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艘快船一左一右緩緩地靠了上來,翟慶絕望地看着對方的船舷之上全副武裝的士卒,以及那瞄準着他們的神機弩,他知道這玩意兒,也見過這玩意兒,這種弩機一發射便是上百支弩箭,足以將自己射成馬蜂窩。
咣咣兩聲,三船靠在了一起,咚咚之聲不絕於耳,一個個漢軍士卒跳上了楚軍水師艦船,很快,翟慶便和他的士兵們被串糖葫蘆一般捆了起來,帶到了其中一條漢軍水師艦船之上。
無數的艦船從翟慶的身邊掠過,只是粗略地數了一數,前面已經過了的便多達六十餘艘,而在後方,還有源源不斷地艦船冒出來。
翟慶身上冷汗淋漓,漢軍水師這是頃巢來攻啊,而江東郡,此刻卻是毫無防備,大批的水師艦船此刻應當都停在碼頭之上。
完了,完了!他頹喪地坐在甲板之上,在這條船上的另一側,還有一批俘虜,那是他追了小半夜的走私商,不過這些人沒有被綁上,此刻正靠在船舷上,冷笑着看着他。
多年以後,這兩個幾乎生死搏命了小半夜的人,一個官兵,一個商人,卻成了莫逆之交,因爲翟慶覺得,如果自己不是追了那傢伙小半夜從而離開了水師大營,自己絕對要和曾經的那些同僚一般,在漢軍水師的火炮之下,變成江水之下的魚蝦的排泄物。這兩個傢伙,最終做了海商,兩人都是在水上討生活的人,有膽子,有技術,在大漢大力向海外發展的年代之中,像他們這樣的人,倒不愁沒有出路。最終成了大富翁的兩人,回想起這段歲月,都是不勝唏噓。
此刻的李荃自然沒有心思去理會這幫俘虜在想些什麼,他有些擔心。既然在這裡能看到一艘楚軍水師的軍艦,會不會有更多的軍艦會出港,他倒不擔心漢軍水師打不過對方,而是不能將對方堵在港內。雙方作鳥獸散的話,那就不好追了,這會給以後造成麻煩,李荃要的就是將對方絕大部分的艦船都堵在港內一舉殲滅,一勞永逸。
江東郡城外的太和碼頭。是整個楚國最大的一個碼頭,與漢國將軍用與民用碼頭完全分開不同,太和的碼頭卻是軍民混用,隨着與漢國貿易的大發展,水路相對於陸路的優勢,使得太和碼頭在這幾年得到了極大的發展,幾乎擴展了整整一倍,但饒是如此,整個太和碼頭仍然是無法容納龐大的軍民船隊,擁濟不堪的碼頭便如一個菜市場。而碼頭之外的江面上,更多的船隻下錨於此,等待着入港的時刻。
太和的碼頭在經常往來的漢國商人眼中,在管理上實在是太混亂了,與大漢的汾州,滄州碼頭比起來,在管理之上完全不在一個層級之上,汾州、滄州兩地最大的碼頭比起太和碼頭還要大得多,進入的船隻也要多出至少一倍來,但那裡的管理極其有序。一進入碼頭的管理水域,便會有碼頭的管理快船行駛而來,給你指定暫時停靠的區域併發給你一個序號,然後你要做的。便是靜靜地等待導引船在合適的時間裡將你引導到碼頭之內停靠,在規定的時間內卸貨或者裝貨之後,又在引導船的導引之下離開,整個時間鑲嵌得嚴絲合縫,進出水道各行其路,互不干擾。極大地提升了碼頭的利用效率,那裡像太和碼頭,整個兒都混亂不堪。
楊蘊華百無聊賴地坐在船頭,盯着前方密密麻麻你擠着我,我靠着你的船隻,他是一個漢國商人,主要經營的便是將楚國的特產運往漢國出售,每一次最頭痛的便是在太和碼頭的這一段經歷,不斷要等上不知多長時間,更必須要上下打點,要是你不打點到,讓你在外頭等上十天半月進不了碼頭都是經常的事情。每一趟的利潤,一小半便花費在這上上下下的打點之上。
“老大,老四應該都打點上了吧,這一次我們已經停了整整三天了。”耳邊傳來一個焦燥的聲音,楊蘊華不用回頭,也知道這是老二樸成的聲音,樸成是這條船的船長,曾經在海軍艦船上當過大副,不過在海外的一次戰鬥之中,失去了一條腿,不得不退役。退役下來之後,不甘寂寞的樸成與自己合資購買了這條船開始跑楚國,自己出資金,樸成出技術和招募水手,這兩年倒也是賺了不少錢。
“老二,不用着急,老四專門在碼頭之上幹這事兒,他也是做熟練了的,這碼頭上上下下有點實權的人,他都會打點到,不過你瞧這太和碼頭這狀況,即便是給我們方便,恐怕也需要時間,再等等吧,或者便會輪到我們了。”
“這該死的太和碼頭,簡直太混亂了。”樸成不滿地道,習慣了在漢軍之中的那種井然有序,雖然已經跑了近兩年的這條航線,無數次進出過太和碼頭,他仍然是不大習慣。
“來了來了!”楊蘊華突然站了起來,指着前方,一艘掛着官旗的碼頭船隻,正艱難地從一條狹窄的水道之中擠了出來,站在那船頭的,正是自家老四。
“起錨,弟兄們,準備幹活了!”樸成大喜,扯着嗓子吆喝道。
正在甲板上昏昏欲睡的水手們一下子活躍了起來,這些水兵,絕大多數都是樸成利用自己的關係找來的退役水兵,一個個幹練得很,早前都是在海軍之中乾的,到了這內河之上,那直接就是小菜一碟。
樸成興奮地準備指揮船隻入港,但剛剛踏出一步,卻又楞在了哪裡,看着遠處石門山上,震驚地道:“老大,這是什麼情況?”
