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78章 一曲終了

天山夜晚的寒意, 總能讓人感覺有些刺骨。或許是因爲近些年來,天山境內動盪不安,大大小小的戰爭數不勝數, 以至於每當太陽西沉, 尋常百姓人家都關緊房門, 鮮少外出, 甚至有些地方的牧民, 夜晚都不敢點亮燭火,生怕遭受什麼無妄之災。

然而,距離伊犁府城兩百多裡的一家驛站確實燈火通明。

驛站內似乎是接待了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看守的人員沒有絲毫懈怠,並且還有人時不時的流動巡邏。這個驛館最好的房間內, 有一個俊朗的男子, 正在牀上歇息, 這人正是豫親王多鐸。此時的多鐸面容雖有些疲憊,可他的表情卻是在告訴別人:他很開心。因爲有聖旨賜婚, 多鐸必須提前回到京城去做準備。儘管他身爲王爺,用不着事必躬親,但有些事情他必須親自處理才肯放心,比如說,王府內的侍妾。

其實, 多鐸並沒有睡着, 這些天來, 他手中的謀劃絲毫沒有減少, 畢竟將福晉真正娶到家, 纔是硬道理。就在多鐸閉目沉思的時候,房間的窗戶被一陣風吹來, 外面的涼氣一下子就涌進了屋裡。突如其來的涼風,令僅穿了一身褻衣的多鐸打了個寒顫。多鐸只得起身將窗戶關好,等他回過身來時,卻發現,他的牀邊站着一個人。

深更半夜,牀邊突然之間出現了一個人,如若是你,你會如何反應?多鐸先是一愣,繼而很是平淡的對那人說:“閣下深夜來訪,不知有何指教?”那人並沒有回答,只是一直盯着多鐸看,對多鐸的問話也裝作沒聽見一般,霸道的說:“你是多鐸?”雖是問話,但那語氣中的篤定令人無法辯駁。

多鐸卻不氣惱,不卑不亢地點了點頭,說:“正是本王,不知閣下高姓大名?所爲何事?”那人似乎沒有想到多鐸能夠如此平淡的應對自己所釋放出的威壓,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開口說道:“葉秋白!”多鐸聽到這個名字,緩緩一笑,說:“原來是葉師傅!多鐸招待不週,還望葉師傅海涵。”心中卻在想“果然是他!”

且說葉秋白得知明緋要嫁給多鐸爲妻,以爲明緋是被逼的。本想殺了多鐸一了百了,可明緋卻告訴他,她是自願的。這讓葉秋白十分的憋屈,他不希望明緋嫁得不甘心,更不希望自己看着長大的女孩不能擁有一個完滿的婚姻。所以,他找上了多鐸。說實話,葉秋白並不反感滿人,畢竟他最愛的女人就是滿人。

葉秋白沒有想到多鐸會如此鎮定,無論是有錢人還是有權人,他們的共同特點都是怕死。而多鐸這個既有權又有錢的人,能夠如此從容的面對這種壓力,多多少少贏得了葉秋白的好感。但這絲好感,還不足以讓心高氣傲的葉秋白轉變態度。多鐸那一連串的小動作,瞞得了納蘭一家,卻沒能瞞過葉秋白,想到這裡,葉秋白沉聲說道:“你可知道,就憑你對納蘭一家做下的事情,就算我今日殺了你,也不爲過。”

多鐸聞言心中一驚,這些事情他處理的極爲巧妙,除去心腹之人,無人知曉。看來這位葉師傅,也是不不可多得的人才。若非多鐸早就知道葉秋白無心取他性命,他可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去跟葉秋白硬碰硬。多鐸思索着應該如何措辭纔好,不經意間就將那些壓力分了出去。

良久,多鐸纔開了口,可是他說的話,卻與剛剛葉秋白的質問毫無關係:“葉師傅,您知道愛新覺羅家唯一教會了我什麼嗎?”葉秋白沒有言語,多鐸也並不在意,而是緩緩地繼續述說着:“我在皇族學會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對於想要得到的東西,不可寄希望於任何人,只能自己去爭取。”說道這裡,多鐸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嘴角露出了一絲幸福的微笑,擡頭看向葉秋白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哪怕是——不擇手段!”

