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關,贏騰環視着破落不堪的城頭,這一場戰事已經打了快兩個月了,再有十天,應當就滿兩個月了吧,他扳起指頭算了算,可是函谷關還在自己手中,對於這一點,贏騰很是自傲,誰說自己老了?如果李信來說,不定還支持不到這個時候呢?李信長於進攻,而防守,自己卻是更擅長一些.
李信吶,你要是還趕不回來,我這條命可就要交待在這裡了!雖然自傲,但贏騰卻深知,函谷關此時已是強弩之末了,他的兵快打光了,此刻,他能積聚起的所有力量,不超過一萬人了,而且這一萬人中,沒有受傷的廖廖無幾.
如果不是秦武烈王將咸陽的黑甲軍交給了自己,函谷關早就守不住了,可是現在,自己的援軍還沒有着落,趙牧那邊卻還有援軍在源源不絕地抵達,趙國看到了機會,晉陽郡趙舍將一批又一批的晉陽青壯送到了前線,而臨近秦國的趙國各郡都在向這裡輸送兵力,雖然這些軍隊比起趙國常備軍差了不止一個檔次,但蟻多咬死象啊.
趙牧該發力了.以他的經驗,應當看到自己已經成了強弩之末了,這幾天,趙軍攻勢突然放緩,這可不是在讓自己有緩衝的餘地,而是在積蓄最大的能量,以求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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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騰深知,函谷關一破,咸陽之有再無遮擋,而其它看到機會的國家,必然會趁機痛打落水狗,攻破函谷關,這可是中原六國多少年夢寐以求的事情啊!
此時的贏騰,已經穿起了盔甲,提起了大刀,接下來,他也要親自上陣了.環顧着四周正在忙碌的士兵,眼裡浮上了一層驕傲之色.雖然函谷關中死傷累累,所剩無幾,但剩下來的還是平靜如昔,沒有絲毫慌亂,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激動,就這樣平平靜靜的修補着城牆的缺口,搬運着守城的器械,擦拭着已經崩開了口子的兵器,他們已經沒有多少可以替換的武器了,只能將就着用了.
這樣的平靜,纔是一支真正的強軍!贏騰笑了.中原六國的軍隊那也叫強軍,瞧瞧自己的兒郎們吧,這種視生死如無物的平靜,哪才叫一支真正的強軍.
“兒郎們,唱起來吧!”贏騰大聲喊着,滿臉的白鬍子甩着,”讓我們在戰歌聲中,迎接趙軍來送死吧!”
糾糾老秦,共赴國難,血不流乾,死不休戰!
雄壯的歌聲在函谷谷上響起,聲音雖然已經嘶啞,但卻更顯悲壯.看着關上秦軍邊唱邊做着下一次戰鬥的準備,贏騰不由淚流滿面,如果援軍再不來的話,這就將是最後一戰了,函谷關,自己終是守不住嗎?
糾糾老秦,共赴國難,血不流乾,死不休戰!
遠處,突然傳來了更爲雄壯的歌聲,函谷關上的歌聲卻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回過頭去,驚喜浮現在他們的臉上,是援軍嗎,一定是援軍!
贏騰驀地回過頭來,李信,是你來了麼?
遠處,出現了密密麻麻的手持武器的人羣,但是,那不是李信的軍隊,飄揚着的大旗不是李信的將旗,竟然是秦武烈王的王旗.
贏騰的臉色大變.
函谷關上,卻是歡聲雷動.
“大王,大王!”
“大王,大王!”
秦武烈王來了,他帶的並不是軍隊,因爲咸陽已經沒有正規軍隊了,他帶來的是自願跟隨他而來的秦國民衆.
贏騰狠狠一拳砸在城牆之上,怒吼道:”添亂!”
函谷關內外的歌聲,同樣驚動了遠處的趙軍營壘,頃刻之間,無數哨騎自營內奔出,向着函谷關急奔而來.大營之內,鼓聲隆隆,所有將領都奔向趙牧的中軍大帳,秦國的援軍來了麼?我們,終究還是功虧一簣了麼?
秦武烈王全身甲冑,看着吹鬍子瞪眼的贏騰,笑道:”大將軍,秦將贏武,將來增援!”
贏騰看着秦武烈王半晌,對方的這一句話,似乎在一瞬間將他拉到了數十年前,那個年輕的,朝氣勃發的青年將領,騎着一匹烈王,意氣風發,在他的身後,跟着的是李信.
“大將軍,贏武奉命,前來增援!”
那一聲叫,奠定了一個強盛王朝的基礎,也就是在那一刻,贏騰徹底地站到了秦武烈王的身後,一直到他登上王位.
“你來幹什麼?”贏騰長嘆一聲,跌足大呼.
“大將軍,贏武前來增援啊!”秦武烈王大笑道.”有多少年沒有同大將軍一齊並肩廝殺過了,二十餘年了吧,還以爲沒有機會了.”
