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漸露光明,堡寨之上的徵東軍士兵看着鋪天蓋地從遠處捲過來的東胡騎兵,都是被震住了,騎兵上千,無邊無際,騎兵上萬,連天接地,現在,堡寨之上的徵東軍士兵看到的便是連天接地的騎兵呼嘯着割斷漫天的風雪,一眼,竟然望不到他們的後隊在哪裡。
“我操他奶奶的,這陣仗,有些驚人呢!”宋宏新身邊的鬍子喃喃地道,作爲一名曾經的中原步卒,一輩子是很少有機會看到如此多的驍勇的騎兵聚集在一起的,即便是在和林城下,他們與東胡騎兵血戰數場,但他們所看到的也只不過是冰山一角,永遠只能看到自己面對着那些騎兵,但現在,他們站在堡寨高處,可以清楚地看到整個東胡騎兵的軍容。
宋宏新清楚地聽到了寨牆之上士兵們不約而同地咕咚一聲吞嚥口水的聲音,事到臨頭,大家還是不約而同地有了緊張的情緒。
“弟兄們,大家不要躲在牆後頭了,露出頭來,好好欣賞一下東胡蠻子給我們表演一番馬技吧,他們這活兒可耍得好哦,輕易可是看不見的。”宋宏新大笑着,兩手不停地揮舞着,“來來來,大家瞧瞧,看東胡的馬兒會不會爬牆。”
轟的一聲,寨牆之上的士兵都是大笑起來,宋宏新諢諧的話語,有效地緩解了士兵們的緊張,大家輕鬆地站直了身子,將大部分身體暴露在了寨牆之外,這個距離,東胡騎兵所使用的騎弓,是很難射到寨牆上的。
望樓之上,小海子探出半個身子,衝着遠處的東胡騎兵揮着手,“嘿,東胡蠻子,給爺耍一個。”
“耍一個,耍一個!”望樓之下。城牆之上,所有的徵東軍士兵起鬨地叫了起來。驟臨強敵的緊張在一陣陣的笑聲之中,煙消雲散。
遠處,東胡河套行營前鋒大將軍磨延咄看着眼前的這個堡寨,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他在圖紙上看過這些堡寨的模樣,那是哨騎們用性命爲代價。刺探回去的情報,但現在看起來。那些圖紙根本就沒有什麼作用,因爲眼前的實物與圖紙上的模樣大相徑庭。中原人對於城池的理解,的確不是他們這些習慣於在馬上對決的勇士們所能比擬的,他們竟然靠着冰雪,在最短的時間內,幾乎重造了一座冰城。
寨牆之上的火把還在畢剝剝的燃燒,火光映在那光滑反光的牆體之上,流光溢彩,看起來煞是美麗。但對於攻城者來說,這卻是致命的誘惑。
不僅是突然變高的牆體,還有離城牆數十步遠,但卻一直延伸到近百步開外的那些奇形怪狀的雪砣子,相信那是敵人用來阻擋騎兵的。
磨延咄輕輕地搖搖頭,己方利用這個冬天遼河封凍的機會,可以輕騎跨越天塹。但對手卻也充分利用了河套這裡漫天的冰雪來加固自己的城牆,這使得東胡勇士們要流更多的鮮血纔有可能將這些堡寨一一拔除。
數萬騎兵過河,不可能留下這些釘子在東岸,這漫天冰雪之中的進攻,對於東胡的後勤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壓力。是萬萬出不得一點差錯的,數萬人馬,人吃馬嚼,每天的消耗都是一個天文數字,要是任由徵東軍在東岸還保有一支力量,哪怕對手基本上都是步卒,對於東胡大軍來說。也是在懸崖之上跳舞,一個不好,就會跌得粉身碎骨。
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將這些釘子完全拔除,將東岸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看到寨牆之上的徵東軍士兵歡呼跳躍,磨延咄有些奇怪,回問左右,“他們在幹什麼,看起來非常歡喜的模樣?”
