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區之內,上萬名礦工利用礦石堆成了一道道壁壘,人人都緊張地注視着山下遠處,愈來愈多的軍隊,除開他們所知曉的駐和林的守軍之外,更有旗仗鮮明,武器精良,士氣高昂的青年近衛軍,而他們,雖然有多達萬人,但不折不扣都是一羣烏合之衆,所仗的,也只不過是一時的血勇罷了。
一間小石屋之內,十幾個領導了這一次暴動的頭目聚集在一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着一個穿着長袍的帳房模樣的人的身上。
“穆先生,我們當真要投降麼?”先前在曹天賜的面前大聲喊出見到大王就投降的漢子問道。
“是的,當大王到來,便是我們投降的時候。”穆先生的身材很削瘦,但臉上卻有着一絲絲亢奮的紅色。“拉扎貝,你忘了當初我信計劃的時候的意圖了嗎?我們要做的,便是讓你們所有的族人有尊嚴的活着,像大漢其它地方的那些人一樣能一天比一天過得更好。我們不是想造反,我們一樣愛護大漢。”
屋裡十幾個打扮各異的人都點了點頭。
“你們沒有去過大漢其它的地方,不瞭解大漢的律法,那些律法,都是極好的,但在我們這個地方,卻被唱歪了調子,黑心的礦主,隱瞞了那些對你們來說至關重要的地方,他將你們像奴隸一樣關在這個地方,爲他們賣命,他們吸食着你們的血汗來滋補自己,但這,是大漢律法不允許的。可是通濟礦卻當真是天高王遠,大漢之王的目光,沒有投射到這個小小的地方,大王要管的是大漢天下千千萬萬的子民,我們這裡這一點點人所面臨的問題,根本就不會出現在他的面前,但現在是一個機會,我們有這種方式。將大王的目光吸引到這個地方來,拉扎貝,我們要做的,不僅僅是讓通濟礦的人得到解救。更重要的,是遼東這塊地方之上,所有的不同民族的人都能斷沐浴在陽光之下。”
“拉扎貝願意遵循先生的教誨。”拉扎貝右手撫胸,躬身道。
“好了,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我們就這樣定下 ,你們,做好了準備嗎?”穆先生微笑着道。
“先生,按照您的說法,我們即便是爲了一個好的目標而迫不得已發動了這一次暴動,但仍然違反了大漢的律法,即便最後我們的要求被被滿足,但我們這些人仍然可能要爲此付出生命的代價,是真得嗎?”另一個漢子大聲道。
“是的。”穆先生點點頭道:“不管目標如何,但我們的行爲仍然是不允許的。如果以大漢律法論,在這間屋子裡的人,都有可能會丟掉性命。但我們的死,將換來遼東半島各族人民的幸福生活,你們願意嗎?”
“我願意。”拉扎貝重重地點了點頭。“這一次我們發動暴動,殺死了數百名朱達的護礦隊,還有那些警察,光是這個,就不會爲朝廷所容,但是穆先生。你是漢人,你有學識,你給我們指點了一條明路,你不該死在這裡。你現在就走吧,離開這裡,一直往東走,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離開大漢,到一個他們找不到的地方去。我們這些人。願意去死。”
穆先生微微一笑,“沒有我,就沒有這一次暴動,哪怕我的心願是好的,但這一次,死了這麼多人,那些護礦隊也並不都是壞人,還有那些警察,也罪不至死,但他們都死了,我應當爲此付出代價,這便是大漢律法,光是結果是正義並不完美,還要程序正義。”
屋裡十幾個人站了起來,向着穆先生深深的躬下腰去。
“好了,好了,從一年前來到這裡,我便決心要一力做到這件事情,現在,我們馬上要達到目標了,我們應當高興纔是,不應該如此悲傷,拉扎貝,那些炸藥都收好了麼,這可是萬萬不能出岔子的。”
“都封好裝箱了,大王一到,我們馬上就將這些東西全都送出去。”拉扎貝大聲道。
“很好,現在,我們走吧!”
