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秦國內亂驟發,函谷關守將,秦國大將軍路超,率十萬秦軍主力以清君側,誅奸佞爲口號,自函谷關向咸陽進軍,一路之上勢如破竹,兵鋒直逼咸陽,函谷關秦軍,一直就是秦國軍隊之中的精銳,在國中地位僅次於駐守咸陽的玄衣衛,不過玄衣衛最多時也只有三萬人的編制,而函谷關的秦國邊軍卻足足有十數萬,一路之上的郡治無不是忘風而降,路超進軍神速,前鋒最快時一天前進竟達到百餘里。
路超的公然叛亂,不僅讓咸陽憤怒,更讓他們驚駭,手忙腳亂的秦國大王嬴英這才發現,自己手中掌握的軍事力量,當真是有限的很,三萬玄衣衛是駐守咸陽的根本力量,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能出咸陽的,而最大的依仗白起編練的新軍,此時卻在南陽郡被那裡的巨寇皮之秋給拖住了,南陽暴發的農民軍起義,被裹協的民衆多達十數萬,整個南陽郡糜亂,而恰在此時,蜀郡的另一股以牛騰爲首的叛軍,則以溫義爲先鋒,悍然出蜀郡,威脅到了白起的側翼,使得白起在南陽一時之間竟是舉步維艱,雖然這兩股叛軍的戰鬥力並不足以威脅到白起,卻也讓白起一時之間根本無法脫身返身回到咸陽殂擊路超的兵鋒。
此時咸陽能指望的便只有穎川郡的檀鋒了,八百里加急的信使跑死了數匹馬趕到穎川郡,檀鋒倒是答應得爽快。也的的確確是出兵了,但他的軍隊兵分兩路,一路奔向泰安,一路直擊武隆,泰安猝不及防。被檀鋒麾下大將司馬衍一鼓而下,倒是武隆守將公孫康早有防備,竟是依仗着堅固的城池,死死地頂住了檀鋒麾下另一員大將殷錯的強攻。公孫康是原韓國大貴族公孫嬰的本家族侄,論起親族輩份來,他與娶了公孫嬰女兒公孫嫣的路超倒是姻親了,路超要做什麼。公孫康自然是心知肚明。一直也在爲此準備着,本來想等到路超起兵之時,他也起兵響應,渾然沒有想到竟然遭到了檀鋒的突然攻擊,不過長期的準備打仗的公孫康還是頂住了這突如其來的襲擊,畢竟他的麾下,還有路超悄悄給他派過來的一些指導麾下軍隊的將領。正是靠着這些人,才堪堪保住了武隆郡城。
信使本來還挺高興的,不過接下來檀鋒的舉動卻讓他又驚又怒,因爲檀鋒的軍隊不動了,無論他怎樣摧促,哀求,威脅,檀鋒都不爲所動,左右藉口武隆未下,如此自己大軍一走。只怕公孫康立刻就會揮兵向穎川,一旦他拿下穎川,與漢軍勾結在一起,則漢軍必然**,對大秦造成極大的威脅,所以在拿下武隆之前,他是絕不會於向前一步的。
來自咸陽的信使亦是知兵之人。見到此情此景,心中哪裡還能不明白,檀鋒這是藉着秦王相召的藉口,要趁機佔了武隆與泰安,擴大自己的地盤,至於回咸陽護架,只怕檀鋒從頭到尾都沒有這個心思。
驚慌憤怒之下,信使立即啓程離開,檀鋒倒也沒有阻難,笑容可掬地送走了信使,還託他轉告秦王嬴英,等自己平了公孫康這個勾結路超的亂臣賊子之後,立即便揮兵到咸陽爲保衛大王貢獻全部力量。
面對眼前的這個笑面虎,信使當真是連哭的心思都沒有了,路超現在是下山猛虎,而檀鋒卻猶如一匹餓狼,不聲不響的也亮出了鋒利的獠牙。
而在秦國南部,另一員大將周玉也接到了秦王命令他回師救咸陽的王命,路超,檀鋒,周玉三人都是燕人,不過與前兩位比起來,周玉一直便低調得多,當年蒙恬的二十萬邊軍被拆分得七零八落,最後仍然留在南部邊境的只餘下五萬餘人,而這五萬餘人便由周玉一直統帶着。這些年來,周玉倒是一直勤勤懇懇地帶着這支隊伍,慢慢的一點一點地將這支形同一盤散沙的軍隊聚攏到了一起,歷經數年,終於讓他們重新恢復了戰鬥力。
在他面前的桌上,擺放着三封信件,一封來自於路超,起兵叛亂的路超自然不會忘了這位低調的統兵將領,在信中,路超呼籲周玉起兵響應他一起清君側,等到誅殺了奸賊範睢之後,承諾給予周玉封候的待遇,並一起扶佐大王重振朝綱,可週玉又不是小孩子,他已經經歷了數次的軍事政變,當然知道這裡頭暗藏着的意思是什麼。另一封信來自檀鋒,這位從在燕國時便與他一時焦不離孟的搭檔,在檀鋒鳩殺前燕王姬陵之後,兩人便分道揚鑣,再也沒有了聯繫。不過這一次檀鋒也寫來了信件,倒不是爲了拉攏他,而是誠懇地告訴他周玉,眼下起兵勤王絕不是什麼好主意,最好的出路便是擁兵自重,暫緩一切行動,卻等到咸陽與路超分出個勝負來之後再行決斷。
第三封信自然便是來自咸陽的王命了。
帳下數十位將領一個個也是面面相覷,周玉毫無隱瞞,將這三封大相徑庭的信件給予了衆人傳閱。
“各位將軍,滋事體大,周某不敢貿然做下決斷,這關係着我們數萬大軍以及各位將軍的身家性命,所以周某想請各位一起來拿個主意。”周玉看着衆人,緩緩地道。與路超,檀鋒不同,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將手下的這支軍隊化爲自己的私軍,這幾年來,他做的最多的就是團結身邊的這些將領。
