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城,楚軍陣地之上,看着源源不絕開來的漢軍部隊,喻平臉色慘然,終於到了最後時刻,不過自己也算完成了任務,按照將軍的命令,在這裡抵擋漢軍到最後一刻,不準後撤,戰至一兵一卒的命令再一次送到自己手中,這是要逼着自己去死的意思啊!喻平想不明白這是爲什麼.但作爲楚軍的精英,喻平決心將這條軍令執行到底,自己已經在這裡擋了對手一天半,能夠以千餘人馬擋上漢軍兩天的話,那自己也算是雖死亦榮了.
“準備戰鬥!”他大聲吼道.
符江舉起了長槍,這一次,他連盾牌也沒有拿,衝着一營的士兵厲聲吼道:”弟兄們,上一仗,我們給二團丟臉了,這一仗,我們要將我們丟掉的臉拿回來,輜重連的弟兄們在天上望着我們呢,有沒有信心拿下敵人的陣地?”
“殺,殺,殺!”一營的士兵一個個嗷嗷叫了起來.
“所有軍官出列!”符江厲聲吼道.
連長,排長,班長,數十名軍官從隊列之中邁步而出.
“你們,將和我一起組成決死隊,有我無敵!”符江振臂高呼.
“有我無敵!”數十名軍官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有我無敵!”一營數百名士卒使盡全身的力氣吼叫起來,兵力相差無幾,卻在正面交鋒之中被敵人挫敗,這讓心高氣傲的一營士卒們一個個感到丟臉,特別是一臉殘存下來的一百餘名士卒,上一戰,他們損失了近一半的戰鬥力.這一次,一連要求仍然站在第一波隊列之中.
看到一營的士氣在符江的帶領之下,一掃先前的頹勢,毛阿福的臉上終於還是露出了一絲笑容,”符江帶兵還是不錯的,上一戰,只不過是輕敵了,如果能順利拿下土城,亦算戴罪立功.”
“是啊是啊!”一邊的二營長宋寶趕緊附和道:”將來如果師長怪罪,團長還得爲符大哥說話纔好.”
毛阿福沉默了片刻:”董師長是很護犢子的,但願這一仗我們能夠順利打下來,只要能拿下彭城,先前的這一點失敗,也算不了什麼,師裡自己就能處置,如果打得不順,那就不好說了.”
“怎麼會不順呢,咱們三師可有近二萬戰兵,而彭城守敵只不過萬餘人,剩下的都是一些地方雜兵,兩倍的兵力還打不掉彭城的話,那咱們還是大漢軍隊麼!”宋玉毫不在意的道.”先前吃了一點小虧,今天我們就加倍地討回來.”
“說得也是.”毛阿福臉上綻顯出了笑容,”開始吧!”
號兵吹響了進角的軍號,工兵們組裝起來的數臺大型投石器開始呼嘯,一枚枚重達百餘斤的巨石凌空飛起,重重地砸向敵軍的防線,每一枚石彈落地,整個在地都似乎在隨之顫抖.
伴隨着石彈的飛舞,符江大步向前奔去,先是小跑,步子越來越大,向着前方的山坡奔去,在他的身後,是一營的所有軍官.
“神機弩,十臺一組輪射,不間歇攻擊,直到符江登上敵軍陣地.”毛阿福大聲下令道.
宋寶嚇了一跳,”團長,這樣射擊,很有可能會誤傷到我們自己的兄弟的.”
毛阿福冷冷地道:”敵人的陣地太陡峭了,不能讓對手冒頭,他們如果冒出頭來,拋出滾石,擂木,我們的傷亡更大.”
宋寶轉頭看着前方四處留下來那一枚枚打磨得溜圓的石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戰爭永遠都是殘酷的.即便是軍人,他也時常爲戰場之上的慘烈而驚心.
“拋石!”喻平大聲吼道.
身邊的數名楚軍剛剛直起身子,便慘叫着跌了回來,頭頂之上呼嘯着的弩箭,根本沒有給他們冒頭的機會,稍稍探出身子,立時便會被如雨一般的箭支潑回來.
“牀弩,牀弩還擊,壓制!”
“將軍,弩手們已經陣亡了!”身後,傳來士兵帶着哭音的聲音.”牀弩也被射壞了!”
喻平狠狠地用拳頭砸着地面,手指甲深深地嵌進了掌心的肉裡,這樣的打法,他根本就沒有還手的餘地,他的陣地,幾乎已經被弩箭覆蓋了一?層,下面,漢軍還在不停地向上面傾泄着箭雨,喻平粗粗估計,這片刻之間,只怕漢軍已經往自己的陣地上射出了上萬支弩箭.
敵人的腳步,吶喊之聲越來越近,他們是隨着箭雨衝上來的,喻平貼着壘牆的邊緣露出自己的眼睛,頭頂上仍然在呼嘯着飛過箭支,他看到的是對手,頭頂着如雨的箭支向着自己的陣地衝來,不時會有箭支落在他們的隊伍之中,將自己人擊倒,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停下腳步.衝在最前面的是讓他記憶猶新的敵軍將領,第一天,自己與他有過交鋒.默默地提起身邊的長槍,喻平知道,當對手衝上自己的陣地的時候,敵人的箭雨纔會停下,接下來便會是殘酷的肉搏戰了.
