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母親的住所,路超微微躬着的身子,重新挺得筆直,在母親妻子面前溫柔的眼神,重新變得冷酷起來,院落裡的僕人衛士們看着路超的身影,畏懼地低垂下頭,這纔是他們熟悉的那個一手握着無數韓人生死的秦國大臣,韓地留守路超。
他的心思,迅速地完成了從兒子,丈夫到秦國大將軍的轉變。攻魏,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了,魏國的盟友趙國現在自顧不遐,他們的主力分成了兩個部分,一部分由荊如風率領在河東與李信對峙,相信李信在近期會作出一系列的動作,將荊如風牢牢地粘在河東,而主力的另一部分,卻由趙杞率領,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着內戰,但代郡在燕國徵東軍的數千鐵騎的支持之下,始終屹立不倒,這使趙軍陷入到了進退不能的窘境,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迅速結束與燕國的對立狀態,將由周長壽統率的那支趙軍從燕趙邊境全城等地抽調出來,可從那裡轉進到魏國,路途遙遠,就算他們千里迢迢地趕到了,又能起到多少作用?或者那個時候,自己的大軍已經將魏國全境拿下了。
滅國之戰。這個念頭讓路超的心頭一片火熱,自秦立國以來,滅國之戰,亦是屈指可數的,而現在仍然健在的滅國之將,便只剩下了李信一人,現在,自己也將加入到這個行列之中去了。
六萬新編練的新軍,五千駐韓地秦軍,再加上即將抵達的由贏英率領的一萬秦國鐵騎,路超絲毫不擔心這場戰事的結果。他的大軍將直搗魏都大梁,自新鄭到大梁,實在是太近了一些。
當走進自己那間簡單到了極致的書房之後,路超的心已經從一片火熱迴歸到了平靜,心中已經在盤算。要帶着那些人一起出徵,公孫家族的家主也就是自己的老丈人公孫嬰是必須帶走的,還有公孫家族排名第一位的嫡系繼承人,也必須掌控在軍中,那些在韓地之中,仍然保持着強大影響力的貴族之主,一個不拉都得編入軍中,路超所要的,只是在自己率大軍離開韓地之後,沒有人能威脅到秦人在韓地的統治。蛇無頭不行,沒有了這些人,也就沒有了潛在的那些威脅。
更何況,路超深知,這些貴族們一個個都怕死得要命,當自己將他們編入軍中之時,他們一定會帶出他們所能帶出的最精銳的家族衛隊,以期在戰事之中,最大程度地保護自己的性命。這可真是在好不過了。
想到這裡,路超不由笑了,當他通知自己的老丈人公孫嬰必須隨着自己出戰之時,這位大牌貴族第一反應是他能帶多少衛士一齊出戰。路超給他的回答是。多多益善。他倒想看看,現在的公孫家族,還能拉出多少人馬來。
公孫嬰如此,其它的韓地貴族想來也會抱着同樣的心思。到時候,將這些貴族家兵連同他們的主人一起,分散編入到秦軍之中。戰事一起,他們便是最好的攻堅士兵,當魏國在自己的腳下顫抖呻吟之時,韓地最後的精華,也將被打斷脊樑骨,從此以後,這些貴族將除了從裡到外,完全依附秦國之外,再也沒有第二條出路。
這是釜底抽薪之策,韓人的精華,在秦軍打來之後,已經被洗滌了一遍,而這一次,將會讓秦國徹底完成對韓地的掌控。
拿下魏國之後,秦人將開闢對趙國的另一個戰場,也就宣佈着趙人的喪鐘將被正式敲響,而趙國之後,便有着路超朝思暮想要在戰場之上對壘的那一個人,路超從來沒有放棄過對高遠的關注,高遠現在站在命運的十字路口,要麼他一飛衝地,取燕王而代之,正式站到路超的對面,要麼,他在趙,燕,東胡的夾攻之下,灰飛煙滅。
路超希望高遠能夠成功,這樣,當自己親手擊敗他的時候,那種發自內心的快感,會使他獲得前所未有的滿足感,這或者比他將親手滅掉魏國,來得更讓人喜悅。
“大將軍!”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名軍官走了進來,站到了路超的面前。
“說吧!”
“大梁那頭,有心投我大秦的魏人,已經開始做準備了,但黑冰臺在大梁也發現魏國開始調兵遣將,徵兵勤王的命令已經發往各地,必竟我們這邊如此大的動作,根本就瞞不了人的。”
路超冷笑:“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瞞他們,這一次不是突襲,我要堂堂正正的碾壓過去。以魏人的動員能力,只怕我們大軍抵達大梁城下的時候,他們還剛剛從封地出來不久吧?”