穆先生帶着十幾個人走出了石屋,在外面,黑壓壓的礦工們聚集在一起,看着他們的聲影,人人的臉上都是露出悲壯之色,在更後面,是更多的衣裳破爛,面黃肌瘦的老弱婦孺。
高遠沒有理會毛德旺等人的一力勸阻,在曹天賜回來說明情況之後,高遠立即便向通濟礦出發,在他的王旗出現在通濟礦之外後,一直緊閉的礦區大門嘩啦一聲打開,幾十個漢子擡着一個個木箱從大門裡魚貫而出,將這些箱子擺放在了大門前。
吳崖帶着一隊衛士上前,打開箱子,看到箱子裡的東西,臉上終是露出了放鬆的神色,這便是他們最爲緊張和擔心的礦上所擁有的那些炸藥。
“毛郡守,你能確定礦上就只有這麼多炸藥麼?”吳崖問道。
“是的,炸藥的購買必須登設造冊,每一斤都有登記,應當都在這裡了。”毛德旺點頭道。
吳崖鬆了一口氣,這玩意兒太嚇人了,要是真爆炸開不,足以將通濟礦掃平。一揮手,士兵們小心翼翼的擡着這些箱子向後方退去。
從大門之內,源源不斷地走出這一次暴動的礦工,從大門走出來之後,自覺地跪倒在地上,和林郡的守備士兵迅速地開進,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繩子,準備將他們都捆起來。
“不用捆了。”高遠揮了揮手,對身邊的楊大傻道,“他們已經投降了。”
“是,王上。”楊大傻縱馬上前,這些人早已沒有了反抗之意,即便他們想反抗,在沒有了炸藥這個東西之後,憑這些人的能力,自己帶領的三千青年近衛軍足以一面倒地將他們全部殺死在這裡。
高遠看着黑壓壓跪倒在地上的礦工前面,一個青袍人帶着十幾個明顯是頭領的傢伙,他們站在哪裡,正看着自己。
高遠策馬緩緩向前,身後,何衛遠帶着親衛們將高遠圍在中間,每個人的眼光都死死地盯着那一羣人,當真是連大氣也不敢喘,生怕這中間有一個人暴起發難。倒是另一邊的楊大傻不以爲然。大王是什麼功夫,即便這些人想要來個刺殺什麼的,又能在大王手下討到好處。
作爲現在大漢軍中唯一一個敢和高遠真刀實槍拼殺的將軍,楊大傻可太清楚知道大王的厲害了。哪怕自己竭盡全力。最終也會被大王打得像一條狗一般地躺在地上爬不起來。
高遠的目光落在了最前方的那個青衣人身上,臉上浮起詫異的神色,“你是中原人?”
穆先生單膝跪地,隨着他的跪下,身後十幾個暴動領頭者都跪了下來。“學生穆圖,見過大王。”
“學生?”高遠皺起了眉頭。
“是,學生是薊城綜全大學律法系第一屆畢來的,大王是薊城綜合大學的名譽校長,我自然也能算是大王的學生。”
“律法系?”高遠的眼色有些玩味,“既然你是學習大漢律法的,那你應當對我大漢的法律體系很熟悉,我想問你一聲,你可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
“學生明白。也做好了準備。”穆圖點頭道。
“既然如此,你爲什麼還要這麼做,看起來,你是他們的首領。”高遠道。
“說不上是首領,我只是他們的組織者。”穆圖道:“王上,您可願意去裡面走一走,看一看嗎?”
高遠擡頭看着灰撲撲的礦山,點了點頭,“好,走一走。看一看,我也想聽你說一說,第一屆畢業的薊城綜合大學的學生,現在都是我大漢各行各業的翹楚。你怎麼沒有做官而是到了這裡呢?”
