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饑荒風波

(1)

我們隔壁宿舍有個狠人,叫做成哥。成哥不高,一米六上下,尖嘴猴腮的,滿臉的痞氣,一看就不是個好人。

成哥特點之一,就是自來熟,跟誰也不客氣,有啥拿啥,有啥吃啥。每天早上雷打不動的在我們幾個寢室巡邏,大搖大擺的跟個二流子一樣,不管熟還是不熟,都向所有人討要煙,只有在要到了一兩根菸後,纔會自己寢室。用成哥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有煙沒?搞兩根菸給我,快點兒的,我沒煙上不出廁所!”不僅僅是早上,在課間也是如此,我經常可以在下課之後聽到成哥討厭煙的大吼。

成哥特點之二,就是特別能說會道,口若懸河的那一種。當然用我自己的來說就是:“特別能吹牛,而且還是那種不過腦子的吹牛。”其實大家心裡都跟明鏡一樣,清楚成哥是在吹牛,也沒有人當面戳穿他,可能就是當個笑話一樣看吧。

如果是僅僅憑着這兩大特點,成哥並不能成爲學校的風雲人物。成哥還有一大最最最致命的特點,那就是糟糕的經濟問題。最開始成哥還是小打小鬧,偶爾藉口回家車費,找別人去借個幾十塊錢。金額數目小,大家也不好拒絕,再加上次數也不頻繁,所以很多人都借給了成哥錢。同樣是因爲金額數目小,大家也不好開口找成哥還錢。就這麼小額小額的藉着錢,一直到畢業,我都記不清成哥到底欠了我多少錢了。當然,和我有同樣情況的人也不在少數。

當時老堅還和我打趣說:“你們說成哥這種人怎麼討得到媳婦兒?”

我:“那可沒準兒,成哥一張嘴,能夠忽悠鬼。”

果然被我一語成讖,幾天後的一個下午,我看到在一個隱蔽的角落裡,一個小學妹坐在成哥的大腿上,兩人有說有笑的,讓我狗糧吃得打了個飽嗝。

回來以後我把這事兒一說,老堅以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我和老豬:“你看看,你們看看人家成哥都找了女朋友了,再看看你們自己,丟人!”

我:“我看不長久,成哥哪有錢帶人家姑娘出去浪漫?約會都去小角落,怎麼可能長久。”

果然再次被我一語成讖,沒多久成哥就被人小姑娘給甩了。

(2)

成哥可能是因爲被甩之後大受打擊,於是他醞釀着做一件轟動全學校的大事。

成哥先是瘋狂的借錢,找到一個和人單獨相處的機會就開始問借錢的事,也不說借多少,先問你有多少,然後再開口借多少,不管金額多少,大小通殺。

一個月之後,成哥置辦了一身行頭。一身耐克的套裝,加上最新款的諾基亞。(當時大家對諾基亞最新款的推崇絲毫不遜於現在對蘋果最新款的推崇),所以成哥這身行頭讓很多人都眼羨不已。

可是成哥還沒來得及嘚瑟,他的最新款諾基亞手機就被人看出來,其實只是臺樣機。原來成哥聽信騙子的話,貪便宜在騙子手中買了一臺新款諾基亞,看的時候是真機,結果中途被人偷樑換柱,最後拿走的其實只是臺樣機。這件事一傳出來讓大家都暗自嘲笑不已。

成哥也是特別不開心,又新買來一臺DVD和小電視機,成天請假在宿舍看碟片睡大覺。快到中飯或者晚飯的時候打電話喊同學幫忙帶飯,當然給不給錢就另說了。

當然,此時成哥的黴運還沒有完,成哥的不少大債主看見成哥的這身行頭之後,紛紛找他想要回欠款。在索要無果之後,其中有一個人就直接找到校領導告狀去了。結果就像鞭炮一樣,炸響了一個,後面的紛紛炸響起來。甚至有專門的老師開始負責統計成哥的欠錢總金額了。

成哥的奶奶和舅舅被校領導喊了過來,直到這時候我們才知道成哥的身世。

(3)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這句話一點都沒有錯。成哥自小父母雙亡,由奶奶一手帶大。奶奶心疼成哥,所以對他是特別溺愛和寵幸。這也間接造就了成哥愛吹牛,愛虛榮,痞子氣的性格。

我、老豬還有老堅幾個平時被迫和成哥走得近的人,在被老師問起成哥究竟借了多少錢,都含糊其辭,沒有和老師說清被借了多少錢。

在知道成哥身世之後,我們心裡都軟了下來。我們不得而知,一個自小父母雙亡的孩子,內心深處到底受過怎麼樣的痛楚呢?

(4)

成哥風波這件事情給我們帶來的後果就是,這幾個寢室的所有人都窮了。

我記憶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中飯的時候,我們一羣人湊了錢去買了一大袋子饅頭和一罐腐乳,然後饅頭就腐乳,權當是中飯了。而且這一天裡我們就吃這麼一頓中飯。

其實可能有些人手裡還是有一些錢的,但是我們這些男生基本上都是在同一家網吧上網,每個人的基本動向都知道。所以根本不敢拿錢出來吃東西,一拿出來就有人跟着一起蹭吃蹭喝。大家這時候也是餓得不管不顧了。

這樣子過了能有一個多禮拜,我餓得胃裡整天都是火燒火燎的,實在是受不了。老豬比我還慘一點,因爲他和成哥是同鄉,所以借的錢也比較多,老豬沒錢吃飯就只能請假躺在宿舍,這樣不動彈才能不那麼餓。

當時成哥大肆借錢的時候,我留了個心眼,沒有借太多出去,所以我其實手裡還有點兒錢的。後來我實在受不了了捱餓,就偷摸喊上老豬和老堅我們仨一起翹課出去吃飯。

東北菜館子分量很足,一般三人吃兩盤菜都綽綽有餘。這一頓飯我們三個足足吃光了五盤菜,這是我頭一次感受到漲得走不動道的感覺。

吃了兩三頓飽飯後,我手頭上也沒有錢了,就在我懷念校長他媽媽種的茄子的時候,我們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有個很小很小的包子鋪,是一個老爺爺老奶奶開的店,包子個大餡薄,四個一屜纔要3塊錢。

就這樣我們吃了快半個月的包子之後,總算是活到了學期期末。

同樣,我的第一個魔獸世界學期也到了,我要放寒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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