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距離軍營裡許遠的地方,便能清楚地看到軍營裡已經是燈火通明,士兵們排成兩路縱隊,正在繞着軍營跑着圈子,伙房裡炊煙裊裊升起,隨着清晨的微風東飄西蕩,最終化爲烏有,消散在更高處的夜色之中.
原來開放式的軍營如今已經有了一圈木製的柵欄,大門一關,軍營便自成一個封閉的空間,門前隨時都有兩名持着長槍的士兵在守衛,這一點,不是高遠安排的,而孫曉作出來的決定,對於孫曉的想法,高遠大力支持,而且亦很欣尉,因爲他們終於也開始用自己的腦子思考,做出一些應該而且正確的決定了.
跑完圈子,士兵們便以夥爲單位,開始了不同的煉習,這一段時間,爲了提高士兵們的身體素質,如力量,靈敏,柔韌等一些最基本的東西,高遠爲他們量身打製了不同的訓練計劃,而每天安排訓練計劃便成了孫曉的事情,看來他做的不錯,一夥一夥的士兵在完成一項練習之後,便又轉向下一項,有條不紊,訓練場是不時因爲士兵完成一項高質量的練習而爆出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高遠滿意地點點頭,孫曉是一個不錯的下屬,曹天成雖然帶兵不行,但做做總務後勤卻是遊刃有餘,在這個時代,軍中能有一個識字的人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而顏海波,高遠正在對他做最後的考察,前一段時間他表現很不錯,如是在接下來的訓練之中,他還能保持如此高的熱情以及高質量的訓練的話,不出意外,另一個都頭的位置就是他的了.
牽着馬,高遠慢慢地走向軍營.
“兵曹回來了,兵曹好!”大門口,兩名守衛右手握拳,放在左胸之上,向高遠行禮.
“辛苦了!”高遠點點頭,牽着馬走進了軍營.
軍營之中正在練習的士兵看見高遠進來,紛紛行禮致敬,高遠一邊點頭一邊示意大家繼續,走到軍營一角,將戰馬拴好,孫曉已是奔了過來.
“兵曹,怎麼這麼早,還以爲您會晚一些過來!”孫曉一邊擦着額頭上的汗,微微有些喘息.
“在家裡也睡不着,放心不下,便來看看,孫曉,你做得不錯!”高遠滿意地點點頭,”早飯過後,你來我房間,就下一步的訓練計劃,你來參考一下.”
“是,兵曹.”
說話間,曹天成也顛顛地跑了過來,”兵曹,昨天你走之後,我們訂做的軍服也送了過來,每人兩套,一套單衣,一套棉衣,因爲兵曹不在,所以就沒有發下去,您看今天是不是就發下去?”
“發,爲什麼不發?”高遠笑道:”你們那身破爛,實在有礙觀瞻,換上新衣,看着也精神一些.這樣子走出去,沒的讓我沒臉.”
兩人都笑了起來,”也就是兵曹是大戶人家出身,我們可都看習慣了,只要能遮着**的蛋蛋,其它地方破點,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你們是軍人,你們不是普通人!”高遠卻沒有笑,”軍容整潔,是基本的要求,你們以前那個樣子,知道的人說你們是軍人,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們是從哪裡流竄過來的土匪,大家敢指望你們保家衛國,不怕你們去禍害他們就不錯了.”
看着高遠神情很嚴肅,孫曉和曹天成也收斂了笑容,”是,兵曹見識遠,我等萬萬不及,以後一定嚴格要求每個士兵的着裝.”
“對了,老曹,你吃過早飯去,進城去一趟,買一批結實的布帶回來,嗯,大約二三寸寬的樣子,儘量要長一些.”
“兵曹,買這些布帶有什麼用?”
“當然有用!”高遠揮了揮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儘量要結實,還要柔軟.”
“我明白了!”不知道高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曹天成也只能將疑惑放在心中.
身後傳來夥長們的口令之聲,早上的訓練已經結束了,輪值做飯的士兵也適時地將一筐筐的雜麪窩窩頭搬了出來,兩個大桶裡裝着菜湯,剛剛結束訓練的士兵們一聲歡呼,衝了過來,整整齊齊地排成了兩路縱隊.
“走,我們也領早飯去!”高遠笑着,”領了飯,邊吃邊說!”
高遠領着孫曉與曹天成走了過去,出乎兩人意外的是,高遠竟然排在隊尾.
“兵曹,您就不用排隊了吧?”孫曉期期艾艾地道.
“爲什麼不排隊?”高遠笑了笑,不再理會兩人,穩穩地站在隊尾,倒是站在他前面的那個士兵看到高遠排在他的身後,顯得有些侷促不安,身體不停地扭來扭去.看到這般情景,孫曉和曹天成也只能規規矩矩地排在高遠的身後.
領了一個雜麪窩窩頭和一碗菜湯,高遠領着孫曉和曹天成進了自己的房間.將湯碗放在桌上,一邊咬着窩窩頭,一邊從牀頭翻出一疊紙張,看了一下,從中抽出一張,遞給孫曉,”孫曉,你瞧瞧吧,接下來十天,我們就幹這個!”
孫曉接過紙,卻又轉身遞給曹天成,”老曹,給我讀讀.”
曹天成接過紙張,只看了一眼,卟的一聲,喝在嘴裡的一口湯全噴了出來,噴了面前的孫曉一身,孫曉大怒,”老曹,你成心的吧,我昨天才洗過的衣服,你這不是害我嗎?”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曹天成連連擺手,”今天會發新衣,會發新衣.”