葉秋白微微皺眉,纔要開口說話,又被多鐸春風化雨般的打斷了,只聽多鐸說:“我喜歡納蘭明緋,雖然我知道她並不愛我,但我願意用一生的時間去等待。”葉秋白聽了多鐸的這一句話,原本冰冷的神情有了些許融化的跡象。有聽多鐸接着說:“所以,我可以用盡手段,只求她能嫁我爲妻,至於其他人,有與我何干呢?若顧忌太多,痛失所愛,那纔是一生中最追悔莫及的事情。”

多鐸的這一番話,雖然有些偏激,但卻如同一柄重錘,敲在了葉秋白的心門之上。當年葉秋白就是因爲顧及所謂的師徒情誼,同門之義,最終導致自己深愛的女人慘死,而名動一時的天山公子也落得一個獨自走天涯的情景。聽了多鐸的那番言論,葉秋白竟然從心底產生了一種認同。有那麼一瞬間,葉秋白是那麼羨慕多鐸,羨慕他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判斷。總好過自己那時過於天真,過於相信所謂的親情,才導致如今與愛人陰陽兩隔的局面。

這樣一來,葉秋白竟然從心裡生出一種英雄惜英雄的想法。做人本就該自私一些,若是當年他肯自私一些,如今,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

葉秋白突然一驚:這多鐸絕非常人,才這麼一會兒的功夫,竟能讓自己心神失守。若是多鐸趁葉秋白失神的時候發動偷襲,葉子大俠的一條小命就交代在這裡了。葉秋白畢竟是江湖少有的高手,很快就壓住了自己的情緒,看向多鐸的眼神也有了一絲戒備。

而多鐸卻彷彿沒有察覺一般,葉秋白見狀,微微思索了一下,開口說道:“既然你對明緋如此上心,我也不再多說什麼。但是你記住,你若怠慢了明緋半分,我決不饒你!我要殺你,易如反掌。”葉秋白話音剛落,多鐸便覺得眼前一花,等他定下神來,那個神出鬼沒的“葉師傅”已經不見了蹤影。

“呼——”多鐸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自從葉秋白一出現,多鐸就直面着他,葉秋白釋放的所有威壓和殺氣,全都被多鐸硬生生的捱了下來。他哪兒有葉秋白想得那樣淡定?哪兒有那樣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此時他的背後早已經溼得通透,葉秋白一走,多鐸整個人頓時覺得壓力大減,連呼吸都輕鬆了好多。

不過,好在,這最後一關總算過了。就等回到京城,舉行婚禮了,想到這裡,多鐸雖然有些疲憊脫力,但依舊笑得很是開心。

……

……

時間猶如白駒過隙,一轉眼,十五年過去了。十五年的時間究竟能改變什麼?這十五年來,跟所有的落敗的門派命運相同,名動一時的天山派早已消失在了人們的口中;原本名揚天山的塞外奇俠楊雲聰也不見了蹤影,有人說,他死了,有人說他投靠了朝廷,儘管各種說法不一,但終究沒有人再見過他。與他同時消失在人們視線裡的,還有那曾在大漠中肆意馳騁的紅色紗巾。

然而,天山之內有不少人稱自己曾經見到過神仙,兩名神仙鶴髮童顏,卻美貌非凡女子。沒有人知道那是一代女俠爲愛白頭。天山,從來不缺少傳說。兩個白髮魔女也好,兩個鶴髮童顏的仙子也好,只是爲後人平添了許多故事罷了。

而曾經出現在故事裡的調皮少女納蘭明緋,如今已經成了一位母親,終日忙着教育另外一位調皮的少女。

“啪——”

在京城某處院落,一聲清脆的響聲過後,隨後傳來了一道充滿鬱悶和無奈的女聲:“我的格格祖宗,您打碎的這個琉璃瓶,可是王爺費了好大力氣才找來的呀!”聽着口氣,顯然是一個丫鬟。

“那又怎麼樣?阿瑪那麼疼我,打碎個瓶子算什麼?”另外一道嬌憨的少女聲旋即傳了出來,語氣頗爲不在乎,甚至還有一絲不滿。

“可是,可是這是王妃最喜歡的一對瓶子了……”之前那個丫鬟囁囁嚅嚅的補充着說。

“什麼!!你怎麼不早說?這下糟了,快,快趁額娘沒看到,趕緊收拾了,快點呀!別再磨蹭了,要不額娘又該讓我背那什麼該死的英吉利文了。”少女見自己婢女竟然沒有按照吩咐收拾,心中突然之間有了種不祥的預感,連頭兒也沒回,便轉移了話題,說道:“都怪那隻該死的大老鼠,突然跑了出來,嚇我一跳,打破了額孃的瓶子,讓我逮到他一定好好揍他一頓!哼!”