哎!贏騰一把拉起秦武烈王,走到城牆邊上,指着對面趙軍大營之中,列隊而出的趙軍,最前面飄揚的趙字大旗之下,一員身材削瘦的將領正在緩緩逼近,對於秦將來說,這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趙牧!”秦武烈王笑道.
“你來了,趙牧會發瘋的!本來我還可以堅持幾日,你來了,反而會縮短這個日子的.”贏騰大呼道.
“趙牧想取我贏武性命?”秦武烈王大笑,”只要他有本領,哈哈哈,來吧!卻讓我再來會會他,年輕的時候,與他沒有打過癮呢!”
“胡塗,這是秦國王上,不是執戟陷陣的將軍了!”贏騰喝道,”來人啊!”
一隊黑甲軍應聲而出.
“所有黑甲軍,在接下的戰鬥之中,唯一的職責就是保護王上,如果,如果城破,第一時間便保護王上退走,絕不可戀戰,更不能回頭!”贏騰喝道.
“遵命!”黑甲軍大聲應命.
秦武烈王咧嘴大笑,黑甲軍是他的親軍,別看這個時候贏騰吆喝得痛快,但真打起來後,自己一聲令下,這些傢伙還敢違抗不成?
“叔叔,趙牧來攻,我且擂鼓!”秦武烈王知道,贏騰絕不會讓他衝到第一線的. шшш.тt kán.C ○
“好!你擂鼓!”贏騰連連點頭.
城下,趙牧死死地盯着函谷關頭那面突然升起來的秦國王旗,臉上雖然沒有什麼變化,但顫抖的手腕,仍然暴露出他內心的想法,秦武烈王,竟然出現在這裡!
這是一個天大的機會,一個絕無可能出現第二次的機會,李信帶走了秦國所有的精銳,秦武烈王,竟然拿不出一支增援部隊,自己赤膊上陣了.
在他們都還年輕的時候,便較量過數次,後來趙牧官越當越大,指揮的部隊越來越多,而贏武卻成了秦王,兩人再無交手的機會,但贏武當年的伴當,李信,卻成爲了趙牧最爲強勁的對手,贏騰與李信,一老一少,構成了秦軍的基石,讓趙牧在隨後的歲月之中,吃虧的日子多,佔便宜的日子少,當然,這也是兩國實力本質上便有差距的原因.
如果拿下函谷關,秦國必將轟然倒下,贏騰倒下,秦國會地震,但秦武烈王倒下,秦國必將坍塌.
“周長壽,吳增!趙鋒”他大聲喝道.
“末將在!”三員趙將應聲而出.此三人,是趙牧麾下最勇猛的戰將,其中趙鋒更是趙牧的親生兒子.
“不計代價,不惜傷亡,猛攻函谷關,直到拿下他!”趙牧的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那面王旗,命令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的.”就算有屍體壘,你們也得給我壘上城去.”
“末將遵命!”
“鼓起!”趙牧大喝,”鼓聲不停,進攻不止.拿下函谷,生擒秦王.”
城上城下,幾乎是在同聲,響起了驚天動地的戰鼓之聲,士兵的吶喊之聲,兵戈的撞擊之聲.
“戰!”趙牧戟指城頭,厲聲怒吼.
“戰!”城上,秦武烈王鬚髮賁張,高握鼓槌,重重擂下.
“戰!”贏騰手執大刀,白鬚飄飄,挺身立在了城頭.
這是一場註定要載入史冊的戰鬥,趙牧在函谷關下,集合了十萬趙國常備軍,無數青壯,猛攻函谷關近兩月,最後時刻,居然迎來了秦國大王秦武烈王.這一戰,不管是誰勝,都將改變歷史的進程.
喊殺之聲驚動天地,烈火濃煙,遮天蔽日,天昏天暗,難分這是人間還是修羅地獄,雙方捨生忘死的激鬥,每每方寸之間,都會灑下無數的鮮血,付出無數條性命.
白天很快過去,夜幕落下,但戰鬥卻沒有絲毫停止的跡象,反倒是愈演愈烈.
“大將軍!”王逍縱馬奔到了李信的馬前,”我們的隊伍拉得太長了,全軍脫節,完全已經失去建制了,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李信擡頭,看着中宵的那輪彎月,”無妨,告訴所有士兵,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函谷關,我不管他們是跑,是走,還是爬,不管他們還找不找得到他們的長官,他們的將軍,他們的建制,我只要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函谷關就行了.”
“可是大將軍,這樣的軍隊,趕到函谷關,又哪裡還有戰鬥力啊!”王逍幾乎要哭出來了.
李信哈哈一笑,”我們趕到函谷關的時候,就是戰鬥結束的時候!我們沒有機會作戰,所以,不必管隊形,建制,指揮,體力,只要我們的第一面旗幟出現在函谷關左右,這一戰,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