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閃光燈撲閃着襲來,尖銳又刺耳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地呼嘯來臨,彷彿黑夜中扼人心魄的孤魂野鬼。 我往沐懺徹那裡靠了靠。比起那些與我沒有任何關係的記者們,他似乎要顯得更加可靠些。 好冷啊。 聽着沐懺徹在旁邊的儘量溫和的聲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讓自己笑得不是那麼尷尬得明顯,然後好不至於難以收場。 其實我們很恩愛?其實那只是意外?其實我和葉羽溪之間什麼都沒有?其實只是誤會? 即使只有我們兩個人,他還是一樣的沒有任何恐慌的情緒,聲音淡然又鎮定,彷彿他嘴裡說出來的話就全部是這樣而已。 他說出來的話,就是事實,就是真理。 一句一句,都那麼言之鑿鑿,讓我幾乎都要信了他的鬼話。他說起我們的婚禮多麼盛大,婚姻多麼被人祝福,他甚至說起我做的飯口味尚可。 騙人!明香閣的飯菜,怎麼可能只是口味尚可而已? 他甚至說起,今年十二月份的時候,我們會去國外跨年,明年竟然還會去把結婚蜜月旅行給補回來。 葉羽溪之所以不想讓我來,是不是因爲早就預料到了會有現在這樣的橋段? 算了,管沐懺徹他是隨口說起還是真有打算,反正只要現在說出來有人信就行。其他的,與我無關。 總之,在沐懺徹的影響下,整個現場幾近趨於平靜,所有的問題幾乎都要終結,卻在眼看就要結束時——“蕭小姐,就算您說這和你沒關係,那麼您又怎麼解釋兩張照片裡都有您的存在呢?你和葉少真的只是朋友那麼簡單嗎?”新人記者紀涵從人羣中擠出來,把話筒猛地遞到我面前,然後站穩腳跟,話語犀利,頗有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 我啞然,看着她的臉,突然不知該如何作答。 這時候,最基本的反應難道不是否認嗎?爲什麼,我卻遲疑着說不
出口? 沐懺徹淡淡地垂眸看我,並沒有說話。 紀涵記者見我沒有答話,以爲說中了些什麼,於是再接再厲道:“就算您和沐先生表現得很恩愛,可是也不排除您和葉少的事情是嗎?” “還是說,”她眼一轉,“還是說圖片上的另一個女孩纔是葉少的女朋友?是葉少爲了掩蓋他們倆之間的戀情,所以才把蕭小姐推出來的嗎?” 如此犀利又尖銳的問題,瞬間讓現場所有的人和記者們都忽然噤若寒蟬。 觸到底線了的問題,這個記者是如何這麼狀似自信地問出來,還如此安然地活到現在的?她以前就沒惹過別人嗎?沒有因爲惹過麻煩而被處理掉嗎? 沐懺徹低頭輕笑一聲,然後對着她舉上前的話筒,聲音低沉如大提琴般悅耳:“這位小姐,你應該知道如果你這樣說,我是可以告你誹謗的。” “你——”紀涵看着面前男人俊美無儔的臉,突然說不出話來。 “別人的事情我們不管,但是,”他的聲音突然有一抹出奇的溫柔,然後伸出手攬住我的腰,“我,以及我的妻子,或者是我們今日以後將會擁有的孩子,都不容你們任何侵犯。” “或許你們會說我自負,但是,我沐懺徹說要保護的人,就要護着她,直到我死。” 他俊美的面容看起來十分矜貴,彷彿天生帝王一般,讓人幾乎就要輕易地臣服在他腳下。 氣勢凌人。 感動不已。 我扭過頭去看他的臉,剛剛的恍然一瞬間,我幾乎要覺得他是真心的。 如果所說的這些只是爲了單純的利益,那麼,他真的贏了,他的戲演的太過高明逼真,我差點就要以爲,那些全部都是他的真心話。 巨大的心靈空洞從心臟最底處開始慢慢慢慢擴大,有黑色的風在心房間來回穿梭,呼嘯遊離。 從寂靜無聲的現場離開時,好像所有的東西都塵埃落定。我是他
溫柔可人的妻,他是我頂天立地極寵我的夫。 在那幢名爲“清池居”的所謂我和沐懺徹的婚房的別墅門口,我坐在停下的車裡,默然片刻,然後扭頭看向沐懺徹。 “你累不累?”我終於問出了聲,鼓起極大的勇氣。 “你說什麼?”他解開安全帶的手一頓,然後也歪過頭來看我,眸光裡看不出一絲的多餘情緒。 我突然心涼,原本心中暗存的一絲不知從哪兒來的希望也瞬間毀滅,消失在空氣中,無隱無蹤。於是我佯裝冷淡:“我說,你很累的啊。” “你想說什麼?”他又問了一遍,氣氛突然莫名地危險。 我捂住臉,把眼睛閉上,然後睜開,從指縫裡看他的臉:“這對你不公平的。” 我只給他惹過麻煩,他和我又有什麼關係?不過是一張結婚證而已,沒必要因爲這個就不停地爲我善後,給我闖的禍買單。 他是沐懺徹,他沒必要這個樣子。只要他願意,我們隨時可以分開。就算有一天我臭名昭著名聲狼藉,他還是他的翩翩公子。都與我無關,與他無關。 他本可以不用這麼累。至少不用這樣違心地演戲。 “那你以爲,怎樣才叫做對我公平?”他突然伸出手,摸到我的腦後,然後一用力,把額頭抵住我的額頭,口中呼出的淡淡的薄荷清香味的氣息鋪灑在我脣齒間,曖昧得要命,“我之前就跟你說過,只要你足夠安分,不給我惹麻煩,那就已經很好了。可你有把我說的話放進心裡過嗎?” “蕭妖夭,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頗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後鬆開手,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沐懺徹!”我拉開車門,喊了一聲。 “我不值得的。”我終於將最心底的話說出來,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想說的話,“別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他步伐一頓,然後笑:“你這招過河拆橋,玩的真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