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兩天,胡彥超對於南城牆的攻擊不遺餘力,兩天來,已經有二千燕軍常備軍的屍體躺在了南城牆下,加上最初時,遼西郡兵與天河郡兵死在這裡的人手,南城之下,已經超過了五千具屍體,地面上,已經壘起了厚厚的屍堆,使得城牆平白地矮了數尺。
胡彥超的瘋狂徹底將葉真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南城牆這邊,看起來,胡彥超是打定主意要從這裡突破了。幾乎所有的燕國常備軍都投入到了這個戰場之上,葉真對於胡彥超有可能的聲東擊西不是沒有防備,但胡彥超的陣勢終於慢慢地降低了他的戒心,事實上,胡彥超的執着,也使得他不得不抽調其它方向上的防守部隊投入到南城牆的防守。
積石城中,正規軍只有三千,雖然其中新兵佔了多數,但畢竟都受過嚴格的訓練,兩天下來,這些人已經從最初的生澀,慢慢地變得遊忍有餘,最開始的恐懼,在飛舞的鮮血和如山的屍體之前已經變得慢慢的麻木,隨着南城牆的防守兵力逐漸地增多,藉助着積石城獨特的城市構造和沒有死角的防守,燕國常備軍攻上城牆的次數反而越來越少。
不過胡彥超似乎並沒有絲毫的氣餒,一波又一波的兵力,一個營一個營的輪換,不停地向着南城牆發起一次又一次的攻擊。
漫天的石彈,弩箭飛舞,雙方的對射是如此的密集,有時候竟然會在空中對撞,這種攻擊之下,城下死的是人,垮得是無數的投石機和牀弩,而城上,除了死人之外,他們的城牆也在這樣的密集攻擊之下,開始損毀,一個個城垛被擊塌。堅固的石頭之上,被擊打出了一個個的凹痕。
葉真擡頭看天,天色已經漸漸的陰暗了下來,但對手似乎沒有絲毫罷兵的打算,這讓葉真有些疑惑,莫非對手竟是要挑燈夜戰麼?
“葉將軍,胡彥超莫非要夜戰麼?”蔣家權出現在城樓之上。站在葉真身側,看着戰場之上。越來越多的火把,篝火,問道。
“看樣子是這樣,我有些不明白。”葉真搖搖頭。“胡彥超沒有必要這麼做的。”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莫非胡彥超準備一鼓作氣?”
葉真搖搖頭,“胡彥超是老將,應當不會這麼想。”
“那還有一個可能!”蔣家權眼睛一亮。“周玉已經被將軍擊敗,檀鋒無法可施,只能孤獨一擲,拿下積石城,然後以將軍夫人,以及我等爲脅,來要協將軍。”
葉真身子一震。轉頭看向蔣家權,“這倒是挺有道理,如果周玉一敗,那給檀鋒的時間便很有限了。”
“可胡彥超爲什麼只攻南面,如果是孤獨一擲,他應當四面圍攻纔對!”蔣家權又搖了搖頭。
“他的兵力不夠!”葉真搖頭道:“積石城很大。他如果攤薄兵力,便有可能一處也無法攻破,積中兵力於一點,反而更有利,看來檀鋒當真是孤獨一擲了,您瞧,他們動了。嘿,圍三闕一,這是想要迫我們棄城而逃麼?”
葉真的冷笑聲中,燕軍主力全動,向着南,東,西三個方向全線逼來,而單單留下的北城身後是茫茫的草原,他霍地轉身,看着蔣家權,“長史,決戰時候到了,請將城內所有的青壯都集中起來,向東,西兩個城牆準備防守,在哪裡,我各留了五百老兵。由唐明和王義兩人指揮,南城是燕軍的主攻方向,我親自守衛。”
“好!”蔣家權此時亦有些緊張起來,“那北城那邊呢?”
“哪是燕軍留給我們棄城而逃的地方,打得倒是好算盤,城裡頭,有兩三萬匈奴人,檀鋒是想着情況緊急之時,這些匈奴人或許可以打開城門,逃向他們熟悉的草原吧,這逃亡的口子一開,那是絕然堵不住的,接下來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可他們想不到,我們決不會棄城而去。
葉真沉思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長史,我們有一支騎兵!”
蔣家權眼睛一亮,“賀蘭教頭。”
“對,賀蘭教頭!”葉真的眼中涌起了騰騰的殺氣,“我們的兵力打了這幾天,胡彥超也摸透了,唯一他不知道的便是這知騎兵,戰事到了最激烈的時候,如果北城打開逃亡的話,那麼我想,燕軍或許會樂見其成。”
蔣家權鼓掌大笑,“但他們想不到的是,出城的不是逃亡者,而是一支要他們命的騎兵。”
葉真亦是大笑起來,“燕軍全面出動攻城,沒有了完整的陣列,便沒有了對付騎兵的利器,此時如果一支鐵騎橫掃而過的話 ,那會是一個什麼結果?”
