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以爲這人嗜血濫殺, 是個無利不爲的自私小人,然而這時候知道他願意不惜犧牲自己的健康來救我,除了震驚之外, 還有感動。
難道這就是狗血的相愛相殺?因爲喜歡, 所以才和你處處作對?
我承認, 我不是一個能處處爲別人着想的聖母, 東方吟書當初不肯用全部身家來救我, 我雖能理解,卻對他有了隔閡。
現在,段憐花這個惡魔能爲我做到這般, 之前的那些不好的映像,便去了一大半。
看來, 我也是個自私的人……
時間往後過一分, 感官便越遲鈍一分, 以至於後來段憐花再用手撫摸我的臉時,已經感覺不到他手上的冷暖了。
散精是件極爲耗損身體的事, 趙普要求段憐書事先大補,奈何段憐花等不及了,說馬上就要進行。
當晚,段憐花一直陪在我身邊,手一直沒有放開我的。對於他這樣的付出, 我心裡有許多問題想問, 有許多話想說, 但我無法開口……
終於, 我沉沉睡去, 這一睡,不知過了多少天, 也不知中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再次能看到光明時,段憐花驚喜地一張臉突然在我眼前放大。
“你醒了……”如釋負重。
我哽了哽嗓子,想說話,卻發不出聲,於是眨了眨眼。
見狀,他親自起身給我倒茶。
讓我又驚又喜的是,他的腿竟然還能行走!
這個想法一從腦中閃過,我再次吃驚了一下,原來因爲這件事之後,我果斷地對他摒棄前嫌了麼?
他將水放置一旁,把我從牀上輕輕地扶起來,其中的小心翼翼令我感概萬分,這還是那個從前動不動就拿死來要挾我的段憐花麼?
端過水,放置於我脣邊,他輕聲道:“暫且少喝一些,潤潤嗓子。”
我點頭,就着他的手抿了兩口,減去了喉嚨中的乾澀。
而後,他又輕輕將我扶下:“你身上的毒已解,不要當心。”
我眨眼。
段憐花輕笑一聲,俯下身子,用食指骨節颳了一下我的鼻頭:“我從未見你有如此乖巧的時候,往日每每見了我,都像一隻淘氣的貓,總是不聽話……”
請容許尚在病中的我虎軀一震,這絕對是兩世以我來聽過最肉麻也最滿足我虛榮心的一句話。當然,也是我聽過後感覺最奇怪的一句話,因爲從沒想到段憐花的口中還能說出除了恐嚇之外帶着如此具有調情意味的話。
因爲距離太近,是以我清楚地看到了段憐花頭上的白髮,之前沒有過的白髮。
抿了抿嘴,我問他:“你是喜歡上我了麼?”
他笑:“是。”毫不猶豫。
“你確定?”
“是。”
“你要是喜歡我,還會給我下毒?你騙人呢!”
他笑的更加愉快了:“是。”
我嘆氣:“你果然是在騙我,因爲你本沒給我下毒。”
他點頭:“是。”
“你是小狗麼?”
他哈哈大笑起來:“不是。”
“那你是誰?”
“是喜歡你的人,是想和你好的人,是想和你過日子的人。”
聞言,我愣住,不知該如何回答,這是我頭一次遇到如此□□裸的表白。上次遭表白,對方是東方吟書,但也沒說的像這樣直白。
屋內的安靜,使得氣氛有些尷尬。段憐花拍了拍我的手,道:“你才醒,要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我點頭:“恩。”
深深看了我一眼之後,段憐花方纔離去。
伸出胳膊,膚色已經恢復正常,我果然是個命硬的主,這麼多次要死的時候都活過來了!
接下來,開始慢慢的養病歷程,這個過程是痛苦的,大熱天的,只能躺在牀上。只是當病恢復的差不多了,後背上也因此長了痱子和褥瘡,又癢又疼,爲此,又開始給背部治病,內服外用。爲此,段憐花將我轉移到他的避暑山莊中。
在這期間,段憐花白天要去政事堂,下午回來之後對我的衣食住行又親力親爲。
有時,我看着他,會忘了他是段憐花,惡劣的段憐花……
這天,是休浴日,大早上段憐花就將我帶到白玉蘭園中。
平日裡他穿的衣服都是深色系的,今天倒是穿了見月牙白暗花緞直綴。他原本傾國傾城模樣,八尺高的身量,帶上溫和的笑意,的的確確好似天上謫仙。
也正是這副樣子,讓我不由心醉。
唉,心中暗道,我果然是個膚淺好色之徒。
段憐花喜歡白玉蘭。他沒說過,但他的府邸和這避暑山莊中都種滿了白玉蘭,可見他是喜歡的。
“你想練功?”段憐花問我。
突然而來的問題讓我一愣,而後才反應過來,答道:“只是想飛起來,然後練點花哨功夫,裝裝樣子。”
段憐花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樣,朝我微笑:“鍛鍊一下身體也是好的。”
他有接着道:“這些天,我請了假,這些天你便跟着我學吧。”
我問:“你請了幾天?”
“三日。”
我道:“三天能學個毛線啊……”
“以後可繼續讓青霜青蓉教你。”
“那你今天打算教我什麼?”
