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不用麻煩了，我跟向南準備走了。”
錢小勇在商場裡摸爬滾打了將近一年，早學會了察言觀色，看到向南渾身不自在，便明白該走了。
他對忙裡忙外的馬師傅說了一聲，隨後又對向南笑道，
“向南，咱們找個安靜的地方，邊吃邊聊。”
一出門，向南就看到門前的停車位上，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停在路邊，那兩位壯漢率先一步走上前去，一個坐進了駕駛室，一個則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並將車子啓動，靜靜地等着錢小勇上車。
錢小勇苦笑一聲，正要開口解釋，向南擺了擺手，笑道：
“我知道，你爸逼的。”
說完，擡腳就往車子那邊走去，錢小勇愣了一下，也趕緊跟了上去。
在外人看上去，好像這車是向南似的。
兩個人在玄武湖畔，找了一家頗爲高檔的酒樓，要了一個包間，一邊看着湖面上波光粼粼，一邊聊着天。
實際上，大半的時間都是錢小勇在說，向南在聽。
“我這大半年，可真是累壞了。”
錢小勇一邊喝着酒，一邊在向南面前大倒苦水，“我之前不是跟你說，到國外去賭石嗎？”
說到這裡，他朝向南豎起了兩根手指，繼續說道，
“兩次，我老爸就帶我去了兩次公盤，第三次的時候，是在國外一個武裝控制的地區的私盤，我老爸就讓我帶着那兩個保鏢去，我怕得要死啊，一路上連睡覺都不敢！”
“還好，我們都是跟着車隊過去的，一路上有驚無險。到了賭石市場以後，我親眼看到一個人，花了五百萬買了一塊原石，結果一刀切下去，什麼都沒有，賭輸了！”
“還有一個看上去比我大幾歲的人，花了四萬塊錢，買了一塊籃球大小的原石，第一刀下去也是沒有，大家都不看好，誰知第二刀下去，就看到綠油油的顏色，居然開出了冰種！”
錢小勇的眼睛也瞬間發亮了，他看着前方，喃喃說道，“這個人賺大發了，可惜，到第二天他就不見了，再也沒有看到過他……”
說完，錢小勇就又喝了一杯白酒下去。
這一頓飯，一直吃到十點多，兩個人才分開，一桌子的菜，只有向南面前的兩盤菜幾乎吃光了，其他菜幾乎沒怎麼動。
錢小勇一直在喝酒，在說話，一口菜都沒吃。
向南到現在才發現，原來錢小勇喝了酒後話更多，一直到醉過去了，嘴裡還嘟嘟囔囔地說個不停，可究竟在說什麼，也沒人能聽清。
兩個人出門之後，其中一個保鏢去結了賬，然後和另一個人一起，扶着錢小勇離開了。
向南沒讓他們送，他也喝了點酒，但不多，他想自己一個人走一走。
出了酒樓之後，向南想起錢小勇講的那些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才半年多一年不到的時間，連錢小勇也變了許多。
原本，他是個咋咋呼呼、沒心沒肺的小胖子，現在看上去，他也學會往心裡面藏東西了，而且藏得很深，否則的話，也不會在喝了酒之後，對着自己一股腦兒地倒了出來。
想必，這些東西，錢小勇在他老爸面前，也不會透露絲毫吧？
錢小勇變了，他又何嘗沒有變化呢？
原先只知道躲在修復室裡，廢寢忘食地修復古書畫的自己，如今不也學會了走出修復室，去和那些老專家、收藏家們打交道？
走進了社會這個大熔爐，便再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學生了，生活總會教會你成熟。
只是代價多少的問題。
向南一路走回家裡，打開門，老爸老媽早已經睡下了，他們明天還要出早攤，自然不可能太晚睡覺。
他沒有開客廳的燈，輕手輕腳地來到衛生間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後，纔回到房間裡，在牀上躺下來。
可這一夜，註定難眠。
……
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
向南早早地起了牀，按部就班地鍛鍊了一個小時，然後洗漱吃飯，最後拎起揹包出了門。
出門前，他就已經跟老師孫福民打了電話，得知他今天不會在學校，而是在金陵博物院，於是，向南便直奔目標而去。
在金陵博物院，孫福民一眼就看出了向南似乎有心事，不過他沒多說什麼，如果是工作和學業上的問題，向南肯定不會客氣，早就說出來了。
他沒說，應該就是成長的煩惱吧。
這種事情，還是得靠向南自己去想明白。
孫福民只和向南說了一下論文答辯的時間和注意事項，其他的便沒有再多說什麼。
在他看來，論文答辯對於向南來說，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向南如今已經是古書畫修復和古陶瓷修復雙料專家，這要是都不能畢業，會讓人笑掉大牙。
剩下的時間，孫福民問的更多的，是向南工作室目前的情況。
聽到工作室古書畫修復除了向南外，只有康正勇一個人，孫福民皺了皺眉頭，他說道：
“這樣吧，我向學校申請一下，將你的工作室列入考古文物系古書畫修復實習基地，從下個學期開始，安排幾個實習生去實習。不過，從金陵到魔都還是有點距離，你最好能提供住處。”
向南點了點頭，應道：“這是應當的，現在工作室裡都是包食宿的。”
“開銷有點大啊。”
孫福民搖了搖頭，他說道，“你手上的那兩批文物，修復好之後拿去慈善拍賣，至少也要能夠維持工作室的日常開銷，要不然，靠你一個人撐不下去的。”
“嗯，我目前也是這麼考慮的。”
向南又點了點頭，遲疑了一會兒，又問道，“可那兩批文物裡，還有一些玉石、青銅器之類的，我修復不了，也沒法拍賣，這個……”
“誰說你修復不了了？”
孫福民眼睛一瞪，連聲音都大了起來，“你修復不了，不會去學啊？”
真是的，當初你古書畫也修復不了啊，你後來不是能修復了？
還有你一開始也不會古陶瓷修復啊，現在不也能修復了？
青銅器……青銅器雖然麻煩一點，但你可以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