這些蒙恬時代留下來的將領們,也從最初開始對周玉的排斥,慢慢地開始接收這位外來將領,蒙恬一死,其它有影響的諸如徐亞華等都被遠遠調走,留在南方的這些將領,互相之間本來就不服氣,任誰上位,其它人都會不服氣。倒是周玉這個人成了各人之間的緩衝,數年下來,衆人也慢慢的被周玉一一折服,倒也心甘情願地跟着這位待人寬厚的大將了。
此刻信件在各人手中一一傳閱,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隨意發言。
三封信件在衆人手中傳了一圈之後。又回到了周玉面前的大案之上。遲疑半晌,老將譚維站了起來,“周將軍,我們這些人都是些粗人,不像周將軍你,文武雙全,有見識。咱們也都服氣你。你拿個主意吧,老譚看起來,這誰都說得有道理,路超那邊許官封願,如果跟他幹,成功了大家或許能有一個好前程,檀鋒說得擁兵自重也不錯。將來不管誰贏,也不管拿我們怎麼樣,至少咱們能守住這一塊地盤,但說到最後,咸陽畢竟是咱們的王都,大王也是我們大秦的王,咱們也吃得是大秦的俸祿,不救也說不過去,反正老譚我是糊塗了。”
“老譚說得對,周將軍便拿個主意吧。這些年來,咱們這些人要是沒有周將軍的護持,指不定早就被剝了盔甲,趕回去種田了,反正我是跟着周將軍幹,周將軍仁厚人,不會虧了我們這些人。這些年來,我是看透了這一點的。”另一個也站起來大聲道。
“多謝衆位兄弟的看重。”周玉站起身來,衝着衆人拱拱手,眼光掃視着帳內的將領,從桌上拿起了一封信,道:“檀鋒所言,看似有理,實則上對我們而言,卻是最爲不可取的,我們這裡不是穎川,沒有他那樣雄厚的根基,我們的所需,都來自朝廷和地方的供給,一旦我們擁兵自重,不論是誰最終取勝,我們都沒有好下場。只消斷了我們的軍餉補給,我們就是死路一條。”
隨手將檀鋒的來信撕得粉碎,一揚手,面前頓時下起了一陣紙雨。
“路超狼子野心,雖然打着清君側,誅奸佞的旗號,但他到底想要幹什麼,我想大家都是清楚的,此人深受國恩,爲兩代大王所器重,眼下漢國勢大,咄咄逼人,他去爲了一己私利而置國於不故,起兵造反,他幹這件事情,如果說沒有與漢國高遠勾結我是萬萬不信的,否則漢國怎麼會取了盧賓之後就按兵不動,甚至大量撤走部隊?當真是因爲王剪?先不說王剪有多大的實力,只說王剪想要攻擊漢國便要跨越茫茫大漠,這值得高遠將他第一軍區的部隊大部分都撤走嗎?這只不過是高遠讓路超放心地造反罷了。”
“此人心中毫無恩義,即便我們起兵響應他,事成之後,我們也絕對是他剪除的對象,他不可能放心地使用我們,而且,我先前也說了,我們深受國恩,諸位將軍就不必說了,即便是我周某人,當年不過一喪家之犬耳,先王卻是重用於我,這個恩情我是要報的。諸位,想想蒙恬將軍吧,蒙恬將軍的確死得冤,但蒙恬將軍當年不願意去死,那時的先王又有什麼辦法?可蒙將軍還是選擇了跟隨先王一起離開,他寧死也不願秦國發生動亂,他寧死也要保着你們的身家性命,現在,也該我們做些什麼了!”
周玉緩緩地將路超的來信也一點一點的扯碎,“周某決意起兵勤王,回師咸陽,諸位將軍,可有異義?”
“願意跟隨周將軍!”帳內諸將一齊大呼起來,周玉提到他們的老上司蒙恬,讓衆人心中難過之極,當年蒙老將軍寧死也不願讓秦國動亂,現在,他們又怎麼能違備老將軍的遺志,給秦國本來已經傷痕累累的軀體之上再添上一刀呢。
“多謝諸位將軍。我們起兵勤王,我唯一可慮的只是楚國人,這段日子以來,他們兵力調動頻繁,只怕圖謀不軌,我們一走,大秦南部大門洞開,楚人如來,如何是好?”周玉道。
譚維大聲道:“周將軍,如果咸陽不保,大王遭難,那大秦都沒了,南部丟了又算如何,如果我們能勤王成功,擊敗路超,秦國再次一統,區區楚軍又怕得什麼,三十年前,六國聯軍一路打到咸陽城下,秦國大半都丟了,可我們最終還不是擊敗了他們,在隨後的那些年裡,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如果楚人敢來,將來我們照樣讓他吐出來,還得付出高昂得利息。大家說對不對?”
“老譚說得不錯,先平內亂,再御外侮!”衆人異口同聲地道。
“好,既然如此,大家下去各做準備,三天之後,全軍拔營,回師咸陽!”周玉砰的一聲,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之上。(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