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明緋看着葉秋白如此激動, 心中很不忍,便走上前拍了拍葉秋白的肩膀,輕聲說道:“葉子, 我這不是沒事嗎?我好好的呢!”葉秋白聽到明緋這句“好好兒的”更爲氣憤, 只聽他恨恨地說:“我當時就該……”才說了一半, 便聽到一個焦急而又爽朗的男聲從外面傳來:“葉師傅, 是緋兒回來了嗎!”
來人正是納蘭明緋的父親, 伊犁將軍納蘭秀吉。
因爲葉秋白的身體正好擋住了納蘭秀吉的視線,納蘭秀吉進門之後只看到了葉秋白,所以纔有了剛纔那一問。而明緋聽到納蘭秀吉的聲音, 便探頭向外看去,這一看不要緊, 明緋只覺得自己的鼻子一陣酸澀, 眼淚又流了出來。明緋還記得□□離家出走時, 納蘭秀吉的漠不關心;額娘生病時,納蘭秀吉的不聞不問。但是, 經歷過死亡之後的明緋突然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還活着,能跟家人在一起,什麼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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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巨響, 納蘭秀吉聽了明緋的講述之後, 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咬牙切齒的恨道:“天山派!羅布族!”心中的怒火無處宣泄, 以至於納蘭秀吉粗聲粗氣的喘息着, 良久才堪堪平靜了一些,但他的語氣中依舊充滿了憤怒:“老夫定與他們不死不休!”
納蘭秀吉憤怒的吼叫聲, 衆人只覺得耳朵被震得嗡嗡直響,但是誰都沒有想要打消這位驍勇善戰的將軍報復天山派和羅布族的念頭。錦悅和納蘭□□此時淚流滿面,剛剛哭過那一通是重逢明緋的喜悅之淚,而現在的淚水,則是對明緋遭遇那些可怕事情的心痛。納蘭秀吉從沒有像現在這麼後悔過,他後悔爲了保全家人而聽從豫親王的話,後悔他的猶豫不決讓明緋這趟天山之行差點喪命。心痛、內疚、後悔,多種情緒充斥了納蘭秀吉的身心,所有人都能看出他此時的失控。
屋子裡唯一冷靜的人,要屬葉秋白了,葉秋白看了看怒氣沖天的納蘭秀吉,覺得作爲父親,就應該是這樣的。即便納蘭秀吉不爲明緋報仇,他葉秋白也不會放過那羣人的。沒有任何人能夠傷害到他在乎的人而不付出代價。眼瞅着納蘭秀吉即將失控,葉秋白沉聲說道:“已經沒有天山派了,將軍大可安心對付羅布族,爲丫頭出出這口惡氣!”
納蘭秀吉聞言一愣,轉頭看向葉秋白,疑惑地問道:“先生是說……”葉秋白此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的回答了句:“已經沒有天山派了!”衆人面面相覷,怯於葉秋白冷清的表情,都沒有再開口說話,良久,明緋嚥了咽口水,說:“葉子啊!該不是你把天山派給滅門了吧?”
葉秋白看着神情忐忑的納蘭明緋,輕輕一笑,說道:“滅門倒是沒有,不過從此之後天山境內再無天山派卻是事實。”明緋被葉秋白這一笑給鎮住了,她一直知道,葉秋白長得妖孽、武功高得妖孽,可她從沒覺得葉秋白笑起來也這麼妖孽。那一抹明媚的微笑中,夾雜了許多明緋看不透的情緒,讓她不自覺地被葉秋白的笑容吸引。
葉秋白看着明緋這副呆愣愣的樣子,積蓄了三年的陰鬱心情一掃而光,微笑着對明緋說:“這些事你就不要再過問了,那是我跟你阿瑪需要頭疼的,我現在先看看你的傷勢吧!”葉秋白這一說,納蘭秀吉等人才想起明緋被傅青主廢了武功,不曉得是個什麼情況。衆人都想要待在屋裡,卻被葉秋白委婉拒絕了。
只剩下明緋和葉秋白兩個人的屋子一下子顯得安靜了許多,葉秋白一改剛剛那副風輕雲淡的樣子,一臉落寞的長嘆一聲,對明緋說:“丫頭,連我都不能知道嗎?”明緋心中一驚:這葉子的直覺也太敏銳了吧?