“只可惜這隻騎兵弱了一些,老的老,小的小,甚至還有不少壯婦,如果是一支真正的鐵騎,今天便能讓檀鋒飲恨而歸。”蔣家權有些遺憾。
“不錯了,以賀蘭教頭的親兵,還有白羽程的斥候營數百人爲鋒矢,足以鑿穿燕軍了,長史,在沒有密集陣型的保護,遠程武器的掩護之下,步兵碰上騎兵只有二個字,潰散,您能想象到一個連人帶馬一兩千重的傢伙橫衝直撞而來的時候的威勢麼?這個時候,馬上就算不是一個騎士,只是一個垂垂老者,撞也能撞出一條血路來。”葉真攤了攤手,“反正我如果碰上了這種情況,第一反應便是逃!”
兩人相視大笑。
“來人,快去請賀蘭教頭過來!”長笑聲中,蔣家權吩咐道。
幾乎在積石城內開始佈置最後一擊的時候,檀鋒站在大營之內,在他的面前,是從遼西軍和天河郡兵之中挑選出來的三千銳士,這是集兩軍之力,戰力最強的一中分人了,而在這些人前頭,還有一百名燕翎衛士兵,這是檀鋒的私貨,這些人,每一個都是單打獨鬥的好手,每一個人的身手,都足以對付十數個普通的士兵。
檀鋒的眼神很凌厲,掃視着這一次帶隊攻擊的張灼和姬無情,聲音也極度冰冷:“你們要記住,爲了你們的這一次攻擊,胡將軍連續兩天,對積石城展開了不計犧牲的進攻,在你們的前頭,已經躺下了數千常備軍士兵的屍體,現在,敵人的主要兵力都已經被吸引到了其它三面,你們的進攻,務必要勢若雷霆,一舉功成,如果這樣你們還拿下不北城的話,你們也不用回來了,自己了斷吧!”
“誓奪北城,破積石城。”張灼與姬無情兩人都是凜然領命,檀鋒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這一百人,都是我燕翎衛的勇士,攀爬城牆如履平地,他們將成爲第一波攻擊者,他們上城之後,便會垂下繩梯,你們須得迅速上城增援他們,然後奪取城門,只要進了城,勝利便是我們的。徵東軍,所仗的,就是這個古怪的城池而已。”檀鋒指了指那一百人。“他們率先上城,能倖存回來的,想必沒有多少,他們已置生死於度外,我希望你們,不要讓他們的犧牲白費。”
“多謝統領!”張灼與姬無情再次躬身,有了這一百個武功好手,奪取北城門的希望便是大增,現在北城門的主要兵力已經被調走,剩下的必然不多,只要上得城去,勝利便在眼前了。
“出發!”檀鋒揮了揮手,站在哪裡,看着這支他寄予了厚望的奇襲之軍能給他帶來成功。爲了這一刻,他們已經足足作了兩天的準備工作。
什麼圍三厥一,他豈能讓高遠的妻子和他的重要部屬遁於草原,高遠此人,絕不能留,當初他在扶風之時,在那樣極度困難的情況下,都能鹹魚翻身,生生地打造出一支如今令人恐懼的扶風兵,現在,他絕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不但高遠要死,他留下的種子,也統統都要留下。
“當真是希望你們以爲我是圍三缺一呢,要是你們當真棄城而走,倒是一個大大的驚喜!”檀鋒微笑起來。
積石城北城,是規劃之中的居民區,並沒有完工,大批的石料堆集在這裡,因爲戰爭,建造房屋的工作停了下來,這些本來準備建房的石料,現在都成了打造石彈的原料,郭荃帶着數千人便在這塊工地之上,手持斧鑿,夜以繼日地打磨石彈,將一塊塊條石切割成能夠發射出去的石彈,郭荃的麾下,不僅有手藝熟悉的匠人,也有白髮蒼蒼的老者,背上還揹着嬰兒的女子,童音未去的稚兒,大家都埋着頭,揮舞着手裡的刀鑿,沉默地切割着石頭,無數人工作的場合,除了斧鑿的叮噹之聲,竟然聽不到說話的聲音。郭荃亦在其中,他的雙手雖然老繭重重,但此時,老繭之上,卻又添了新傷,其實不僅是他,這裡的每一個人,手上都佈滿了傷痕,大家在手上纏上一塊布條,強忍疼痛,便又重新開工。
遠處,突然傳來了馬蹄之聲,郭荃霍然擡頭,便看見自遠處那街道之上,有黑壓壓的人牽着一匹匹戰馬,正在向這裡走來,他頓時激動起來,他比這裡的老百姓們多知道的一點就是,當城內騎兵出動的時候,那便是決戰的時刻。
現在,騎兵來了!走在最前頭的,便是賀蘭教頭以及白羽程將軍,還有凶神惡煞一般的橫刀將軍。
他們的抵達,也代表着城內開始反攻,而不是一味的悶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