段憐花瞅着我看了半響,然後笑道:“今天教你飛的感覺。”
話音剛了,我便被他突然摟着腰凌空而起,在半空中飛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我不由得大喊了幾句。
段憐花見狀,哈哈大笑,他在我耳邊道:“先教你知道飛是什麼感覺,到時學的時候便會盡心一些。”
迎着風,十分清涼。我笑:“如果離開了碧水山莊,熱的時候你帶着我飛,吹吹風,挺涼快的,哈哈哈!”
段憐花道:“你肯讓我天天這般帶着你飛?”言語中頗爲歡喜。
突然意識到這話中的曖昧之處,於是我沒回答他。
而他,卻當做了默認,啄了一下我的耳珠子。霎時,耳根子一陣發熱,我想,耳朵肯定發紅了……
而後,段憐花還在賞花亭子前停下,而摟在我腰間的手沒有拿開,他用手捏了捏剛纔被他親過的耳珠子,輕聲道:“佳人可是再害羞?”
我被他問的一陣心煩意亂。
難道我真的喜歡上段憐花了麼?我竟然對他所做的親密動作沒有要避開的心思……因爲我潛意思裡很喜歡,很享受?
他可是殺了阿明和卿卿的人!
這個想法一過腦,我猛的打了一個寒戰。
見狀,段憐花在我頭頂上嘆息一聲,然後牽着我的手道:“時候尚早,與我一起看看這園中的花吧。”
第二天,段憐花應我的要求,教我耍了一套劍。習武的人對於武功的招數似乎輕易地就能記下並理解,而我,跟還在學校學早操一樣,非得段憐花一招一式,反反覆覆地教才能慢慢地記下。當然,記下來的也僅僅是表面招式,沒有功夫底子的我耍出來的劍法,跟跳舞似的,段憐花如是說。
對此,我反而很高興,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要是再穿上一身白衣,舞上這劍法,一定是飄飄欲仙吶!想到此,我便直接扒拉下段憐花外頭穿着的那件白色直綴,他笑罵:“這□□地脫了我這身衣服,真真是有傷風化!”
我答:“你做過的有傷風化的事多了去了,還怕這個!”
於是他順着我的勢頭把衣服給脫了:“你這話說對了,我的確不怕。”
穿上他的衣服,因爲這衣服很大的緣故,在地上還拖了一大截,這樣更合了我的要求!於是拿起段憐花送給我的那把鑲了許多寶石的騷包劍,在花間舞了起來。
呔!小時候YY的白日夢終於實現了!我哈哈大笑起來。
第三日,段憐花沒有教我東西,而是帶着我共騎一馬,去了郊外。
郊外清風徐徐,青草幽幽,一眼望去,能看見遠處的矮房。
這是清新的大自然,這一刻,我忘記了過往,只知道現在在後面摟着我的人,是我不討厭的,是我有所喜愛的。
於是與他歡聲笑語,極盡好態。
傍晚時分,馬慢慢地行走在草地之上,段憐花將頭擱在我的肩上,說,他有一個夢,就是帶着我,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地馳騁於江湖之中。
我沒做聲。
他又嘆息一聲,許久之後,他又問:“若我……日後真的瘸了,你還願跟我好麼?”
話音剛落,昨天的思緒再次上頭,於是急急答道:“我本來就從沒跟你好過,又談什麼‘還’”
這話一出,腰間上的手猛的一用力,雖然我沒看他的神色,但也猜得出此刻那神情應該是十分難看的。
好半天后,他鬆開手沉沉道:“回去吧。”
當晚,段憐花沒有與我說一句話。
我想,我大概真的傷害到他了。
段憐花三天假到之後,我也跟着回到了原先的府邸,而自從回來後,我如之前所說的,去了生藥鋪。一連好幾天,我也沒見着段憐花。
習慣,是很怕的一件事。當我習慣了段憐花天天出現在我面前呵護備至時,我就已經不習慣看不到他了。
這天下午,跟着藥鋪裡的大夫學着把脈後,乘着藥鋪裡沒事,我去了那次見到東方吟書的地方。
我想知道小蘿莉怎麼樣了。他那個樣子,怎麼照顧一個小女孩子?
湖邊依舊有許多觀景作詩的人物,只是找了很久,都沒有看到那個落魄的人影。
問了問周圍的人,都說之前他的確一直在這周圍,可是上一個月就沒在見着了。
有位在這裡擺攤的老嫗說,她知道東方吟書住在哪。本想讓她告訴我那地方在哪,可她又說那位子有些偏僻,不好說。但要讓她帶我去,還得等她把帶來的事物給賣完了才行。
不得已,我跟她一起賣東西。等到賣完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接着又跟着老嫗步行到東方吟書住的地方,老嫗所指的地方,是一間廢棄了的草房子。那門,鬆鬆垮垮地立着,一副隨時都有可能倒下來的樣子。
我走上去敲了敲門,卻沒人迴應。我以爲東方吟書是醉後睡沉了,然後加了點力氣,誰知那門,竟然真的倒下了!
一陣塵煙起後,裡面不見一個人。
老嫗見狀,道:“大概是走了吧。”然後提着空籃子離開了。
找來的,竟然是這個結果。想到當日在無量山莊的情形,不禁有些心酸。
也許,段憐花會知道他的下落。
回到榮國府的時候,已經天黑了。剛進門,青霜無聲無息地走到我跟前:“姑娘,公子要見你。”
我點頭,跟着她去段憐花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