明緋確實是隱瞞了一些事情,就是在夕瑤溪谷的那一段。因爲林夕遙怎麼看也不像是普通人,所以明緋不知道要怎麼跟大家解釋,只好謊稱是被一個高人所救,一直待在那裡,三年之後才醒過來。
明緋想破頭也想不出來,究竟是哪裡露出了破綻,被葉秋白給發現了,只好囁囁嚅嚅的說:“哪兒有什麼不能知道的嘛?我只是怕我說出來你們都不相信罷了……”葉秋白聽到這句話,不自覺地笑了笑,心中暗想:“明緋這丫頭果然是禁不住自己套話的呀!”
並不言語,葉秋白靜靜地看着明緋,似乎是在等她繼續說下去。明緋此時頗爲懊惱,煩躁的撓了撓頭,自言自語道:“說就說了,信不信不關我的事!”當下,明緋將醒來之後遇到林夕遙,被林夕遙當藥童使用了三個月的事情告訴了葉秋白。
葉秋白聽後一直沉默不語,過了好半天,纔開口說道:“這位林夕遙應該是個隱士高人 ,你說的那個山谷我也曾去過,但從來不知道里面竟然還有這等高人。只是,她既能夠救得你的性命,爲何不一併將你的武功治好呢?這點我實在是想不通!”
納蘭明緋聽到葉秋白提及自己的武功,臉色不禁變了變,然後又裝作沒事的樣子說道:“這個嘛,她總說爲了我浪費掉了她師傅留給她的最後一個九轉還魂丹,救我性命的那顆丹藥,應該是她手中最後一顆了。”葉秋白明白明緋的言下之意,但是他依舊很是疑惑,問明緋道:“你不是說,她是個藥師嗎?既然是煉藥之人,總得懂得藥理吧?再煉製一些應該也不是難事啊?”
明緋聽了葉秋白的話,便想到了夕瑤溪谷中定期循環的藥爐爆炸聲,頓時一陣惡寒,心中暗道:“我要是真的吃了她煉的藥,恐怕纔是性命危急呢!”不知爲什麼,明緋不想讓葉秋白知道林夕遙是個怎樣的煉藥師,便沒有吐露更多的細節給葉秋白聽。
明緋心知葉秋白素來高傲,在武林中幾乎沒有什麼對手了,沒有同等水平的對手,對武林人士來講,是件很寂寞的事情。她擔心葉秋白詢問林夕遙的事情之後,跑去找林夕遙比武。儘管林夕遙沒有在明緋面前展現過她的武藝,但明緋知道,葉秋白,絕不是林夕遙的對手。
明緋想要轉移葉秋白的注意力,只好胡亂找了個話題說道:“葉子啊,這次回家,爲什麼我感覺怪怪的啊?”
“嗯?哪裡怪怪的?”葉秋白的心思顯然沒有從“林夕遙”的身上收回來,漫不經心的回答了一句。明緋看到她說的話絲毫沒有效果,只好絞盡腦汁繼續找話說,所幸的是,還真給她找到了個“怪怪的”現象。
明緋開口說道:“我家裡人啊!阿瑪、額娘、還有□□,我看他們都不怎麼着急的啊?好像是我出了趟遠門兒似的,我可是差點就死了哎!這樣,讓我覺得很沒存在感啊!”
明緋的這一番話,終於把葉秋白的心思拉了回來。
確實,明緋回府後,迎接她的美人額娘和納蘭□□,體現出的只有久別重逢的欣喜和激動,似乎對明曾經掙扎在生死線上的事情毫不知情。不僅如此,連納蘭秀吉也是這樣。這不能怪明緋多想,曾經她有個頭疼腦熱的小病,阿瑪和額娘都着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爲什麼這次自己看不到他們的焦急呢?
葉秋白神色複雜的看了看明緋,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說道:“其實,是我告訴他們你被一個高人所救,但那高人性情古怪,治好了你的傷勢,卻不肯放你回來……”明緋聽到這話,不由得一陣驚愕,有些結舌的問葉秋白道:“啊?爲什麼呀?”
