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說是要辭職,可公司遲遲不放人。前後磨磨蹭蹭‘交’涉了一個月還沒結束。而她所在的公司爲了挽留她,有意將她工作削減掉了三分之一。雖則是輕鬆了不少,但她的心意卻始終沒有改。
公司磨到最後實在沒辦法,終於着手招人,不過等到合適的部‘門’經理到崗,竟又過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近三個月時間有些長了,中間李嘉睿已經出國了一趟,解決了要辦的事情。一家三口的歐洲行計劃最終還是泡湯了。
離職後幾天,她將物品收拾妥當,便搬到了蘇州。而由於之前早就聯繫過多次,到達蘇州的第三日,些些順利進入了之前上的那家雙語幼兒園的分園。
似乎是骨子裡繼承了父母血液中的漂泊基因,第一天上課回來,些些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應,還和常安歡快說起起幼兒園裡新結‘交’的幾位小朋友。在飯後哄孩子睡了,常安獨自來到樓下的書房看書。
書房靠外一側牆壁上端開有一個一米見方的玻璃窗。她坐在袖珍沙發上,一擡頭就能看到合歡‘花’的枝葉影狀。無風時還好,可若有點小風,那些鱗片般的葉子搖曳起來,像極一尾盤踞在房頂上的巴蛇。
她擡眼看着,卻並不害怕,因爲潛意識認定自己身處在一個堅不可摧的殼子裡,森然的樹影反而將藏在心底的那種安全感‘激’發出。而這是和四年多前來蘇州時截然不同的體會。
李嘉睿回來時,看到放在書房桌上的那臺筆記本呈打開狀態,而常安正拿着一卷盒尺在牆邊測量尺寸。
已是晚上十一點多,但她的眼神還是熠熠的,常安回過四分之三個身子,指着自己身邊的位置說,“我想在這裡放一個置物架,養一些小植物。你覺得好嗎?”
“會不會有點擠?”他用眼睛打量了下左右的距離,“不過也可以,我們做成和牆壁連體的,節省空間也美觀。”
“你這個提議不錯。”她眼睛一亮,確實嘆了口氣,“不過那樣的話,我在購物網站挑了半天的置物架可就都白挑了。”
他笑了下,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給予安慰,“也好,就當吃個教訓。還記不記得我和你說的,每次使用電腦不準超過兩個小時?”
本還想爭辯,然擡眼看了下鐘錶顯示的時間,才曉得竟不知不覺過了三個小時,“可能還是習慣了。不過下次保證不會了。”看他不相信,她只好無奈笑着說:“大不了我再開電腦就定鬧鐘好了。”
“好”他鬆了兩顆襯衣釦子,拉着她坐在沙發上才說:“常安,有位舊友家裡出了些狀況。過兩天,我可能要走一趟江西。很多場合,我是男人不太方便,不得不需要你出面。”
這還是他第一次要帶她進入除了他的家族以外的圈子,她也很想出去,可想到孩子,只能搖了搖頭,“些些剛剛換了新的幼兒園,現在再帶他一起出‘門’可能不好。”
他點了點她的鼻子,笑說:“些些是剛剛轉園沒錯,不過幼兒園過幾天到暑期了,你是忘了還是糊塗了?”
“還真是忘了有假期這回事……”常安怔了下又說:“不過我想在孩子放假以後,先帶孩子去太倉看看你母親,然後我們再動身去江西可以嗎?”
他對她點了點頭,“好。不過不需要在那裡停留很久。”
上一次見面不過不到兩個小時時間,可是些些記憶力不錯,看到李母時,不須大人提醒,主動開口叫了聲“‘奶’‘奶’”。
李母明顯很開心,把孩子抱在懷裡,親了一下。
常安見狀,嘴角翹起,然而側過頭看李嘉睿反應,雖然沒有特別牴觸,但也顯示不出任何愉快。她用臂肘輕輕碰了他一下,他纔將眼神放柔和了一點。
事先知道他們要來,李母特讓人請了傀儡戲班來表演。
‘精’巧的小型戲臺上,木偶被控制得猶如真人一般。配合着躲在後面的伶人俏皮的唱腔,些些雖然看不懂,但眼睛一直眯着,被逗得咯咯直笑。
劇情進行到緊要處,李母突然說‘胸’口有些悶,請常安陪她到外間走走。
李嘉睿剛想開口說話,常安卻已把抱着的些些‘交’到了他懷中。
戲臺子後面是一處較爲荒僻的院落,雖沒有雜草衍生,卻也沒什麼生氣。憑直覺猜想,常安認爲這裡起碼有十載以上未曾住過人。
手指點了點天井的一片區域,李母說:“嘉睿小時候在這個院子裡住過幾年。我記着他爸爸在世時候,給他買過一個紅黃相間的皮球。可他那時實在太小,連抱都抱不住。”回憶起舊事,她臉上現出些許悵惘,“可等他長大了兩歲,真正能拍那隻皮球了,他爸爸卻已經離開人世了。“
常安將眼神停留在房檐撒在地上疏淡影子上,說:“在北京時,薛老曾給我看過您和嘉睿爸爸還有嘉睿的合影。嘉睿和他爸爸其實長得很像。”
“是,些些和嘉睿長得也很像。”李母笑了下,‘脣’角漾起的皺紋給她素來不苟言笑的面龐添了幾分柔和。
雖然不是‘陰’着就是雨着,但六月的確是蘇州最好的時節。各懷心事安靜站了一會兒,看此刻的氣氛還算不錯,常安忍不住問出很久的疑問,“如果再選一次,您是否還會爲了李家的利益,置嘉睿於險境之中?”