少女一邊說着一邊努力地忽略身後的人,拿着手中的鞭子,擺出一副要找“大老鼠”算賬的樣子,想要溜掉。可是這時候,那名婢女可憐兮兮的聲音再次響起:“格格——您別把暮雲扔下呀——”名叫暮雲的小婢女像只被主人拋棄了的小狗,可憐的不成。

暮雲的聲音成功地阻止了少女的潛逃行爲,任命的回過頭,少女準備接受額娘最“嚴酷”的懲罰,轉過身來後,才發現,一個身穿錦袍的中年男子,站在那裡看着自己無聲的笑着。

“阿瑪!”少女一下子來了精神,直奔那名男子衝了過來,一把抱住他,撒嬌似的搖着自己阿瑪的胳膊,嘟着小嘴,討好地說道:“阿瑪,阿瑪,你有沒有看到那隻老鼠啦,都怪它,曦琳才弄破了那個瓶子的!”

“是了,是了,阿瑪看到了,好大——的一隻老鼠呢!”刻意地強調了一下“老鼠”兩個字,多鐸面帶笑意的看着自己的女兒,這個丫頭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她的額娘,他的妻子,納蘭明緋。想到明緋那種特殊的懲罰方式,多鐸臉上的笑意更加燦爛了。面對着女兒的撒嬌,多鐸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的妻子,原本如玉的面孔,又多了幾分柔情。

總算找到了靠山的曦琳才鬆了一口氣,卻聽到自家額娘那平平淡淡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哦?老鼠是嗎?既然提到了老鼠,曦琳,今天的就演米老鼠的話劇好了!”少女曦琳聽到這句話,一時間僵硬住了:怎麼,額娘居然是跟阿瑪一起來的?我居然沒有看到?死了死了!

機械的轉過頭,十二歲的愛新覺羅•曦琳哭哈着臉對明緋說:“額娘,我錯了……沒有大老鼠,是我調皮,把瓶子弄碎的……可不可以不要演米老鼠啊?”吞吞吐吐地說完了最後一句,看着自家額娘一副“沒得商量”的表情,曦琳又把目光投向了她英明神武的阿瑪。多鐸輕輕地咳嗽一聲,笑着看向明緋。

曦琳心中一動:看樣子有戲!

卻聽到阿瑪淡定的說:“米老鼠?聽起來蠻不錯的,就讓曦琳試試吧。”曦琳鬱悶壞了,儘管她知道阿瑪很寵她,但是曦琳明白,在阿瑪心裡,最疼愛的人還是她的額娘。每當曦琳對上額孃的時候,阿瑪總是站在額娘那一邊。曦琳就知道,阿瑪這叫妻奴,哼!

不過曦琳忘性很大,即使每次都被阿瑪整到,卻依舊試圖把阿瑪拉到自己的陣營。倒不是曦琳想要給阿瑪和額娘之間製造什麼矛盾,而是每次看到阿瑪出賣自己去討好額孃的樣子,曦琳就很不爽!明明,演情景劇的是她愛新覺羅•曦琳好不好?爲什麼每次阿瑪都擺出一副請功的樣子?哎哎,真是的,這麼大人還總磨着額娘,她六歲就已經不跟額娘一起住了好不好?

吐槽歸吐槽,曦琳最終沒有逃開用英語演米老鼠的命運。曦琳決定她開始討厭老鼠了!下次再打壞東西,她就說是兔子!對,兔子!看額娘還會不會讓她去演兔子!心情不爽的曦琳沒有想到,她的額娘不僅會讓她演兔子,而且還會讓她換着樣的演。日後她知道那些兔子的名字後,曦琳覺得,她不僅要討厭老鼠,還要討厭兔子!對了,還有流氓!八哥!一起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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