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能察覺出來蔣家權內心之中的那一絲得意,以及對自己的那點淡漠,心中不由微微有些惱火,當真是得意便猖狂,但你如今便算小有成就,也不過就是侷促在這一隅之地而已,大秦的鯤鵬之聲,又豈是你能知曉的?
兩人默默地沿着馳道向前走着,越往前,農田越多,在田裡勞作的人也漸漸地多了起來,只不過是以婦人,老人,孩子居多,也有一些成年男人,但如果仔細一打量,便發現這些成年男人,大都身帶或輕或重的殘疾.
看着這些人,李儒微微有些驚訝,在他的映象之中,這樣的人應該是很窮苦,很悲哀,爲了活下去而苦苦支撐的最底層的人,但現在,這些人看起來卻很快活,他們所做的也不是什麼重活,只不過是爲莊稼除去一些雜草而已,也有一些人拿着鋤頭,在田地的一些邊邊角角之中挖掘着,似乎準備種上一些什麼新的作物.
"成年男人都出去準備打仗了?"李儒問道,他自然知道,因爲齊人的突然入侵,現在徵東府面臨着無兵可用的窘境.
"嗯!"蔣家權言簡意賅的點了點頭,"所有能作戰的人都必須作好準備,雖然不見得能用上他們,但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這一次你們有危險."李儒淡淡地道:"據我收到的情報,薊城已經堅持不太久了,如果薊城被拿下,那麼田單的大軍便會一涌而入琅琊,你們到時候如何抵擋?"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如是而已."蔣家權挑了挑眉,不以爲意地道:"徵東軍在都督的帶領之下,從百餘人發展到今天控揮數十萬,什麼樣的大場面沒有見過,豈懼田單?"
看着對方自信的神色。李儒搖頭道:"便是秦軍,也不會視齊軍爲無物,田單更是被我王列爲當世英雄的爲數不多的幾個人.小瞧他是要付出代價的,徵東軍現在的確控軍數十萬,但現在在哪裡呢?"
蔣家權哈哈一笑,"師兄。你爲什麼關心這個?"
"我想,我們可以給你們幫助."李儒道:"如果你們需要,我們會派出使者去警告田單,入侵徵東軍區域,便是對秦國的挑釁。我想田單不敢不考慮惹怒了大秦的後果."
蔣家權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儒,"師兄,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但我們並不需要,因爲我們付不起你們想要的報酬.田單的事情,還是留給我們自己操心好了."
蔣家權的回答,似乎早在李儒的意料之中,他不以爲異。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我的提議一直有效,如果你們需要的時候。可以隨時通知我們."
"師兄準備在積石城呆多久?"
"年紀大了,很少出門了,難得我們師兄弟重聚,這一次我想呆得時間長一些,就看師弟你願不願意了?"
"師兄願意呆多久,便呆多久!"蔣家權笑道:"隨便走走。到處看看,師兄。這幾十年來,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我所堅持的是正確的。您下去看看我們徵東府轄下的百姓與秦人有什麼不同,或者會讓師兄有所觸動,哦,對了,在積石城外不遠處,還有一個秦人聚集的村子,當然,他們現在也都自稱是徵東軍轄下子民."
李儒怔了怔,"哦,那倒真是要去看一看."
"師兄,先前你說過你們的大王列了當世幾個最危險的人,不知道我們的都督在不在此列之中啊?"蔣家權突然問道.
李儒突然有些尷尬起來,高遠雖然現在在秦武烈王的心中地位上升極快,但卻仍然沒有列到最前幾位,他也不願意撒謊,不由有些期期艾艾起來.
看到李儒的表情,蔣家權自然明白了這裡頭的意思,淡淡地道:"我想用不了多少時間,我們都督的名字,便會排在這些人中的第一位的."
李儒微微一滯,蔣家權話裡的意思,他聽得很清楚.
兩人的談話,不歡而散,李儒回到驛館,他帶來的一大票隨從,也漸漸地城內城外各處陸續迴歸.聚集到了李儒的房間.
在李儒的房間之中,除了他坐着之外,還坐着另外一人,雖然身着從者的打扮,但無論是氣度還是神態,顯然與他的身份不符.
"都說說吧,這一天打探到了一些什麼?"李儒問道.
一名身着大秦官服的中年人站了起來,向李儒與另一個年輕人躬身道:"屬下以大秦使節屬官的身份,拜記徵東府多個衙門."微微停頓了一下,接着迸出了四個字,"映象深刻."
"說說,怎麼個映象深刻?"李儒身邊的年輕人身體微微前傾,顯然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效率!"中年官員肯定地道:"徵東府的官衙集中在一條街上,屬下雖然只去了其中幾個衙門,但走馬觀花,也略微窺伺到了一些其它衙門的事情,讓屬下震驚的便是他們辦事的效率,沒有拖延,沒有爲難,以屬下察探到的一些事務的辦理速度,是我們秦國相同衙門的數倍."