左右都是搖頭,他們之中,並沒有人懂得中原的語言,聽不明白堡內徵東軍士兵的挑釁,不過憑直覺,大家都能感到,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磨延咄將軍,要不要先攻一攻試試?”來自鐵勒部的骨吉利問道。
“不好打,我們以前做的雲梯等都短了一大截,士兵們爬不上去,先安頓下來,讓後勤輜重加長雲梯後再來時攻,這個寨子左右也只駐了一百多人,等我們做好了雲梯之後,四面圍攻,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了他。”
“是!”骨吉利點頭道。
東胡兵制改革,各部以前都是全民皆兵,閒時放牧,戰時作戰,索普立國,稱王,設常備軍,自各部族之中拔除精銳成立常備軍,平素之時,常設前中後三軍,這些部隊成爲職業兵,和平時期也不在從事生產。戰時,東胡王自左中右三軍抽調部隊或者整支派出作戰,統兵大將都是臨時任命,平素左中右三軍的軍權盡數都在東胡王手中。
兵制改革以後,東胡各部族族長,被剝奪了軍權,自此以後,他們只能是東胡之中地位尊崇的貴族,但卻再也沒有以前那種握有實際權力的人物,對東胡的政治影響力開始逐漸降低。而管制整個東胡的權力正在向以東胡王爲核心的官僚集團手中轉移。
像這一次出征河套的河套大營,主帥由顏乞擔任,但麾下部衆卻是左中右三軍都有,更有東胡王的私軍宮衛軍五千人,而麾下的將領更是來自各個部族,像磨延咄,是回紇部,而骨吉利,卻是來自鐵勒。
寨牆之上,看到東胡騎兵開始後退,徵東軍士兵們更是大聲歡呼起來,不知是誰擂響了戰鼓,戰鼓聲中,鬍子爬上了冰牆,叉開雙腿站在牆垛之上,竟然解開了褲帶,掏出胯下那碩大的玩意兒,衝着城下撒起尿來。
宋宏新歪着頭,看着鬍子胯下那玩意兒,若有所思地道:“原來小海子在城下壘的那造型是按照你的尺寸壘的。”
鬍子得意地大笑,“小海子的尺寸羞於啓程,自然只能按照我的來。”
望樓之上,小海子大怒,跳着腳道:“胡說,胡說,我明明是按着我自己的尺寸塑的。”
“是麼,那掏出來比比!”鬍子仰着頭,挑釁地握着那傢伙,衝着小海子搖了搖。
小海子臉憋得通紅,手在褲腰帶上摸了摸,終於還是沒有解開,卻是哧溜一聲,縮回到了望樓之中,下頭頓時爆發出陣陣轟笑之聲。
“鬍子,你火有些點大,尿好黃!”宋宏新憋住笑,一本正經地對着鬍子道。
“火能不大麼?”鬍子不以爲然地撇撇嘴,“不過等到與他們幹起來後,這火自然也就泄下去了。”
宋宏新還沒有來得及答話,便聽到了馬蹄的隆隆之聲,回過頭來,不由嚇了一跳,剛剛正準備退走的東胡人,就在他們這幾句對話的時間內,竟然掉過頭來,一隊騎兵約數百人,正在向着他們的堡寨撲來。
“我擦!”宋宏新不由一驚,“想搞偷襲啊!弟兄們,準備作戰!”
其實東胡兵不是來偷襲,他們是被氣得。先前徵東軍士兵在寨牆上的挑釁他們聽不懂,倒也並不覺得有什麼,但最後,鬍子爬上了城頭,掏出那玩意兒抖弄,甚至還往下向撒尿液,伴隨着城上士兵的轟笑聲,聽不懂徵東軍士兵說什麼,但難道還看不清他們在做什麼麼?東部人憤怒了。
磨延咄也怒了,作爲一個主將,一個經驗豐富的將領他自然不會因此而昏了頭做出一些錯誤的決定,不過他也知道,面對着徵東軍士兵如此的挑釁,如果不作出回擊,不但會讓己方的士氣受損,更會讓下頭的部將,士卒認爲自己軟弱.這可不是自己以前帶着的本族士卒,自己說什麼,做什麼,絕不會有人質疑,如果自己不能讓部將信服,不能讓士卒用命,以後這仗還怎麼打?自己還怎麼帶兵?
磨延咄很清楚,即便是沒有做好準備,即便要付出生命的代價,此刻自己也要做出強硬的迴應.或許今天自己在這冰雪寨牆下將留下不少兒郎的鮮血,但這些鮮血也將成自己再次發動進攻時強有力的助推劑.
一百多騎術了得的驍勇縱馬躍入了那些千奇百怪的造型的障礙之中,仗着他們精湛無比的騎術,在其中竟然速度並沒有減少多少,縱馬直趨堡寨.
宋宏新先是被嚇了一跳,但接下來看着僅僅百多騎人馬衝了進來,頓時明白了對方主帥的意思,嘴角不由噙上了一絲冷笑,你要來給我送禮,我當然要卻之不恭,老子本來就沒打算從這裡活着回去,釘在這裡的目的,就是要儘可能多地殺傷對手.
“放他們到城牆下後再動手,牀弩不要動,用臂張弩,備好四百支弩,每五十箭一輪,連射四輪,我們要將他們全都留在城下.”宋宏新冷狠地道.
一百多騎兵在無數的礙障之中沒有受到任何阻攔,但在他們第一波剛剛衝出來數步,第二波衝出來的時候,第一輪弩箭迎頭便射了下來.
臂張弩強勁的力道,在一百步之內,使人根本沒有躲閃的餘地,幾乎是箭嘯之聲剛剛響起,弩箭便已經到了東胡騎兵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