葉秋白有些猶豫,但還是告訴了明緋緣由,說道:“因爲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死是活,那時候關於你的傳聞太多,而你父母也幾近崩潰,尤其是你母親,大病了一場,差點沒命。我只好告訴他們你沒事,只是暫時無法回來。”
明緋聽了心裡很難受,她害得那麼多人爲她擔心,已經是很不應該了。再加上葉秋白爲了讓她家人安心,一力扛起了所有的壓力,明緋只覺得眼睛有些酸酸的,擡手抹了抹微紅的眼睛,看着葉秋白風輕雲淡的樣子,哽咽的說道:“那,我要是真的死了呢?”葉秋白似乎早就料到明緋會是這樣的表情,微微一笑道:“若是那樣,我會給你的家人服忘塵散,讓他們徹底忘記你的存在,沒有了記憶,就不會有悲傷。”
明緋跟在葉秋白身邊已久,自然知道“忘塵散”是什麼東西,那是藥王谷的另一秘藥,配上藥王谷的功法,施術者控制服用者的記憶,可以讓他們忘掉施術者指定的人或事。葉秋白雖然說得很輕鬆,但是明緋能夠聽得出來,葉秋白調笑的語氣中包含着無奈、心酸。尤其是當葉秋白提及“忘塵散”這三個字的時候,明緋能夠明顯的感覺到葉秋白對這種藥的複雜情緒。
“葉子,你……”這樣的葉秋白,讓納蘭明緋覺得心鈍鈍的疼,明緋不知道葉秋白和天山派的具體恩怨,但是明緋多少能夠看出,葉秋白憎惡天山派。想到之前衆人都在時,葉秋白那一句“已經沒有天山派了”,明緋試探着問葉秋白道:“葉子,你和天山派……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葉秋白看着惴惴不安的納蘭明緋,暗自笑了笑,心道:“這丫頭終於還是忍不住了!”早就知道明緋會按捺不住好奇心,詢問自己跟天山派的關係,葉秋白一直都想找機會把他與天山派的恩怨細細的說給明緋聽,並且囑咐她不要讓傅青主知道她是滿人,奈何陰差陽錯的總是沒有機會。如今明緋既然問了,葉秋白索性決定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
葉秋白很是不經意的揉了揉明緋的腦袋,輕笑着說:“丫頭,我給你講個故事,可好?”明緋知道,葉秋白接下來所說的,定然全是他與天山派的糾糾葛葛,登時豎起了兩隻耳朵,留心挺聽着葉秋白的每一句話。
良久,葉秋白將他與夢雪相愛無法相守、與天山派漸行漸遠的事情都講完之後,明緋就仍舊保持着一開始的動作,徑直的坐在葉秋白對面,不知在想些什麼。夢雪和天山派,是葉秋白心中的一道隱痛,他很少去觸摸,甚至不敢去想。葉秋白本以爲,將這些事悉數說出,對他來講,又是一次痛徹心扉的回憶;沒想到他把積壓了多年的心事說出來之後,竟然覺得輕鬆了很多。
明緋愣愣的看着葉秋白,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正在猶豫之間,聽得葉秋白笑着說道:“好了,不說這些了,讓我看看你的傷勢吧!”明緋聞言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她正愁不知如何迴應葉秋白呢,連忙伸出了胳膊,遞給葉秋白,訕訕的說:“嗯,葉子你幫我看看,我的武功還能不能恢復啊?”
葉秋白的手搭在了明緋的脈上,原本微笑的臉漸漸變得凝重起來,看得明緋心中一陣慌亂,不知情況到底如何。葉秋白半響都沒有說話,明緋有些難過,嘴上卻裝作不在乎的樣子說:“是不是沒法恢復了?沒關係,其實我也不是特別在意武功這件事的。最開始的時候,我也是不會武功的嘛!再說了,就算我現在沒有了武功,不是還有你嘛……”明緋口中喋喋不休的說着,其實她說出了什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只是下意識的不想看到那個眉頭緊鎖的葉秋白。她希望,葉秋白是快樂的。
明緋的這一頓絮叨,使得葉秋白原本凝重的神色漸漸緩和了下了,他的眼神也慢慢變得異常堅定。葉秋白定定的看着明緋,說道:“放心,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葉秋白看了看強作鎮定的納蘭明緋,心中輕輕的嘆了口氣,嘴上卻安慰明緋,說道:“我與藥王谷的谷主是生死之交,他醫術了得,一定會治好你的!”
不知道爲什麼,明緋總覺得葉秋白的這番話,與其說是在安慰明緋,倒不如更說是說給他自己聽的。明緋雖然不擅長古人的那些勾心鬥角,但她很明白,自己離開林夕遙的溪谷後,身體素質直線下降,想要恢復武功,肯定比登天還難。如果沒了武功,不曉得自己還能不能好好保護□□,避免她走上原著裡的那條路。
向來生活得順風順水的納蘭明緋迷茫了,她不知道自己最初的目標或者說是最初的夢想還能不能夠實現,明緋看着不安的葉秋白,思緒漸漸地飄遠:“我到底,應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