騎術和馬術比漢軍厲害一些。

但……

在馬蹄鐵和馬鐙馬鞍面前,這些所謂的引弓之民,就是渣渣!

有馬蹄鐵和沒有馬蹄鐵的騎兵,在機動性和靈活性上,完全就是兩個兵種。

更何況,漢軍還有着可以在馬背上自由開弓和瞄準的能力。

而且,無論什麼樣的騎兵,都不可能在漢軍無敵的胸甲騎兵陣列面前,討到任何好處!

郅都手下的這支軍隊,以郅都的評估來看,就至少可以在正面硬三萬匈奴騎兵而不落下風。

但……

想起義縱信上說的另外一件事情,郅都就高興不起來了。

義縱請求郅都在佔據河陰後,北上,攻佔秦趙九原郡故城。

至少也要做出北上的架勢。

郅都知道這是爲什麼?

答案很簡單——匈奴在河間地的力量,大大超出了漢軍戰前預估的數字。

無論是郅都還是義縱或者程不識所部,面臨的壓力都在大增。

所以,義縱所部,需要郅都做出犧牲,吸引更多的匈奴軍隊。

從而爲義縱所部佔據大河南岸的廣大地區,並且清掃匈奴力量,創造有利條件,並減輕壓力。

但是……

“兵力不夠啊……”郅都嘆了口氣。

他當然也想幫義縱的忙。

但,力所不能及啊!

他全軍戰力,攏共才一萬五千餘人。

其中騎兵大約九千多,不到一萬。

剩下的都是步兵,而且,新兵佔了三成之多。

更何況,郅都還要派兵保衛的補給線,防止有匈奴遊騎從側翼打擊他的補給線。

這就意味着,郅都至少要分出四分之一的力量去保護他的補給線。

剩下的軍隊,即使一切順利,毫髮無損的攻佔了河陰。

但,河陰也需要保護。

想要保住河陰,那就至少要留下三千騎兵。

這樣,他實際可用動用的兵力,不過幾千人而已。

這其中,還包括了步卒。

而北上九原故城,郅都很可能會面對從宜樑、九原、高闕甚至梓嶺而來的敵人。

幾乎是三面受攻擊。

所以,這並不現實。

但義縱的請求,郅都無法忽視。

因爲在戰略上來說,真正決定此次戰爭勝負關鍵的,還是義縱和他的中軍主力。

爲了勝利,付出一些犧牲和代價,是可以承受的。

“召集全軍校尉!”郅都下達命令:“立刻商議北上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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