看着翻身下馬的高遠,穆圖道:“學生家境不錯,但卻不喜爲官,畢業之後,便在大漢境內四處遊走,二年前到了這裡。便再也沒有離開。大王,學生爲您引路。”
高遠點點頭,“走吧。”邁開大步,往裡便行,何衛遠一行人有些緊張地護衛在高遠的周圍,而這一次楊大傻也不敢託大了,揮了揮手,吳崖早已指揮着近衛軍的士兵,搶在高遠之前,進入了礦區之內。
礦區之外,跪着上萬名礦工,但更內裡,卻還有着更多的老弱婦孺,他們聚集在一齊,臉色惶然地看着盔甲鮮明的士卒衝了進來。
“大王是我知道的有史以來的最英明的君主,不管是在文治,還是在武功之上。”穆圖道。
“這不是拍馬屁,這是我內心真實的想法,大漢也是有史以來最開明,最好的國家。”
“既然如此,你爲什麼還要煽動礦工暴動?”高遠淡淡地問道。
穆圖指着四周那些面黃肌瘦的人,“可是王上,大漢陽光雖然燦爛,卻仍然有照不到的角落,有照顧不到的人羣,就像他們。而很顯然,這樣一些小小的羣體,是不可能上達天聽,傳到您的耳中去的。這兩年來,我走遍了遼東三省,所見所聞,與我心中所想,實在差距太大,王上所言,大漢旗幟飄揚之處,皆爲大漢子民,享有同等權利,但在這些地方,我並沒有看到。”
“這裡,或者只是一個極端。”高遠緩緩的道:“有很多種方法可以解決。並不一定要採取這一種。”
“或許這裡只是一個極端,但在整個遼東三郡,不可否認的是,異族之人,比起漢族人,他們所享有的權利要少得太多,我們漢人在這裡享有的,這裡數十個少數民族是根本想不到,也享受不了的,首先,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們應當享有那些權利。”穆圖道:“這裡的官員,並不像王上所想的那樣,當真是將他們也當做了與自己平等的一員。”
高遠隨意地走進了一間草棚,這是一個礦工的家,跨進門去,高遠的眼光不由一陣收縮,有家徒四壁來形容,當真是切實不過,屋裡散出出一股難聞的味道,門口,一個女人帶着兩個孩子跪在哪裡,其中一個約三歲的男孩身上竟然是不着寸縷。
走到一角的米缸之前,高遠伸手掀開了蓋子,裡面空空如也。
“這並不是個例,而是曾遍現象,現在您走進任何一個棚子,所看到的都會差不多。”穆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二年前我來到這裡的時候,當真是震驚異常,我沒有想到,大漢立國數年,居然還有這樣的情況存在,我看着一車車的毛鐵從這裡出發,看着礦主們在這兩年之間,一個個地獲得了鉅額和財富,但這裡頭,都是這些礦工們的血汗啊!大漢的律令,在這裡被藏了起來,礦工們更像奴隸,進來容易,出去難啊!”
“這裡的很多礦主們巧妙地利用了與礦工們簽定的工作合同,嘿嘿,那豈是不能算是合同而是一張張的賣身契了,簽定了這個,就算這些礦工們想走人,也是走不了的,因爲從合同上表現出來的內容來說的話,官府是絕對認爲是這些礦工違反了契約而不是礦主們。礦區成了一個牢籠,將他們牢牢的圈禁在這裡,整個遼東都差不多,區別只在於,有些礦主們稍稍心善一些,給的工薪高一些,使那些礦工和他們的家人能夠活下去而已,而在這裡,着實是有些活不下去了。”
高遠的臉色很不好看,因爲在遼東的礦山之中,有不少是朝中大臣們都參股了的,即便是自己,也在好幾個礦區有股份,這豈不是說,自己也成了這些敲骨吸髓的周扒皮中的一個。
“學生在學校的時候,聽過大王來講過的一節課,那節課的主旨,便是律法面前,人人平等。”穆圖看着高遠,“但我在這裡,沒有看到平等,學生想了許多辦法想將這裡的情況讓更多人知曉,但毫無作用,甚至學生在這裡,還險些丟了性命,最後,是拉扎貝他們救下了我,從那時起,我就呆在這裡,我想要幫助他們,而大王這一次的巡視,便爲我提供了絕佳的機會,只有讓大王親眼看到了,親耳聽到了,纔會有所改變。”(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