“準備接戰!”喻平厲聲喝道:”爲了大楚,死戰不退.”
他向後退了兩步,手中鐵槍斜斜指向上方,效仿着將領的動作,牆壘之後,一支支的長槍支了起來.
頭頂上的箭雨猛然停了下來,幾乎在同一時刻,漢軍的先鋒攀上了牆壘.
“殺!”喻平沒有絲毫的猶豫,手中的長槍捅出,將一個剛剛跳上牆頭的漢軍刺死,看此人胸前的胸章,應當是一個軍官,那名軍官拋掉了手裡的武器,兩手死死地攥住了喻平的槍桿,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喻平,讓喻平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手腕一抖,想要拔出長槍,竟然沒有拔出來.
喻平只能丟掉自己用慣了的長槍,因爲他很清楚,稍一遲疑,自己便不會再留下命來,因爲這一刻,更多的漢軍攀上了壘牆.
符江不是爬上來的,他如同一隻兇獸,瘋狂地奔跑着,一腳蹬在牆壘之上,竟然一步便跨上了壘牆,當他的左腳落在牆頂的時候,用力一蹬,整個人便飛了起來,在他的下方,一名楚軍士兵一槍捅出,卻刺在他的腳板下方,這名楚國愕然擡頭,看到的只是一條黑影向自己擊打而來,卡嚓一聲,槍頭正正的拍在這名楚軍的面門之上,將他擊得頭骨破裂,面目全非.
喻平落了下來,落下來的時候他便拋掉了手裡的長槍,一手從腰間抹出一把匕首,另一隻手卻掏出了漢軍標配給軍官們的短弩,哧哧哧三聲響過,三名楚軍倒斃於地,一手握着匕首,符江勢若瘋虎一般地衝進了楚軍的人羣之中,鋒利的匕首每一次落下,都會收割一條人命,在壘牆之後密集的人堆之裡,短兵刃比起長槍大矛,有着無以倫比的優勢.
符江這裡取得了突破,十餘米的防線被他一人攪得稀亂,身後,漢軍源源不斷地從這裡攀過牆來,第一批越過的正是志在雪恥的第一連的士兵.
看着符江的第一營不負所望,終於成功地殺進了敵人的陣地,毛阿福如釋重負地輕輕地吁了一口氣,”好了!”只要敵我雙方展開肉搏,毛阿福自信漢軍比任何軍隊都要強.
“宋寶,出擊!”他揮了揮手.
“遵命!”宋寶大步離去.
當夜晚降臨的時候,整個土城已經成爲了漢軍的天下,黃龍旗高高地飄揚着,毛阿福登上了土城,臉上卻是殊無喜色,因爲在他的面前,是符江的遺體.
士兵們沒有動符江,他仍然保持着死去時的樣子,一柄長槍深深地扎進了他前方一名敵軍將領的身體,而他的脅下,卻有兩支斷槍,槍桿已經摺斷了,槍頭卻還留在他的身體裡.
“團長,抓的俘虜說這個人便是楚軍在這裡的最高將領,叫喻平.”宋寶含着眼淚,低聲向毛阿福道.
“王八蛋,我要將你碎屍萬斷!”一營二連的解容哭喊着衝了上來,手中帶血的刀高高揚起,便要去斫下喻平的頭顱.
“住手!”毛阿福厲聲吼道.
“團長!”解容哭着轉過身來,看着毛阿福,”營長死了!”
“我沒瞎!”毛阿福吐出一口氣:”符江用他的英勇戰死洗刷了他的恥辱,他是我們大漢軍人的楷模和英雄,至於這名楚軍將領,拼殺到最後一人亦不後退一步,也令人遵敬.將他好生葬了吧!”
就在漢軍奪取土城的時候,綠柳山莊也陷入到了一片火海之中,趁着夜色,仇和命令二邊的江兵帶着一批精通水性的士卒偷偷地潛入到了水中,江兵的運氣不錯,他在水下找到了一條通道,更讓他驚喜的是,這條通道居然直通到莊內的一個池塘,池塘的周圍,房屋極其精美,從水下露出頭來的江兵,稍微觀察了一下,便猜到這裡便是那個萬惡的柳亦青的後院.
數十名士兵從水下鑽了出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外面打得火熱,這後院裡卻是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江兵毫不客氣地帶着他的士兵找到了廚房,提了幾桶油脂,一把火便將這一片輝宏的莊園給點燃了.
後院起火,喊殺震天,外面的仇和立即投入了全部的兵力,綠柳山莊的守軍兩面受敵,莊內一片混亂,軍心大潰,被仇和殺得潰不成軍,大批人拋下了武器向漢軍投降.
戰事很快就結束了,不過讓仇和感到憤怒的是,綠柳山莊的莊主柳亦青,指揮這一次戰鬥的他的兒子柳安,兩人都不見了蹤影.這使得這一戰的勝利大大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