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樹林中的兩人聊了什麼,只見兩人一起走出樹林,然後趙軒將手中的驚鴻弓歸還給於生。
“賭約作廢,你就當欠這位公子一個人情。”留下這句話,趙軒帶着一衆馬賊離開了。
直到趙軒帶着人走遠以後,楊溯才鬆開一直緊握的雙手,手心裡全是汗。
威遠鏢局一羣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想到最後會是這麼一個結果,於生拿着失而復得的驚鴻弓,愣了片刻,這纔對着楊溯抱拳道:“李公子,大恩不言謝!以後有用的着我這個老頭子的地方,儘管開口!”
楊溯有些臉紅,從來沒被人這麼正式地感謝過,正打算客氣兩句,一旁的於威直接跪了下來,就要對楊溯行一個跪拜大禮,嚇得楊溯連忙拉住他,“別別別,於兄弟,不必如此,你快起來!”
沈飛霞神色複雜地看着楊溯,前一刻這個人在她眼裡還是一個可惡的世家子弟,沒想到現在卻成了威遠鏢局的恩人。
“我代表威遠鏢局,謝謝李公子仗義出手!”沈飛霞對楊溯抱拳道,無論如何,救下了於生,她對楊溯都是充滿感激之情的。
......
樹林中,司徒景的身形一閃而過,緊接着一道刀光斬過他剛剛所站之地,地面被劃出一道深深的刀痕,趙軒持刀出現在這裡。
“跑得倒挺快!”趙軒皺眉看着前方說道,他奉那位‘大人’的命令仔細清查四周,果然發現有人在跟蹤那隻車隊,於是他果斷出手,只是讓司徒景逃掉了。
想起那位‘大人’嚴令自己必須跟在周圍不可走遠,趙軒只好放棄繼續追下去的想法。
另一邊,司徒景鬱悶地想吐血,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完全看不透那位紈絝子弟;別的不說,那天晚上不知那個傢伙用了什麼方法,竟然幫助張青青等人瞞過了昊天鏡的搜查,當夜天一發現目標從昊天鏡中消失時,自然也顧不上和司徒景繼續鬥下去,也是因爲如此,司徒景才能逃出來。
之後因爲張青青和陳墨離身體裡的離心蠱,司徒景再次追了上來,本來以爲這次應該十拿九穩擒下楊溯了,偏偏紫青雙劍竟然自行護主,而楊溯還及時利用了這一點,逼退自己;再後來,司徒景本來預計再過兩天,紫青雙劍因爲主人氣血虧空無法養劍,肯定沒辦法再保持那份靈性,而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紈絝子弟再也沒辦法用雙劍威脅自己,到時候就是自己出手的時候。
可是鬼才知道那個難纏的傢伙是怎麼騙來一個快要練竅圓滿的高手充當護衛的,司徒景本來就身受重傷,只能含恨遠遁。
......
此後兩天都風平浪靜,一行人走得暢通無阻,而楊溯和威遠鏢局的衆人差不多算是打成了一片。
楊溯對外的身份是李家的大公子,對於這種家世一流的公子哥,威遠鏢局的衆人一直抱着敬而遠之的態度,很多人看着楊溯,既羨慕又自卑,畢竟他不僅家世好,人還長得儀表堂堂,清新俊逸,對鏢局裡這些生活在最底層的小人物來說,楊溯太容易讓他們感到自慚形穢了。
然而藉着幫助於生這件事,當鏢局裡的衆人主動對楊溯表達善意時,驚訝地發現這位公子哥真是一點架子都沒有,相當地平易近人,而且楊溯對於衆人口中的那些江湖趣事十分感興趣,聽大夥兒吹牛打趣,絲毫不覺得粗鄙不堪,反而還會追問一些細節,讓大夥覺得倍兒有面子。
這樣一位沒有架子,喜歡聽大夥兒吹牛,又對鏢局有恩情的世家公子,鏢局上下沒人不喜歡,就連一開始對楊溯成見極大的沈飛霞,這兩天見到楊溯都會流露出由衷的笑意;而楊溯自己其實也覺得很開心,他一個剛穿越過來就被人綁架到現在都還沒徹底脫離險境的普通大學生,哪裡會有什麼高高在上的心態?
