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察院衙門裡單獨闢出了一個小院,即便是在監察院內部,這個小院裡面的人也是神秘的,他們唯一知道的是,主持這個小院的是一個年紀很輕,而且長得極是俊俏的公子哥,至於他的部下是誰,他們是做什麼的,卻是無法知曉,更何況,能在監察院裡供職的,也知道一條鐵律,那就是能讓你知道的,自然會讓你知道,不讓你知道的,你絕不能打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那你也就快活到頭了。整個監察院裡的老人們,能夠進入這個小院的,便只有曹天賜與張一兩個人,張一去得更多一些。
“蔣家權真是爲老不尊,給我們取個名叫野狼,這是在罵我們嗎?”牛奔一臉的不樂意,顯然,他對於野狼這個稱呼極度不滿。“還是在示意我們這些人是外來者?”
“名字什麼的重要麼?”坐在書案之後的寧馨擡起頭來,淡淡地道,“監察院給了我們足夠的信任。”她揚起手裡一疊厚厚的卷宗,“監察院這些年來安插在燕國內部的孤狼,全都在這些卷宗內裡,真是難以想象,在高遠還僅僅是一個小人物的時候,居然就已經開始着手這些事情了,牛奔,你猜我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她抽出了一張紙,衝着牛奔揚了揚。
牛奔湊過去,掃了兩眼,兩眼也是瞪得溜圓,“這,這也太狗血了吧?怎麼會有這種事情?”
“就是有這種事情。有心栽花花不活,無心插柳柳成蔭啊,終有一天,檀鋒都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寧馨冷冷的一笑。
燕都,薊城。
校場之上,上萬士兵正在演練陣勢。喊殺之聲震耳欲聾,而在校場的一邊高臺之上,周玉全身戎裝。肅然挺立,在他的一側。一名將領正揮動旗幟,指揮着士兵們往來衝突。
征伐東胡之戰,十萬燕國軍精銳盡皆失陷於東胡,彼時國內,可謂是一片悽惶,近兩年時間過去,周玉與檀鋒殫精竭慮,終於是有了一些起色。看着校場之上精神抖擻的兒郎。周玉滿意的點點頭,這一年多來,他卻是瘦了許多,但卻顯得更精悍了一些。
他退回到臺子的後方,坐了下來,看着一邊整個身子偎在椅子之中,精神有些萎靡不振的檀鋒,衷心道:“檀兄,真是辛苦了,這些士兵。便是比起高遠的徵東軍來說,也不差了。”
檀鋒搖頭,“還是差了一些。”
“是啊。但是也就差了那種在戰場之上歷練過的殺氣,這卻是沒法子的事情,不過打上幾仗,也就成了,一年多了,這是你練出的第三批戰士了,我總算是可以睡個安穩覺了。”周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兩年多來,我可真是沒有睡好過一天。”
“沒有安穩覺可以睡!”檀鋒斷然道:“齊國田單哪裡。是該給他一個教訓了,你在固城一呆就是一年多。這一年多受的委屈,豈有不找回來之理。”
周玉先是一楞。接着大笑起來,“你可真是小心眼,我都沒有生氣,你倒生氣了。現在是時候了麼?我們手中除去鎮守四方的軍隊之外,能動用的,也不過只有二萬餘人,還是先忍忍吧!”
“不能忍了!”檀鋒道:“田單的氣焰愈來愈囂張了,秦國被荊如風打了一悶棍,王逍被革職,李信重回函谷關,不過秦人被荊如風殺了數萬精銳,元氣大傷,而藉此時機,韓國境內的反對者起義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秦人是手忙腳亂,李信即便手眼通天,一兩年之內,想要扳回局面也難。周兄,你說趙國會不會藉此大勝之威,將眼光又轉到我們這邊來?”
周玉眼睛一眯,“你又了這方面的消息?”
“不錯,趙牧是這般想的。”檀鋒深吸了一口氣,“我們現在虛弱得很啦,他打上我們的主意,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王上準備怎麼辦?”
“與趙國開戰,我們根本無法與其對抗,如果打起來,姜新亮那小子又哪裡是靠得住的,趙牧的使者,這幾個月來,往漁陽郡跑得可是勤便!”檀鋒冷笑道。
“姜新亮要反水?”
“這小子有奶便是娘,誰的腿粗壯就去抱誰的大腿,假如現在有信使來告訴我姜新亮的漁陽郡已經掛上了趙人的旗幟,我毫不意外。”
周玉的拳頭猛地捏攏,發出卡卡的聲響。
“我與王上商議良久,與趙人硬抗根本沒有辦法,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挑起他們的內部的矛盾,如果他們內部先鬧起來,短時間內,也就無法他顧了。”
“內部矛盾,你是說趙王與子蘭之間?”
