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錢,總有人.從賀蘭雄嘴裡輕飄飄的說出來的這句話,對於一般的普通人而言,便代表着家破人亡,背井離鄉,代表着無數的鮮血與屍體.但在場的人,卻沒有一人有何異義,人口,是一個國家的基石,徵東府現在控制着廣闊的區域,但最讓高層頭痛的是,大部分的地區,例如大草原上的積石郡,大雁郡,河套郡以及剛剛征服的東胡區域,清一色的都是地廣人稀,在這些郡治之中,除了積石郡作爲現在徵東府的政治經濟中心,情況較好之外,其它地方,都極其缺乏人口.
掠奪敵人的人丁,雖然暴力,但卻是最爲簡單直接的方法,在增強自己實力的同時,也在間接地剝奪敵人的潛力,影響是極其深遠的.
更何況,在這大帳之中的徵東府諸位將領看來,將這些秦人擄掠走,短時間內,他們或者會痛恨徵東軍,但時日一長,只怕他們還會感激莫名,秦國雖強,但強在國,老百姓們的日子着實是不大好過的,沉重的賦稅,嚴苛的律法,壓得普通百姓直不起腰來,想要出人頭地,唯一的出路便是從軍,用刀槍去戰場之上去搏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但這,也代表着風盡的風險,一將功成萬骨枯,一個成功的從底層搏殺出來的將領,在他的腳下,是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同仁的鮮血與屍體.秦國朝堂,放大了這些成功者的事蹟,卻有意識地忽略了那些墊腳石.
君不見,在山南郡,當初那些惶惶不可終日的秦人,現在都不再承認自己是秦人,而只稱呼自己是山南郡人,是徵東府轄下子民麼?
三天之後,公孫義的獨立騎兵師趕到,一萬五千餘騎兵立時分成了若干支隊伍,四處出擊,深入鄉間,他們唯一的任務就是擄掠,擄掠財富,擄掠人丁,然後一根繩子拴了牽回兵營.短短數天,徵東軍軍營之內,便搶來了近三萬秦人百姓.
趙勇的代郡兵便成了押運這些秦人百姓的運輸隊,沒有任何條件可講,這些秦人百姓被代郡兵驅趕着向草原深處走去,他們將被遣送到遼東半島安置,遼東半島在東胡的統治之下多年,民族成份複雜,先前漢人在哪裡地位低下,幾乎絕大部分都是奴隸,這種情況自然不利於徵東府的統治,但徵東府轄下各個郡治幾乎都缺人丁,雖然高遠下令各郡按照一定比例向那裡移民,但這一命令卻遭到了下屬不動聲色的抵制,使得這一命令幾乎是名存實亡,也是迫使高遠不得不密令賀蘭雄擄掠人口以充實遼東半島.
徵東軍上萬騎兵在九原郡肆虐,九原郡城內的王剪雖然咬碎了鋼牙,但卻無計可施,以他現在手頭的兵力,別說出城與徵東軍決戰,便是守城,也是力有未逮,不知道什麼原因徵東軍不攻城,但王剪自然也不會出城去送死,每日站在城頭,看着越來越多的秦國子民被趕羊一樣趕進徵東軍的軍營,然後向着更遠的地方出發,除了咒罵之外,幾乎無法可施.
九原郡慘敗,徵東軍在九原郡的擄掠行爲,終於讓秦廷警覺起來,秦廷開始加緊了調取援兵的力度,九原郡周邊的數個郡集結兵力向九原郡靠近.而徵東軍在偵知這一情報之後,亦停止了擄掠行動,轉而開始備戰.
此時,徵東軍在九原郡方向已經集中了近十萬人,馮發勇兩萬山南郡兵,趙勇的代郡兵有三萬,賀蘭雄麾下超過三萬兵力,而北方集團軍公孫義的獨立騎兵師有騎兵一萬五千餘人,從各個方面看,徵東軍都似乎要在九原郡發起一場對秦人的全面戰爭.
秦國朝廷對此是完全沒有準備的,路超在鳳城的突然挺進,侵入燕國國境,並且伏擊並全殲了徵東軍那霸所部五千餘人,是奉了秦武烈王的密令,以試探徵東軍是否還有一戰的實力,整個朝堂上下並沒有多少人知曉,便連帝師李儒也被矇在鼓裡,這一冒險激進的策略所產生的後果,大大出乎秦武烈王的意外,高遠的反應之強烈,應對之強硬,一下子便讓秦國陷入了困境.