當了那麼久的宅男,當週圍的人竟然都帶着討好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知不覺都以自己爲中心,自己隨便說點什麼都有人附和,除了一開始的不適應,漸漸的,楊溯也覺得有些暗爽,甚至有些希望這段路程能再長一點。
遇到趙軒之後的第三天傍晚,車隊停留在一處山崖下,衆人圍坐在幾堆篝火旁,一邊吃着烤肉一邊說笑,氣氛融洽。
張青青經過這幾天的休養,氣色好了許多,已經停止嘔吐,可以下地行走了;此時她坐在楊溯身旁,看着他一臉笑意地聽周圍的人聊天吹牛,不由地撇撇嘴。
這幾天她從未和楊溯有過交流,都是楊溯說,她聽着,不做任何迴應;一方面她還沒從被師兄背叛的傷痛中走出來,另一方面對於被仇人之子救了性命這件事,她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而且楊溯這一路上盡心照顧自己,沒有絲毫怨言;最要命的是自己那天竟然拽着他哭到崩潰!這樣的事情讓張青青覺得沒面子的同時,又有些羞惱——自己怎麼可以在他面前那樣!
今天下午鏢局有人獵到了一些野味,打算晚上給大夥兒開開葷;開飯之前,楊溯去馬車裡通知了張青青一聲,詢問她要不要出來和大夥兒一起吃,本以爲張青青會習慣性地無視自己,沒想到她最後竟然‘嗯’了一聲,於是幾天來,張青青第一次出現在了衆人的視野中。
在威遠鏢局一衆男子心中,沈飛霞就已經是足以讓大家爭得頭破血流,垂涎三尺的存在了,可是當張青青走出馬車出現在衆人視野中的那一刻,大夥兒這才發現,他孃的,原來這世上還有如此動人的女子?
大病初癒的臉上還沒有多少血色,但這絲毫不影響張青青的美麗,就如同雨後的初荷,愈加顯得楚楚動人,惹人憐惜,一衆男子看得目瞪口呆,都忘了自己要幹嘛,直到楊溯招呼大家,才繼續開始吃肉,不過所有人的餘光都在偷瞄楊溯身邊那位‘表妹’,生怕自己錯過了,以後就再也沒機會見到這樣的仙子了。
反倒是這幾天見慣了張青青各種模樣的楊溯沒怎麼在意身旁的‘表妹’,繼續詢問些江湖趣事。
因爲有張青青在的緣故,今晚大夥兒就和打了雞血似的,和楊溯說得最多的就是自己當年的英勇事蹟,一個比一個嗓門大,你說自己當年一個人追着八個人砍了一條街,我就說自己當初和某某大俠大戰三百回合不分勝負,總之個個都爭先恐後,生怕顯示不出自己是英雄好漢,當然了,他們最希望的還是能引起張青青的注意,如果能讓這位仙子多看自己一眼,那回去以後能和鏢局裡其餘人吹上好多年呢!
篝火旁,氣氛熱烈,唯一讓人覺得遺憾的就是張青青始終不曾看過誰一眼,她要麼就低着頭怔怔出神,要麼就轉頭看向身旁的楊溯,這讓注意力一直都在張青青身上的衆人有些挫敗感,最終,還是於威壯着膽子對張青青抱拳道:“聽聞李小姐當年單人獨劍進太行山殺穿一整個山寨,滅匪無數,在下實在佩服不已!”
此言一出,滿場寂靜,所有人都看向張青青,心中暗罵於威這小子讀過兩年書就是不一樣,說話文縐縐的,關鍵膽子還大。
張青青正出神地想着什麼,並沒有搭理於威,楊溯見場面有些尷尬,輕輕地用胳膊碰了碰張青青,“表妹,於兄弟問你話呢?”
張青青被打斷思緒,惱火地瞪了楊溯一眼,“誰是你表妹?”
“額。”楊溯尷尬地愣在當場,他這幾天也是有點入戲了,真把張青青當成了‘表妹’,現在才反應過來,人家幾天前還要一劍刺死他來着......