“不錯。”檀鋒蒼白的臉色,陡地浮上了一層紅暈,“子蘭在拿到山南郡之後,趙無極下令讓子蘭的兒子入薊城任職,這是明擺着的人質啊,可見兩人之間的不信任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這個時候,只要一點火星,便足以讓趙國內部燃起熊熊大火,趙牧現在已經到了全城,不在邯鄲,正是我們下手的好時機。”
“你已經開始動手了?”
“當然,這幾個月,我可是在邯鄲花了數十萬兩銀子啊。你便瞧着吧,趙國內部,馬上就有樂子了!”檀鋒得意地笑了起來。
“我喜歡看趙人的樂子!”周玉也笑了起來。
“但這只是其中的一步,另一步,就需要周太尉你了,與趙國打,我們不是對手,但田單也想欺負我們,未免也太小瞧我們了,即便我們現在是下了山的猛虎,脫了丟的鳳凰,也不是一隻草雞能欺負的,周太尉,如果將我們能調用的二萬兵馬盡數與你,能狠狠地啃田單一口麼?”檀鋒問道。
“田單肯定無法想到我們在現在這樣一個困難的時候,竟然敢發動對齊國的戰爭,這一仗,只要王上能下定決心,全力以赴,我們當然能打贏。但是如果時間一長,恐怕就撐不住了。”周玉沉吟道。
“田單在齊國權力凌架於齊王之上,國內可是不乏反對者,這一戰只要將他打狠一點,他損失得慘一點,那齊國內的反對者必然會趁勢而上,這個時候,田單還顧得上與我們死纏亂打麼?恐怕他收拾國內的反對者,纔是重中之重吧。”檀鋒微笑着道,“周兄,你氣勢擺得足一點,樣子再兇一點,我與王上在這頭在爲你搖旗吶喊一陣,保管田單要縮頭回去。這一戰,不僅是爲了將齊國伸出來的頭打回去,更重要的是,要讓趙國看看,我們燕人,可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那漁陽郡那頭,王上準備怎麼辦?”
“豬已經養肥了,自然要殺來吃羅!”檀鋒笑了起來,“姜新亮那傢伙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對王上一副服服帖帖的樣子,與趙國眉來眼去,又與高遠勾勾搭搭,與葉真還時不時地弄一些雙簧出來給我們瞧,當真是以爲我們是傻子呀。準備了快兩年,也差不多了,本來呢,再養上兩年最好了,但趙牧咄咄逼人,也就顧不得了,只能提前收割了。我準備在你對田單動手的時候,去漁陽郡一趟。”
“你的身體撐得住?”周玉有些擔心。“寧馨這個女人,我們以前可都是小瞧她了,都以爲她不過是寧則誠養在深宅大院裡一個嬌滴滴的小姐,哪裡想到她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一次對你的刺殺,佈置得可真是周密,我事後聽到了詳細過程,也是嚇出了一身冷汗。你能活下來,當真是運氣不錯。”
“我的運氣一向不錯!”檀鋒勉強笑了笑,“既然老天不讓我死,那自然是要我做一番大事業的,高遠那傢伙曾對我說過幾句話,我記憶猶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你恨她麼?”周玉打斷了檀鋒的話。
檀鋒的眼神更是黯淡了一些,“恨她作什麼,我殺了她爹,她恨我纔是啊,我不恨她,我只是擔心他逃到了高遠哪裡,如果高遠得到了她手裡的東西,可就是如虎添翼了,只可惜,直到現在,我連她的影子都沒有抓到。”
“當年抓寧則誠的時候,你太心軟了一些。那時如果心狠一點,哪有今天這樣的麻煩。”周玉搖搖頭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你其實應當清楚得很,當我們決定做這件事情的時候,你與她,就已經註定了是這個結局了。”
“如果那時候知道,寧則誠還伏下了這樣的暗手,我是怎麼也不肯放她走的,再說了,當時,不是還抱着萬一的希望嗎,這對我來說,是一個最爲沉重的教訓。我會記得一輩子。”檀鋒的眼中閃過一絲陰戾。
“忘了她吧!”周玉嘆道。
“怎麼能忘?說不定以後就是對手了。”檀鋒搖搖頭。
“聽說王上準備爲你介紹一門親事,是一個宗室女,你準備應下麼?”
“我已經答應了,等你教訓完田單之後,便請你喝喜酒!”檀鋒的手放在胸前的傷口之上,只感覺到哪裡又在絲絲作痛。
“哪我儘快地趕回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