看了曹天成的反應,高遠也懶得理會,自顧自地坐了下去,一口窩頭一口湯,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老曹,你搞個什麼勁,快給我念念,兵曹安排的是什麼任務?”
“接下來的十天,每天都要從軍營之中快速行軍到南山山頂,抵達之後,休息半個時辰,然後返回!”曹天成看着孫曉,一字一頓地念道.
孫曉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從這裡到南山山腳,大約有五里路,一來一往,便是十里路,如果再爬上山,這訓練量立馬便大了一倍都不止,而且這南山上是沒有大路的,只有一些蜿蜒曲折的小道.
“孫曉,兵曹這兒還有時間限制.一來一回,一個時辰!”曹天成伸着舌頭,看着孫曉.
孫曉頓時覺得手裡的菜碗有千斤重,手都有些抖了起來,這也太難了一些,”兵曹!”他叫了一聲.
不等他說話,高遠已是站了起來,”老曹年紀大了,就不用去了,孫曉,我們兩人帶隊進行訓練.”
“兵曹你也跑?”
“當然跑,只要誰跑贏了我,重重有賞!”高遠笑咪咪地道.”今天休整一天,就不進行訓練了,明天一早開始,孫曉,今天不要在隊裡說這件事了.”
“明白,兵曹!”知道高遠定下的事情,是絕無可能更改的,雖然心裡苦澀,但孫曉也只能答應下來.
“對了,兵曹,昨天縣尉大人召您去,是出了什麼事嗎?”曹天成忽然想起昨天的事情.
“沒什麼大事,就是我們隊裡發了全餉,鄭曉陽鬧到縣尉那裡去了,鬧着也要發全餉,縣尉大人把我找去,詢問了一下.”高遠淡淡地道.
孫曉大怒,”鄭曉陽這個王八蛋,找死呢?我們隊裡發全餉,拿得是兵曹私人的錢,他鄭曉陽有本事便自己給他的兄弟發餉,鬧到縣尉大人哪裡是什麼意思?”孫曉和曹天成都是老兵油子,自然知道鄭曉陽一鬧意味着什麼,縣尉大人要麼也給鄭曉陽發全餉,要麼就得一碗水端平,他們這裡也不能這樣搞,如果到手的錢又要吐回去,誰也不會樂意.
“沒事了,這事你們不用管了,錢是我發的,也是我私人的,鄭曉陽去縣尉哪鬧,便由得他鬧去.”高遠笑了笑,”你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操心好自己的哪一攤子就好了,我只有一句話,只要我還在這隊裡當一天兵曹,就不會差你們一文錢的餉!”
“多謝兵曹,高兵曹,我就服氣你這樣的人,我孫曉這輩子就跟着你幹了,爽氣!”孫曉大聲道.
高遠哈哈一笑,”孫曉,跟着我乾的人,我絕不會讓他吃虧,對了,你怕有三十好幾了吧,說老婆了嗎?”
孫曉臉一紅,”兵曹,我才二十八呢!沒三十,以前我那個樣子您也不是沒有看到,哪裡找得着老婆,別說我了,咱們隊上,也只有老曹有老婆娃兒,其它的人,跟我一樣,都是光棍漢,其中一小半人,連家人都沒有,當真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
“沒老婆還說得過去,以前討不起,怎麼連家人也沒有了?”高遠訝然問道.
“兵曹,咱們扶風縣是邊縣,隊上有一小半人,老家都在居里關外的一些村子裡,那些村子每年都會被東胡人洗劫一兩次,這些人的家人都沒了,不是被東胡人抓走,就是死了.要不是沒了牽掛,他們怎麼會來當兵呢?孫都頭也是這個樣子,一大家子,一夜之間都沒了,就逃走了他一個,所以纔來當兵的.”曹天成沉重地道.
“又是東胡人!”高遠的臉色沉了下來,”那另外一些人呢?”
“另外一些人家都在關內,好一些,不過家裡人多,養不起,沒飯吃,便也只能來當兵了,好歹餓不死是不是?”孫曉道.
高遠拍拍孫曉的肩,”好好幹,總有一天,咱們帶着兄弟殺到東胡人的地盤去,找他們報仇雪恨.”
孫曉苦笑了一下,”東胡人勢大,連咱們太守大人也不敢去惹他們,東胡人來了,便只敢據城而守,不敢出城野戰,眼睜睜地看着城外的百姓被洗劫,還談什麼報仇,我都死心了!”
高遠臉色一變,”孫曉,我今天把話扔在這兒,你等着瞧吧,我高遠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個釘,總有一天,我會將東胡人殺光的.”
“兵曹如果敢幹,我孫曉這條命就賣給你了!”孫曉一下子激動起來.
“想要報仇,就先得有耐心!”高遠道:”打鐵還得自身硬,東胡人勢大,我們就先得壯大自己,等自己養足了力氣,再去找他們的誨氣,不能衝動,不然就是去送死,明白嗎?”
“明白!”孫曉重重地一點頭,”難怪兵曹一來就整頓軍紀,練兵,原來兵曹是心存大志的,我孫曉以前看錯人了,以後就認兵曹了.”
“好,你這話我放在心裡了,不過孫曉,你不識字可不成,以後沒事兒的時候,跟着老曹認幾個字,至少要看得懂軍令吧!”
“兵曹讓我學,我就學,我孫曉連死都不怕,還怕學不會幾個字麼?”孫曉挺起了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