軍官點點頭,“大將軍說得是,他們的動員能力實在讓人不敢恭維,不過大人,我們的軍隊主力是韓人,他們的戰鬥力可信麼?爲什麼我們不讓駐韓秦軍爲先鋒,單刀直入?”
路超眼皮一翻,盯着對方,眼神變得凌厲起來,在路超的逼視之一,這位軍官心頭一跳,不由低下頭去,“屬下失言了,屬下不該置喙大將軍的軍事決策。”
“你錯了!”路超淡淡地道:“你雖然是黑冰臺的軍官,但你仍然是軍人,對我的決策提出置疑,本來就是你的職責之一,兼聽則明,偏聽則暗,這也是我們大秦軍隊所向無敵的原因之一,我們大秦軍隊,絕不會出現像趙杞這樣的蠢貨。”
“大將軍英明。只是……”軍官擡起頭,有些不解地看着路超。
“我說你錯了,不是因爲你提出了對戰事的不同看法,而是因爲你對我們軍隊的稱呼,記住,現在沒有什麼韓人了,他們都是大秦人,他們都是大秦的軍隊,你身爲大秦軍官,如果還在內心裡分着彼此,那麾下的大秦士兵便也會有這種想法,上行下效,這對於我們的戰鬥力是不利的,要讓所有的新軍都明白,他們是大秦人,大秦的律法,酬功,對他們一視同仁,他們可以通過戰功來改變自己的地位,境遇。”
“末下明白了。”軍官用力地點點頭。
“當然,我所說的,只是普通的軍隊,而那些韓地貴族,卻不見得人人都在此列。”路超意味深長地道:“這一次出擊,這之間有些人恐怕並不希望我們取得勝利,或纔會有一些見不得人的小動作,你身爲黑冰臺的高級軍官,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屬下懂的,這些人身邊,屬下早已安插了人手,他們的一言一行,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
“公孫家族哪邊呢?”路超隨手拿起墨條,在硯臺上輕輕硯磨着。
軍官一驚,“公孫家族,不是……”
“是我妻子的孃家,是嗎?”路超冷冷的道:“記住,公孫家族還是韓地最有影響力的貴族之一。”
“屬下馬上去辦這件事情。”
“以後這樣的事情,希望不是我再來提醒你。”路超提起筆來,“你去辦事吧,我要給王上寫奏摺了。”
軍官滿身冷汗,躬身退了出去,路超從來都是這樣和顏悅色,甚少怒髮衝冠,也少有疾言利色,但在路超面前,軍官只覺得比在黑冰臺的最高首腦鍾離面前,還要難熬,別看路超文質彬彬,但當初初入韓地之時,路超酷烈的手段,讓他們這些手段狠辣的黑冰臺職業軍官,也感到從內到外的發冷。
路超的大名,在韓地能止小兒夜啼,可真不是一句玩笑話,那些反抗軍堆集如山的頭顱,那些反抗者的家屬從老到少,被一一發落去做苦役之時,路超的鐵石心腸讓所有人都真正見識了這位年輕的,文弱的大將軍的厲害。
“就是要讓你們知道啊!”路超提起筆來,在紙上寫下了第一行字,微笑着在心裡想道:“我要快刀斬亂麻,可不耐煩如同韓國一樣,一地一地的去平滅反抗軍,將你們吸引到大梁附近,一一殲滅,可是能省不少事,能節省下不少時間呢!”
當路超開始給秦武烈王書寫奏摺的時候,在後院裡,路夫人卻是惆悵地收起了繡架,走出房門,眺望着東方。
“母親,你又在思念故鄉了麼?”公孫嫣輕聲問道。
“人老了,自然就想着家鄉,曾經以爲我不會想念那個地方了!”路夫人轉頭看着這個兒媳,點頭道,這個媳婦兒,還是令人很滿意的。
“母親,我很多次聽到您與相公提起那個高遠了,這個人,與我們家關係很深麼?”公孫嫣問道。
“豈止是深啊!”路夫人苦笑,“你也知道這個人嗎?”
“知道一些,當年葉菁兒南山之下,剪髮發誓,那一句待我長髮及腰時,君來娶我可好,可是傳遍各國,引爲佳話呢!”公孫嫣眼神之中泛起光彩,自己的丈夫什麼都好,就是太古板了一些,在他的心中,或者那些枯燥的公文,比起自己的豔麗容貌更可愛一些吧。否則他爲什麼絕大部分時間都會呆在他的書房之中呢?
“你想知道這個高遠的事情,我倒是可以跟你說說這個人!”路夫人嘆了一口氣,“他與我們家啊,那可真是說不清的恩怨情仇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