楊蘊華順着樸成所指的方向,也是目瞪口呆,石門山上,一道筆直的狼煙正扶搖直上,片刻之後,又是第二道,第三道。
常跑這條航路的他們很清楚,在石門山上,是楚軍水師設立的一個警戒哨所,在哪裡,可以看到數裡之外的江面情況,狼煙,便代表着有敵來襲,三道狼煙,便代表着十萬火急。
在這江面之上,楚國水師只有一個敵人,那就是漢軍內河水師。
“不會吧?”楊蘊華看向樸成。樸成在水師之中還是頗有關係的。
“我不知道,從來沒有聽說過咱們的水師要來打這裡啊!”樸成喃喃地道。
隨着石門山上示警狼煙的升起,警鐘也立刻敲響,整個太和碼頭一下子便混亂了起來。一艘艘楚國水師慌亂地起錨,升帆,想要轉頭駛出碼頭,但整個碼頭之上混亂的狀況讓他們舉步維艱,而絕大部分的民用船隻,此刻也都明白了什麼,大家都想在第一時間逃出這裡,一時之是,倒是千帆齊升,咣噹咣噹的碰撞之聲不絕於耳。
大家都想逃出去,反而將僅有一條狹窄的通道給堵得死死和,誰也別想出去了。
“糟了個大糕!”楊蘊華也一下子慌了手腳,“老二,有沒有辦法出去?咱們的水師裝備的可有火炮,到時候,一炮打過來,可認來得我們是漢人!到時候我們這船可就完了,不,連人也要完了。”
“老大,除非你給這船裝上翅膀,咱們能飛出去,你瞧瞧,這前後左右都是船,他孃的,不可能出去的。”樸成苦笑道。
兩人都是慌了手腳,在束手無策之中,他們看到遠處的江面之上,冒出了第一艘懸掛着黃龍旗的大漢內河水師,三層的樓船,比起楚國最大的水師艦船還要大上一圈,一艘接着一艘,頃刻之間,遠處的江面之上,便一層層地疊滿了漢軍內河水師的艦船。
“升上黃龍旗,將黃龍旗升起來,向咱們的軍隊表明身份,攻擊的時候看着點,別將咱們鑿河底了。”樸成終於回過神來,大聲下令道。
聽到這話,楊蘊華也如同撈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對對,升起咱們的國旗來,讓他們看着點打。”
樸成轉頭看着楊蘊華,呵呵一笑:“老大,這也只不過是聊勝於無了,接下來,咱們就只能等待命運的安排了,你找個地方躲好吧,我上去瞧瞧。”他指了指船的最上頭的刁斗,“上面看得清楚一些。”
別看樸成沒了一條腿,但攀爬桅杆,卻是麻利得很,三兩下便如同猴兒一般,爬到了最高處,這一下,他看得更清楚了。
乖乖不得了,這是傾巢出動了啊!對於海軍戰艦大副出身的樸成來說,對於水師艦船他有一種天然的敏感性,只一看那大型戰船的數目,便知道,漢軍內河水師這是全力來攻了。
“司令官,太和碼頭之中有不少升着黃龍旗的我國商船,怎麼辦?他們與敵人戰般,民船擠在一起,很有可能會誤傷的。”最前方,一艘樓船的船長通過旗語向着指揮艦發來消息。
片刻之後,他得到了迴音,只有四個字:“攻擊開始!”
船長馬上明白了,大聲吼道:“準備攻擊!”遲疑了一下,他又接着道:“瞄準一些,儘量不要誤傷掛着黃龍旗的商船。”
一聲轟鳴,股股濃煙騰起,一枚實心鐵彈帶着巨大的轟鳴之聲,向着太和碼頭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