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驁的身子怔了怔,僵硬地轉過頭望着我,臉上的表情不再那麼疏離,遙不可及了。
眼球馬上充血,淚水在眼眶打轉,我吸了吸鼻子,又眨了眨眼睛,憋住心裡的委屈,止住要掉下去的眼淚。
“好了,我又沒有死,你還用不着哭喪。”沈驁沉下眉兇巴巴地訓斥着我。他擡手擦我的臉頰,好似有什麼髒東西,使勁地搓啊搓。
他並不是個溫柔的人,下手沒個輕重的,眼睛周圍又敏感,疼得我齜牙咧嘴。原本倒流回去的眼淚,經過他這麼一搓就掉了下來,沿着他竹節般修長的手指往下流淌,在燈光下閃閃發亮,煞是好看。
他的動作太突如其來,我人變得笨笨的,瞪大眼睛呆愣地注視着他。他收回了手,板着臉一本正經地說道“什麼鬼東西?髒兮兮的,難看死了。”
我錯愕地轉過頭,在鏡子看見自己的眼底黑乎乎一大片,胭脂又被蹭掉了,整張臉白得可怕,要是頭髮再凌亂點,簡直就是從電影裡面的貞子,不是說好的防水睫毛膏,還保證是正品,什麼鬼?
我乾脆用熱水把都卸掉,清湯素面的,卻感覺整張臉都舒舒服服的。我燦爛如花地衝着他樂笑,他用一種看傻瓜的目光白了我一眼,高視闊步地走出衛生間。
從衛生間走出來,經過走廊時,我看見了沈夫人和王珂珂,兩個人手挽着手格外的親暱,這讓我頗爲意外。沈驁的前女友都能組成一個連了,但能讓眼高過天的沈夫人親近幾分,真心不多。
王珂珂眼淚汪汪的,鼻尖泛着微紅,看上去楚楚動人樣,你說我們倆都是掉眼淚,差別咋那麼大呢?
她完全視我爲空氣,徑直上前挽住了沈驁的胳膊,哽咽着聲說“沈驁哥,你還好嗎?人家都爲你擔心死了。”
旁邊的沈夫人溫婉地出言相助“你逞什麼英雄,當着那麼多叔伯的面斗酒,你沒見着你爸的臉色臭成什麼樣子嗎?珂珂先扶着你回房休息,今晚就別折騰,留在家裡住着好不好?冰箱裡有你最喜歡吃的菠蘿莓。”
婆婆當着我的面,把小老婆塞給我老公,頓時有種回到封建時代的錯覺,而我就是那個失寵的正妻。我再窩囊廢,也不能這麼窩囊廢吧!
我徹底給豁出去了,他們不都說我是狐狸精,索性名副其實好了。我跨步上前,親密地挽住沈驁的另一隻胳膊,現學現賣地含情脈脈注視着他,掐着嗓子壓低音輕輕地嬌嗔道“老公,我不要嘛!”
我刻意拉長了音調,走廊裡迴盪着餘音嫋嫋,自個聽着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若是在法國購物的康九九聽見了,她肯定氣得坐着飛機趕回來掐死我,太他媽的做作了。
沈驁反應特別的激烈,好似嗓子被桃核卡住了,猛烈地咳嗽起來。白皙的臉漲得通紅,額頭的青筋都冒了起來,我真擔心他會一口噴出血來,電視劇不都是這樣演的嗎?
好一會兒,他才緩過來,微低着頭看我,眸子裡有藏不住戲謔,分明是一隻大尾巴狼。他伸手把我摟入懷裡,完全不顧及他老孃快要噴火的雙眼,沉聲說“我又不是缺胳膊斷腿,自己能走。”
“沈驁哥,人家……”王珂珂拉住沈驁的袖子,一滴晶瑩的眼淚從眼眶滑落,真真是梨花帶雨,讓我的心頭都顛了顛,更別提是男人。我不由感嘆有權的有錢人真是好,沈驁這種混世魔王,也能找着個連哭都能當藝術欣賞的美人兒。
不出意料,沈驁轉頭看着王珂珂,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道“我沒事,你不是想去日本看紫藤隧道,我已經讓人幫你訂好票了。”
王珂珂依依不捨地收回了手,微紅着眼嫣然一笑,溫順地點頭應道“嗯,我知道了,等會記得吃兩片解酒藥。”
“好!”沈驁應了聲,拖着我快步往前走,我無比清晰地感知到背後有一道刺骨的芒光,火辣辣的。
沈驁把我拽入二樓最左邊的房間,清雅的君子蘭香味撲入鼻尖。我熟門熟路地打開冰箱拿出裡面的菠蘿莓,殷勤地把一顆塞入他的嘴巴,猶豫了下說道“其實伯母對你還是不錯的。”
“吃你的,別廢話!”沈驁斜睨了我一眼,心不在焉地扯下領帶,脫掉了西裝,將襯衫的下襬拉出來,立馬從謙謙君子變成浪蕩不羈的公子哥,他倒頭載入牀筆直直地躺屍了。
我湊上前小心翼翼地問“你還好嗎?”
他應都不應我,我着急地又說道“你今晚要留下來,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驁冷不防地睜開了眼,冷冽的目光迸射而出“你敢!”
我知趣地閉上了嘴,免得惹得他不痛快,肯定又把怒火發泄在我身上。我悻悻然地坐回了椅子,看來今晚真的要和沈驁呆一個晚上了,那我睡哪裡?
說來也是諷刺,我都不記得兩個人親密了多少次,但我和他從未相安無事地度過一個晚上,要不是他辦完事走人,不然就是我半夜做了噩夢驚醒過來,自己跑去睡沙發。
但這個房間並沒有沙發,看來只能趴在書桌上睡覺,可睡得並不舒坦,手臂壓得都發麻了,好幾次從夢中醒過來,腰痠背痛,差點都腿抽筋了。
我打量着舒坦的大牀,心癢癢的,而某人睡得正香。我咬了咬側着身子在牀邊沿躺下,又扯了扯被子蓋在身上,心滿意足地閉上眼。
不一會兒,我覺得身體涼颼颼的,發覺被子沒了,我使勁地拉了拉,將大半的被子搶回來。很快,被子又給拉走了。
某人把被子困成了一團,霸道地獨自佔有,還踢了下我的腿,相當沒風度地威脅“你愛睡就睡,不睡拉倒,你有本事再搶老子的被子試一試。”
現在是五月天,晝夜溫差大。半夜溫度都是十幾度,我可不想感冒影響工作,心裡腹誹着沈驁,卻也僅能往牀中央挪近,緊挨着他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