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噹一聲,張君寶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人也霍然站了起來,身後的椅子轟然倒地,臉色瞬間完全失去了血色,兩眼發直地盯着李雲聰,一邊搖着頭,一邊向後退去。
“不,不行,這是不行的。”他喃喃地道,“我不能做,我做不了。”
李雲聰不動聲色地坐在哪裡,慢慢地品着茶水,在他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一個拇指大小的瓶子。而張君寶盯着這個小小的瓶子,卻似乎在看着一個可怕的魔鬼。
“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要這樣?”張君寶嘶聲吼着,“沒有必要這樣的。”
“沒有必要?”李雲聰譏誚地看着他,“張大公子,事情做到現在這個地步,你覺得你還有退路麼?征伐東胡之戰馬上就要結束了,你的弟弟,張叔寶將軍將要凱旋而歸,哪怕你現在擁有了張灼等人的擁戴,你就覺得有可能抗衡你的弟弟了麼?在你父親的心中,現在你的弟弟,只怕比你要重要得多吧?”
“我不只是有張灼的擁護,我還有你們的支持,太尉的支持。”張君寶大聲道。
李雲聰哈的一聲,像看着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張大公子,首先,我們不可能永遠呆在這裡的,滅掉東胡之後,我們都會退走,這裡還是張太守的地盤,既然還是張太守的地盤,所有的一切,又都會回到原點,張太守是不會和我們合作的。我們需要一個願意與我們合作的遼西郡郡守,這纔是我們支持你的原動力,否則,我們爲什麼要支持你,要知道,我們可是冒了很大的風險的,呆在這裡,要是讓張太守知曉了我們的動作,將我們一股腦抓起來砍掉了腦殼。我們都沒處喊冤去。”
“你,只有這樣一條路走,那就是送你的父親早點去享福吧,這些年。他太辛苦了。”李雲聰淡淡地道:“否則,你會失去所有,要麼,死在我們手裡,要麼,死在你父親手裡,因爲我們撤走之前,會將你的所作所爲,全都透露給你的父親知道,你將失去一切。”
“你選吧!”李雲聰將茶杯放在桌上。眼神掃過地上摔成數片的茶杯,“張大公子,這杯子摔碎了,就算你能將他重新粘好,上面的裂縫也永遠存在。這潑在地上的水,也永遠無法收回,今天,便是你人生的十字路口,要麼一飛沖天,要麼就下地獄。”
張君寶跌坐在椅子上,臉色時紅時青時白。喉嚨裡發出咯咯的猶如野獸一般的聲音,他惡狠狠地盯着李雲聰,狠不得將眼前的這個傢伙砍成碎片,可惜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眼前這個岩石一般的男人。只要一伸手,便能捏小雞一般的捏死自己。
而且,他說得都是事實,自己沒有任何退路,如果讓父親知曉了自己這一段時間的所作所爲。以父親的性子,自己必死無疑。
他的手慢慢地伸了過去,握住了那個拇指般大小的瓷瓶。
李雲聰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這個時候,你的父親正在與吳溢商討下一批的軍輜的運輸以及護送的細節,事情很多,需要的時間很長,等他們商討的差不多的時候,估計張郡守也需要進食來補充一下?體能,這正是你這個兒子盡孝心的時候。”
“顧長衛一直守在父親的書房之外。”張君寶紅着眼睛,顫聲道。
“你放心,顧長衛和他的手下,我們來解決,到時候,我會作爲你的衛士,一齊到書房那兒去。顧長衛,我來對付,而在外頭,張灼會替你控制整個遼西城。”李雲聰站了起來,拍了拍張君寶的肩膀,“明天,你就是遼西郡的郡守了。至於以後你怎麼收拾你的弟弟,這個不消我教你吧,辦法一把一把的。”
他轉身向着外面走去,走到門邊,回過頭來,看着張郡寶,“張郡守,我提前恭喜你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在哪裡,遼西郡兵中軍副指揮張灼早已候在了哪裡。看到他進來,張灼立馬站了起來,“李大人!”
“坐吧,張將軍,一切都已佈置妥當了麼?”
“都已經妥當了。顧長衛的那五百親衛裡面,今天在府裡輪值的只有一百人,其餘的,都在營房之中,會有人照料他們的。遼西城四門會在一個時辰之後封閉,這段時間全城宵禁,倒是省了我們不少事。”張灼躬身道。
“扶風哪頭呢?”李雲聰坐了下來,問道。
“扶風那邊,葉菁兒突然出遊,帶走了葉真那一千葉氐私兵,這讓我們的行動減少了極大阻力。”
“葉菁兒突然走了?”李雲聰眉頭皺起,“怎麼會這麼巧?是不是我們行動出了什麼仳露?”
