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而易舉便擊潰覆來了一支人數更甚於己的敵人,這一支看似拼湊起來的騎兵隊伍再一次彰顯了他們強悍的戰鬥力,說是三方拼湊起來的部隊,但其實卻是在一起並肩作戰多次,潛移默化之中,高遠一手打造的扶風騎兵的作戰方式,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深深地影響到了賀蘭部以及白羽成的麾下.扶風騎兵的單兵作戰能力並不強,但在戰鬥之中,取得最大戰果的,往往卻是他們.
戰爭的勝負,甚少取決於個人的勇悍,更多的卻是一支團隊的配合.重團隊而輕個人,這便是高遠的作戰理念,依靠將領的悍勇和無畏來獲取戰鬥的勝利,只是在極爲特殊的情況的個別案例,更多的時候,一支訓練有素,熟悉團隊配合,彼此呼應的部衆要更靠得多.
而對這一點,映象最爲深刻的便是曾經橫行東胡的馬匪頭子白羽成,想當年,他麾下上千馬匪,無一不是騎術精良,格鬥技巧超羣的勇士,但對上東胡精銳部隊,便只有亡命而逃,變成落水狗的份兒,在與扶風兵相攜並肩戰鬥的這大半年中,他親眼目睹了扶風兵在老兵的帶領下,一個個菜鳥一步步變成了辛辣的老兵,親眼瞧見了那些單兵作戰能力並不特別突出的士兵在團隊的配合之下,取得一個又一個讓他難以企及的戰果.
原來,真正的軍隊是這個樣子的.
“就這樣算了?”盤坐在地上的白羽成,看着對面的高遠,笑問道.此時,他們距離先前的戰場已大約數十里,騎兵們下馬開始修整,整理鞍具,武器,餵食戰馬,歡聲笑語充斥着這片地方的每一個角落.
聽到白羽成的話,高遠眉頭一掀,”既然做了,當然是一不做,二不休.”
“這可是你們大燕的軍隊,河間郡與你扶風也算是鄰居呢!”賀蘭雄詫異於高遠的決定.
“正因爲如此,纔要打得他們一蹶不振,將他們打怕,打服!”高遠冷笑道:”這支河間郡兵能被派出來掃蕩匈奴潰兵,那自然便是河間嚴聖浩麾下極爲精銳的軍隊,打垮了他們,也讓嚴某人看清形式,不要以爲抱上了某些人的大腿,便可以橫行無忌,而且接下來,我的主要精力要放在對付東胡人身上,我可不想有人扯我的後退.”
“既然如此,剛剛爲什麼不一鼓作氣,反而要撤退呢?”站在白羽成身後,長髮披肩的虎頭問道.”我看剛剛那些河間郡兵的魂兒都快嚇沒了!”
高遠笑了笑:”虎頭,你沒有與步兵作戰過吧?”
“嗯,這倒是的,我們一直是騎兵對決,馬快,刀快,一刀兩斷,痛快淋漓!”虎頭一甩頭,滿頭黑髮飛舞,如果不是滿臉橫肉,刀疤縱橫,這一甩,倒頗有些出塵的意味,只不過配上他那張臉,不免就有些牛頭馬面的意思了.
“騎兵對付密集結陣的步卒,是沒有必然的勝算的.”高遠笑道:”先前我瞧了一眼,河間郡兵這一次出來,尚算是作了周全打算的,槍兵,盾兵,弓箭手佔了很大的比例,一旦結陣,那便是一個渾身都是刺的傢伙,我們這點兵力,如果硬打的話,根本不夠往裡填的,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我是絕不會做的.我們窮門小戶,可經不起這樣大手大腳的折騰.”
“不過我看那河間郡的那名指揮很沉穩,眼看着他的騎兵在他面前被我們擊潰殲滅,也沒有輕易動彈,想要找到他的漏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他要是一直這樣龜縮着,我們怎麼辦?畢竟這裡,離河間郡並不是太遠.”賀蘭雄沉吟道.
“雖說不遠,但也有百多裡呢,這麼長的距離,足夠了!”高遠道.
“你是想在他們行軍的過程之中,不斷地襲擾?”白羽成眼睛一亮,”找到漏洞,便一擊得手?”
“河間郡兵要想不被我軍所趁,必然要集結在一起緩緩後撤,可這樣一來,他們的行軍速度可就要慢下來了,速度越慢,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們就越不利,士兵們就越會疲勞不堪.”高遠揮了揮手,”拖死他們,拖到他們糧草耗盡的時候,就是完全殲滅他們的時候.”
“河間郡會不會來援兵?”賀蘭燕想了想,問道.
“我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白兄,你麾下單兵作戰能力最強,馬術也最爲精良,我想請你帶領部下,隔斷他們與河間郡的聯繫,不許他們一人一騎脫身回河間求援如何?”高遠轉頭看着白羽成,笑道.