衆目睽睽之下,楊溯一邊暗罵張青青一點情面都不講,白瞎了自己辛苦照顧她那麼多天,一邊摸着鼻子,眼帶祈求地看着張青青,希望這位姑奶奶給自己一個臺階下。
看着楊溯現在手足無措的模樣,想起他當初面對一夥兇人都能侃侃而談的場景,張青青突然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笑,包括楊溯在內,所有人都看呆了。
相處這幾天,楊溯也是第一次見到張青青笑,恰是一朵綻開的白蘭花,天真爛漫,明媚動人。
張青青笑完後感覺到周圍的目光,立馬板着臉,瞪了楊溯一眼,見楊溯還在發呆,有些氣惱地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這人,傻乎乎的!
楊溯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暗罵自己沒出息,活該當了這麼久的單身狗......
隨後沒人再好意思主動找張青青搭話,楊溯也不敢再拿‘表妹’的身份說事。
明月高懸,淡淡的月光灑下,微風吹過樹葉,響起沙沙的聲音,人羣圍坐在篝火旁,盡是歡聲笑語。
然而眨眼間,惡意降臨。
“有人!”一直坐在一旁不怎麼說話的於生突然站起身張弓搭箭對準不遠處的樹林。
冰冷的氣息從樹林中傳來,三道魁梧的身影以極快的速度衝了出來。
“什麼人?”
“停下!”
“敵襲——”
......
“錚——”弓弦響動,於生一箭射中中間的一道身影,身影被箭矢射得停了下來,藉着火光,能看清他黝黑的皮膚和死寂的眼神,箭矢射中他的胸膛,像是射在了堅硬的花崗岩上,鋒矢入肉不過幾分而且沒有絲毫的血跡流出。
屍魁!
楊溯瞪大眼睛看着這一幕,認出了這是那天晚上夜天一來襲時出現的屍魁。
所以聖火教的人追上來了?楊溯慌張地四處張望,生怕下一秒就會有一條可怖的火龍從天而降,將所有人燒成灰燼。
恐懼感再次遍佈了全身上下。
速度最快的一個屍魁衝進了人羣中,和幾個鏢手撞在了一起,鏢手們被撞飛出去,哀嚎聲響起,幾名鏢手全都骨斷筋折。
其餘人見狀不再留手,紛紛刀劍出鞘,一名老鏢手悄悄繞到了屍魁身後,一刀斬向它的頸部。
刀光閃過,沒有出現頭顱飛起的場景,反而是老鏢手的刀卡在了屍魁的脖頸之間。
老鏢手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這一幕,而屍魁則迅速轉身,一把抓住了沒來得及後退的老鏢手的手臂,將其扯了過來,緊接着一拳命中他的頭部。
老鏢手被擊飛出去,一拳斃命。
紅白相間的液體散向四周,這血腥的一幕讓周圍的人都呆住了。
“孽畜!”於生睚眥欲裂,暴呵道,然後五箭連珠射向這頭屍魁。
屍魁擡起右手護住面部,硬抗了這五道箭矢,然後繼續衝向人羣,人羣匆忙散開,一陣鬼哭狼嚎。
就當大夥兒四處散去時,一道倩影主動迎向了這頭屍魁,正是沈飛霞。
別人都能退,但她不能退!
沈飛霞咬牙朝屍魁劈出一刀,被屍魁一拳擊潰刀光,她連退七步,強行忍住涌上喉嚨的鮮血,大聲喝道:“威遠鏢局,隨我殺敵!”
於威第一個拔刀衝了上去,隨後幾名老鏢手也紛紛衝上,這邊的局面才暫時穩住。
另一邊,於生一個人牽制住一頭屍魁,不讓其近身;最後的一頭屍魁被韓管事帶來的那名護衛攔了下來,不過這名護衛顯然不是對手,被打得節節敗退,若不是幾名射術嫺熟的老鏢手在一旁幫忙牽制,他估計已經被活活打死了。
當威遠鏢局所有人都疲於奔命時,又有三人從樹林中衝出,這一次三人是直奔楊溯和張青青而來。
張青青臉色蒼白,握緊手中的青霞劍,她大病初癒,精氣神都未圓滿,根本沒辦法再催動青霞劍護主,而奔來的三人顯然都是練竅境的高手,以一敵三,她毫無勝算。
“趙軒,還不動手?”
就當張青青感到絕望時,她聽到身旁的楊溯如此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