李信在函谷關集結了數十萬軍隊,但他的對面有趙國荊如風率領的大部趙軍,蒙恬在秦楚邊境亦是屯集大軍,楚人雖然一直不哼不哈,但這個國家的戰爭潛力擺在哪裡,如果全力動員,這個國家便是拉出一支上百萬人的軍隊也不是不可以,蒙恬自然也不敢稍動,路超這一路大軍秦軍數量不多,只有數萬人,但這數萬人亦是秦軍極其精銳的部隊,輔以從韓地徵召的部隊,被魏趙聯軍牽扯,現在亦面臨着徵東軍的攻擊,一時之間,秦國竟然再出沒有可以出動的強力部隊,面對這種情況,秦人一邊發出緊急動員令,徵召兵員,一面開始討論如何應對眼下這一危局.
不知不覺之間,徵東府,趙國,魏國,竟然形成了一個對抗秦軍的聯盟,而這三個國家集中所有的力量與秦人相抗之時,秦人立時便覺得吃力起來.如果讓楚人瞧見了破綻,也來插上一腳的話,秦人就不是能不能統一中原的問題,而是會不會亡國滅種的問題.
朝堂之上吵翻了天,最終一種意見佔據了主流,與徵東軍議和,召回路超,並對他的擅知挑釁行爲作出處罰,以此來換取與徵東軍的和解,只看徵東軍在九原郡的尚算有剋制性的軍事行動,便可以看出徵東軍並不想在此時與秦軍交惡,爆發出大戰從而便宜魏趙.
但這只是可能之一,在秦國朝堂看來,高遠年輕,好面子,以往戰無不勝的高遠這一次吃了一個大虧,年輕氣盛必然會急於報復,如果不能妥善處理,極有可能引發雙方的大戰,不然徵東府也不會在九原郡方向擺出十萬大軍來了.
至於這一次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平息這一風波,那就要看雙方在談判桌上去討價還價了.討論的最後結果,是國內要積極備戰,以應付不測之需,同時,組成以首輔範睢爲首的談判團,赴鳳城與高遠展開談判,儘快結束這一次的突發風波.
鳳城,路超站在城頭,看着遠處招展的徵東軍大旗,那一面飄揚在最高處的,耀武揚威在風中招展的高字大旗,顯得格外刺眼.
高遠親征,隨他一起而來的,是他嫡系的青年近衛軍另外三個師,兵力雖然不到兩萬人,但這兩萬人的戰鬥力,卻遠非他現在的麾下能比.而九原郡方向傳來的戰局變化,路超已經意識到,秦武烈王的這一次豪賭,已經完全失敗了.
但王上不可能站出來承擔責任,這個黑鍋肯定是由自己來背.路超倒沒有多少不滿的情緒,這個計劃他是大力支持的,除開秦武烈王當初的夢想之外,路超自己的私心,也在其中起了不少的作用,能夠讓高遠不痛快,讓他不舒服,路超便很來勁.
來自咸陽的消息,已經證實了自己的猜想,想到馬上要離開前線,從而缺度與高遠的正面交鋒,路超便覺得分外遺憾.
“我還會回來的!”他突然伸出手臂,平平地戟指着遠處飄揚的高字大旗,厲聲道.
路超身邊的公孫嬰,神情卻是異常緊張,他當然知道,秦國朝堂已經要拿路超治罪,罪名便是路超擅自挑釁,公孫氏是依附着路超而得以保全的韓國貴族,如果路超倒黴,公孫氏又能好到哪裡去?在其它人眼中,公孫氏可是一塊大肥肉,以前有路超罩着,自然不會有人敢打他們的主意,但現在路超一倒,只怕是樹倒猢猻散,公孫氏也會跟着倒黴.
“大將軍,此事就沒有轉寰的餘地了麼?我們可以拿出大筆銀錢去賄賂咸陽的文武百官,別是不管,只要大將軍還能呆在這裡就可以了!”公孫嬰小聲道.
路超看了一眼公孫嬰,眼裡有着淡淡的嘲諷,這件事哪裡是錢能解決的問題,如果錢能解決的問題,在自己這裡哪還能叫問題嗎?
“你在怕什麼?”路超問道.”怕我倒了,有人對你公孫氏不利?”
公孫嬰垂下頭不語.
“用不着擔心,我此次不過是有驚無險,就算我有事,老師也不會看着我的親人們倒黴的,不用想那麼多,用心把你的事情做好,便是最好的護身符,不要給人抓着把柄.”路超道.
“大將軍說得是.”
“這一次我回咸陽,會將母親與嫣兒都帶走.”路超道:”在咸陽置辦的宅子空了好幾年了,也該迎回他們的主人了.”
勾義從下面一路小跑着到了路超身邊,低聲道:”大將軍,範首輔他們已經到了鳳城之外了.”
路超點點頭:”走,我們去迎迎首輔大人吧!”
“可是,隨行的還有黑冰臺的人,帶隊的人是檀鋒.”勾義眼中閃爍着憤怒的神色.
“檀鋒!他帶隊?”路超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意外的神色,隨即便笑了起來,”原來這一次押送我回咸陽的竟然是他,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