“謹奉令!”白羽成雙手抱拳,大聲道,他的態度,倒是讓高遠微微有些吃驚,看了一眼白羽成,見他笑意盈盈的模樣,高遠心裡頭微微跳了一下,一絲喜躍浮上心頭.
“賀蘭兄!”掉頭看着自己另一邊的賀蘭雄,”你與燕子兩人帶領賀蘭部,挑起襲擾的大任,輪番出擊,不分日夜,不斷地襲擾,讓他們日不能流暢行軍,夜不能安然入寢,最大可能地降低他們的行軍速度.”
“明白了!”賀蘭雄哈哈一笑,”這個容易.”
“但是賀蘭雄,有一點你一定要記住,你在襲擾進行一段時間之後,不管對手露出了多大的破綻,絕不要貿然發起大規模的進攻.”高遠補充了一句.
“你是怕他們設下陷阱?”賀蘭雄問道.
高遠點點頭:”不錯,看那個河間郡將是頗有才能的傢伙,我們這樣逼上去,他不會不想辦法擺脫困境,說不定就會設下一個陷阱,引誘你跳進去.一旦你被陷進去了,我們這一趟可就要白費力氣了.”
“放心,沒有你的命令,我絕不輕易發動大規模進攻.”
“我所說的不要輕易發動進攻,但並不是絕對的!”高遠沉吟了一下,”我預估着,對手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必然會狗急跳牆,定然會施下一些障眼法,或者是壯士斷腕之類的手段金蟬脫殼,這個時候,就看你自己的決斷了.”
“你的意思是說?”
“既然壯士斷腕,你倒也不妨將這部分吃掉,剩下的,交給我!”高遠呵呵一笑,”我會帶着我的屬下,繞上一個彎,去前方等着他們.”
所謂知人善任,物盡其用,也便是如此了,白羽程的麾下馬匪出身,自由慣了,不容易受約束,便使他們去截斷對方的通信聯絡,充任斥候一職,自由自在,又可以盡展他們的單兵作戰能力,而賀蘭雄部具有一定的戰術紀律,賀蘭雄在部落之中又是一言九鼎,使他們騷擾攻擊,有了自己的叮囑,賀蘭雄一上心,便不會輕易墜入對方的陷阱,在經過一段時間的糾纏之後,逼迫河間郡兵壯士斷腕,分兵突圍.然後使賀蘭雄一口吞掉對方的犧牲品,而高遠自己,則率領火力最強,戰術紀律亦最強的扶風騎兵兜頭堵截對方的主力,力圖將對方吃得連皮毛也不剩一點.
要麼不做,要麼便做得徹底,河間郡嚴聖浩或許對自己並沒有太大的惡意,但現在,既然有了這麼一點點苗頭,高遠要做得便是徹底掐滅,當這股堪稱河間郡精銳的軍隊覆滅在草原上之後,即便嚴聖浩欲對自己不利,只怕也是有心無力了.但教他有一丁點兒這心思,自己轉過手來,便能讓他真正的好看.
高遠吁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自從經歷了薊城這一場生死線上的徘徊之後,他自己也感到,本身的心境受到了極大的影響.如果是在以前,在擊敗了對方騎兵,自己安全無虞的情況之下,他是絕不會對這些步卒趕盡殺絕的.
他站了起來,看着賀蘭雄與白羽成,”不留活口,就讓嚴聖浩認爲他們是覆亡於匈奴人之手吧!”
看着高遠冷冷的眼神,賀蘭雄與白羽成二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高遠,似乎有些變了.
全軍在休整一個時辰之後,兵分三路開拔,向着他們各自的目的地奔去.
面對着滿地的死屍,一片的狼藉,陳瑛欲哭無淚,一千騎兵,轉眼之間便灰飛煙滅,能夠倖存下來的,只餘下百多騎人馬,且一個個都是面無人色,顯然是嚇破膽了.這一次出來,連接勝利所積累起來的士氣,至此已是蕩然無存.
這纔是真正的匈奴鐵騎,中原騎兵比起他們,還是不夠看啊!
敵人雖走,但陳瑛卻不敢隨意動彈,對方是騎兵,來去如風,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來一個回馬槍.直至派出去的哨騎確認對方已經遠離自己的軍隊,陣瑛這才鬆了一口氣,到了這個時候,他是說什麼也不願意再在這個該死的地方停留了,連戰士袍澤的屍體都沒有收拾,他便帶着兩千餘步卒匆匆踏上了規程.
回去,只有呆在高牆壁壘的堅城之中,方能對抗對方那強大的衝擊力,這是他唯一的念想.嚇破了膽的河間郡兵們,撤走之時倒是速度極快,連他們這些天來繳獲的戰利品也不要了,滿路丟的都是,現在的他們,只求走得更快一些.
大半天時間,他們竟然破天荒地走了近三十里地,看着已經疲勞不堪的士兵,陳瑛知道,必須停下來休息了,欲速則不達,這些士兵受到今日對手的震懾,一口氣走到這裡,其實已經是強弩之末,如果再勉強,說不定便會崩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