四年前,李嘉睿爲了拖延宰公宣佈木景堯爲執事人,不惜爲自己注‘射’麻醉劑。可如果只是木景堯單方面配合演戲,沒有李家人的推‘波’助瀾,根本不可能成事。李母默認了李嘉睿自傷的行爲。這是她親身經歷看到的,那麼她未曾經歷的呢?常安肯定還有很多類似的事發生過。
“是不是在你看來,我這個人很無情?”李母笑了下說,“但其實你問的這個問題並不成立。”
“怎麼說?”
“沒有李家的利益,嘉睿恐怕不足以保全自己。而且不止他時時會在險境之中,”李母朝常安看過來,眼神頗是複雜,“你恐怕也難於倖免。常安,你要知道,有得必有失。我之所以狠得下心,也是爲了他如今和將來可以少受磨難。”
……
等回到蘇州家裡已經很晚,經不起疲憊旅途折騰的些些,早就困得不行。把孩子送上‘牀’睡了,常安趁李嘉睿洗澡時,到涼臺上給父親打了一個電話。
‘交’談的時間有些長,也很投入,她沒注意他是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的。等掛了電話一回頭,她被嚇到,拍了兩下‘胸’口,以試探口氣問他:“你都聽到了?”
“爲什麼你要讓叔叔來蘇州?”他幼年喪父,這麼多年沒再叫過爸爸這個稱呼。常安便也沒要求過他對自己父親改稱謂。
“最近s市霧霾有些嚴重,我爸爸肺又不好,我是擔心……”
“我要聽實話。”
“好吧,其實是我爸爸想些些了。”她思考了下說:“你看,你媽媽今天都見過些些了,但我爸爸他還沒見着外孫不是嗎?”
“這是實話?”他皺起眉頭,有些好笑又有些氣,“如果是這樣,我們這次去江西便帶叔叔一起。”
“好啦好啦,我說實話。”她討好地摟住他的腰,臉磨蹭着他的‘胸’口,“我是想呢,由我爸爸陪着些些在太倉住一段時間。然後不時地,讓爸爸帶些些去看看你母親。”
即使李母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到如今付出的代價也已足夠多。作爲母親,得不到兒子的愛,那作爲祖母,享有一些和孫子的天倫之樂實是無可厚非。
但如果真就直接把些些‘交’給李母一段時間,她也是不放心的。若然不是李嘉睿這次的事情有些着急,她其實更願意自己陪着些些住過去一段時間。不過這事對常父本身來說是一舉兩得。老人既可以在安靜的小城市消夏,也能見到外孫些些。
李嘉睿說:“叔叔不是一向不願意離開s市?這樣會不會太委屈?”
“凡事有特例,嘉睿。況且我爸爸剛剛在電話裡已經同意了。”
“那你捨得和兒子分開?”他表示懷疑。
“不捨得,可是你那天說我說的對,我總要學着適應。而且我想到我小時候,似乎也是一到夏天,就被我媽媽送到姥爺家裡過暑假。”
“好,那我明天來解決叔叔在太倉的住處問題。”他說,“我們只去半個月,回來還可以過去陪叔叔住一段時間。再不然中間你想些些了或者放心不下,我會先送你回來。”
他考慮得這樣周到,將她所有的顧慮都消除了。
常安慧心笑了笑,說:“突然變成兩人出行,還真有點不習慣。”
“那不妨現在先幫你適應一下。”
她不明白,睜大眼睛看着他。
“你今天晚點回去兒子的房間,”把外套脫下來,隨手扔在書桌上,趁她不及反應便貼上她的頸部,輕聲問:“很香,是不是換了新的香水?”
“嗯。”這會兒出了一些汗,過於甜的香氛好似被暈開了,味道像是疲憊的旅人在傍晚走進一家快要打烊的甜品店所聞到的,“你洗澡時,我噴了新買的橙暮。”
“這種果香味道很配你。”他邊說着邊把她的腰釦過來,啞聲誇讚,“不過就算不撒香水,我的常安,也很‘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