“哪裡會?”張灼笑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就肯定不會走了,扶風可是高遠的老巢,如果葉菁兒在哪裡的話,到時候發生衝突,對我們是很不利的,李大人可能不太知道高遠對於扶風人來說,那就是神。只是這葉菁兒喜靜,現在扶風人太多了,整日價吵吵鬧鬧,也有不少人想着求見她,她有些煩了,便要去草原上散心,現在草原上也不太平,便帶上了葉真。”
李雲聰點了點頭,“如此甚好,你要記住,控制扶風之後,兩個任務最爲重要,第一,拿住徵東府的官員,第二,拿下吳氏酒莊,特別是裡面的那些大師傅,這可是寧大人點名需要的人。”
“下官都已經按照大人的要求作了相應的佈置。”張灼道,“絕不會出現問題的。在扶風負責指揮的將領是我一個兄弟,經驗豐富。”
“一個時辰之後,所有行動開始。”
“是,大人,我這便去了。”
送走張灼,李雲聰靜靜地坐了片刻,脫下了身上的袍服,仔細地檢查了一遍身上的裝備,換上了一套府中衛士的行頭,面帶笑容,走了出去。
一個時辰之後,張君寶出現在了張守約的書房之外,在他身後,一個身材削瘦的衛士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銀耳湯。
“顧叔,那個吳司馬還沒有走啊!”張君寶走到門前,側耳傾聽了一下,轉過頭來,臉上露出不滿之色,“這個吳溢也真是的,都什麼時候了,父親年紀大了,什麼事兒不能明天再說啊!”
“大公子,聽說明天又要起運一批物資前往前線,很多事情都還沒有理順,所以吳司馬來與郡守大人商議。應當快要完了吧!”顧長衛站在書房門口,看着張君寶,“大公子來給郡守大人送宵夜?”
“父親胃不好,晚上一熬夜,非得吃點東西的。”張君寶道。
“公子有心了,這都是郡守大人以前留下的病根啊,哪時候打仗,飢一頓飽一頓的,有時候幾天就沒得吃。”
“等給父親送過之後,我下去讓廚房給顧叔也送一碗過來。”張君寶笑道。
“我就不必了!”顧長衛呵呵笑了起來,“我早有準備。”從懷裡摸出一個油紙包,晃了晃,“燒雞腿。”
“顧叔倒是仔細!”張君寶笑了起來,轉身從身後侍衛手中接過托盤,“你就在這裡候着。”
“是,公子!”那侍衛躬身退到房門一側。張君寶一手端着托盤,一手推開了房門。
看到張君寶進來,吳溢立刻站了起來,“大公子來了!”
“吳大人,這都什麼時候了,父親年紀大了,可不能這般操勞,有什麼事不能明天說嗎?”張君寶將托盤放在桌上,端起那碗銀耳湯,輕輕地放到了張守約的面前。
“已經完了,已經完了!”吳溢收拾起面前的一大疊文案,躬身對張守約道:“郡守大人,那我就告辭了。”
“嗯。”張守約點頭道:“周太尉大軍馬上便要抵近和林,遼寧衛雖說已經聚集了約一個月的糧草,但以我估計,一個月,肯定是拿不下和林的,要做長久計,所以這糧草的運送,不能出一點問題。這一次,讓張灼親自護送。”
“屬下明白,下去之後,就去找張將軍。”
“去吧去吧!”張守約揮了揮手,隨手端起銀耳湯,“今天怎麼是你送過來的啊?”
張君寶心頭一跳,“我過來看看父親休息了沒有,正好瞧見後頭給您送銀耳湯,便接了過來。父親,您年紀大了,沒必要這麼操勞,這軍需押送之事,早有定策,只要按照以前的章程來做就好了,這個吳溢,也真是沒事找事。”
“這一次不同啊,大戰已經到了最後關頭,東胡人還不得狗急跳牆,我不放心啊!咦,您怎麼啦,臉色這麼不好?”張守約看着張君寶,奇怪地道。
“這兩天兒子也沒有睡好,有些傷風了。”張君寶心頭一沉,趕緊低下了頭,“父親,這一次二弟的表現可真是不錯啊!”
聽到張君寶提起老二叔寶,張守約點了點頭,“不錯,第一次統領大軍,表現尚可,君寶啊,你與你弟弟相比,所缺的就是這種果敢啊。叔寶經過這一次的歷練,對他以後,可是極有幫助的。你,要努力哦!”
“是,兒子記住了。”張君寶低下的目光之中,閃過一絲怒色:“父親,喝了這碗銀耳湯,您也早些休息吧,時間不早了,再空着肚子,您的胃又會疼了。”
“好,好!”張守約端起碗,三兩下便將一碗銀耳湯吞到了肚子裡。
張君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人卻不動聲色地向一側慢慢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