"數倍?"年輕人有些震驚地坐直了身子,在他的映象之中,秦國人的衙門辦事一向雷厲風行,難道徵東府的衙門官員竟然比秦國的更有效律.
"第二是紀律."中年官員道:"我們大秦雖然鐵律森嚴,但只要肯想辦法,肯出價錢,還是能打探到消息的,但我今天一天,一共出手賄賂十八次,無一成功,態度好的婉拒,態度差的,就直接將屬下驅逐出門."
"第三是自信.屬下在禮部呆的時間稍長,與他們的官員,吏員,聽差都搭過話,對於齊國的這一次入侵。無一例外,所有人都表現出了不屑."
年青人臉上的神色慢慢的有些嚴峻起來.
中年官員坐了下來,在他下首的另一個身着商人服色的人站了起來,"屬下奉命打探積石城市面商業交易,此處商業活動極其繁華。貨物囊括了幾乎這片大陸之上所有的一切東西,而且價格公道,均是明碼實價,屬下探得,這裡的商業活動的六成以上,均爲四海商貿所控制。而四海商貿是由徵東府控制下的一個較爲鬆散的商業聯盟,加盟商家遍及天下各國,其中也有我們秦國商人.而其餘的多是一些散商,徵東府對商貿徵收的賦稅較重,是我們秦國的兩倍。但商家並沒有任何的不滿,屬下向一家秦人打探,徵東府雖然向他們徵收的賦稅較重,但只要持有他們繳稅的憑證,在徵東府轄下任何區域之內,都不必再繳納其它任何費用,這樣算下來,他們的實際支出。其實比在我國的負擔要輕."
"這是其一,其二,但凡是積石郡本地農戶來城內兜售任何物品。都是不需要繳納費用的.這裡沒有入城費,沒有保護費,治安狀況極好,這位秦商告訴我們,積石城真正做到了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此人雖是秦人。但現在一年大半時間都在積石城,只是在進貨之時纔會返回秦國."
年青人臉色沉重地點點頭.
第三個人站了起來。"屬下出城去探究農戶,積石城周邊。大都是由徵東軍傷殘退役軍人組成的村子,這些村子基本上都以軍塞的形式建成,武風甚勝,每個村子都建有他們所稱的民兵隊伍,現在成年男人都已抽走,但村子裡都有演武場,刀槍劍戟等武器都明目張膽地擺在外面,徵東府不禁民間擁有武器.各個村子之中都建有學堂,適齡小兒都必須入學堂跟隨先生讀書,否則,父母將受到懲罰."
年輕人聽到這裡,不由問道:"這些傷殘退役軍人的生活如何?"
第三個人躬身道:"傷殘退役軍人離開軍隊時會得到一筆數目可觀的銀錢,回家之後,他們擁有的田地之中,有一部分是因爲軍功獲得的永業田,不用繳納賦稅,而這些傷殘軍人同時也擔任着不同的職司,比方說訓練孩子,年輕人的武技,這些徵東府都會給予報酬,所以這些人的生活,比起一般人來要更好一些."
"孩子也練習武技?"年輕人震驚地問道.
"是的,孩子們上午唸書,下午習武."
年輕人點點頭,"這些人肯定是徵東府的最忠實的擁護者,你去了哪些由流民組成的村子嗎?"
"去過,屬下聽說在積石城外三十里處有一個有逃亡秦人組成的村子,便去了哪裡,心道都是秦人,或許能打探到一些最真實的消息."他有些難堪地看了一眼年輕人,"但他們一聽說我是秦國官員,便將我轟出了村子,拒不承認自己的秦人,只稱呼自己是積石郡人."
年輕人臉上露出惱怒之色,"數典忘祖.你就這樣放棄了?"
"屬下到了與這個村子相距不遠的另一個村子裡,打探到了一些這些流民組建村落的情況.他們初來乍到之時,都是一無所有,徵東府用無息貸款的方式,給他們建起了房屋,發放了耕牛,農具,最重要的是,給他們分了土地,這些土地的價款也是以無息貸款的方式發賣給他們,可以分期償還.最早到積石郡的人,已經完全還清了貸款,現在這些土地,房屋,牲畜,都已經是他們個人的了.這些由流民建成的村子,徵東府會派出一位村長,一位退役軍人,一位讀書識字的人來擔任官員,其它的管理方功與那些由退役軍人組成的村子並無兩樣."
年青人看着李儒,發現李儒也正在看着他,兩人的眼色都很是凝重.
又一個站了起來,開始向兩人彙報自己打探到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