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幾日。
大涼春闈。
除了開始的那一天,起了一點小風波之外。
剩下的幾天,安安穩穩。
考生們,規規矩矩的答題,也沒有人敢作弊。
等到後面收卷、彌封、抄錄,一切順順利利。
貢院大門,終於在一場綿綿細雨之中,再次大開。
無數學子,仿若隔世。
而今。
他們沒有什麼多餘的事情可做,就是得着三天後,放榜!
到時候,是生是死,一榜之說。
唐燦和方孝孺等人客氣了兩句,也走出了貢院。
只不過。
剛剛走出貢院,他的身後,就多了幾條尾巴,大張旗鼓的跟着,也沒有隱藏。
想來,是高元一的人。
若是往日,讓他們跟着,倒也沒有什麼。
但是今日,卻是不行。
因爲……
別院門口的事情,是安旭做的。
而安旭做這件事情,顯然就是告訴他,他回來了,人也帶回來了。
唐燦想了想,沿着貢院,一路南下。
先是逛了逛北市,又看了看南市。
最終,取道西市。
越靠近西市,街面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多。
幾個小尾巴,生怕跟丟了唐燦,就跟的更緊了一些。
唐燦也沒有着急甩掉他們。
他要甩,需要甩的不着痕跡。
而最合適的地方,就是西市!
西市,因爲靠近城門,周圍百姓,多是貧民。
所以相對而言,西市有些魚龍混雜。
再者,西市緊挨這通濟坊。
而通濟坊,是大涼神都,最大的平民坊。
換個說法,就是貧民窟。
不同於其他坊,有十字大街,將一坊之地規劃的整整齊齊。
通濟坊,因爲緊挨着通濟渠、城門角、西市,變成三角形的坊。
而且, 西市的很多力工、雜役,都住在通濟坊。
一來二去,通濟坊就和西市,連通了幾條小路。
時間一久,工人們爲了能從西市更快的回家,通濟坊中的道路,也變得橫七豎八,密密麻麻。大路連小路,小路穿小路。
尋常人,若是不熟悉路,進入通濟坊,就會迷路,更別說找人。
一切……
就像唐燦設想的一樣。
當他進入西市之後,幾條懶懶散散的尾巴,頓時被擁擠的人羣切割。
唐燦趁機從一個賣席子的攤子上拿了一件蓑衣,直接披上。
因爲下雨,西市之中,披着席子充當蓑衣的人,非常多……
通濟坊中,有一家鋪戶,專門做紙人紙馬的白事生意。
唐燦信步入門。
一個老頭兒,正在糊着紙人,聽到腳步聲,頭也不擡:“送哪?”
“就在這兒燒。”
老頭兒身體一僵,猛回頭。
一看是唐燦,頓時眉開眼笑:“您來了,都在裡院等着呢。”
“你等我一會兒,我先把門關了。”
老頭兒忙不迭的招呼唐燦入內,接着把門關上。
進了內院,老頭兒伸手在自己的腦袋上呼嚕了幾下。
不再是之前的模樣,變回了賊眉鼠眼的安旭。
當然。
通濟坊中,所謂的內院,自然不可能像承福坊唐家大宅那般規規矩矩。
這裡的內院,說是天井,更合適一些。
滿打滿算,十來個平方的小院,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木架子。
勉勉強強,只留下一條小路。
安旭帶着唐燦,順着小路,走入正房。
正房之中,也是一樣亂七八糟雜物堆砌,只有一絲微弱的光線,從雜物中照射出來。
也沒有什麼桌椅板凳。
一張木牀,上面躺着兩個孩子。
“大人。”安旭伸手指了指牀上的兩個孩子,低聲說道:“我找到他們的時候,就病了。”
“那個儒生呢?”
“死了。”
“怎麼回事兒?”
“人販子。”安旭輕聲解釋:“老頭兒帶着倆孩子,遇到了幾個人販子。”
“我也打不過他們。”
“當時湊巧有個漢子路過,幫了一把。”
“對了,那個漢子傷了,讓我帶回來了。”
唐燦皺了皺眉:“在哪?”
安旭當即帶着唐燦去了隔壁的房間。
牀上,躺着一個人,蓬頭垢面,正是聶顧!
唐燦心中一驚,一步上前,握住聶顧的手腕。
良久,面色難看。
聶顧的傷勢,顯然不會是幾個人販子這種小賊能夠做到。
唯一的可能性 ,就是大非川遇到事情。
而且……是非常大的事情。
不然的話,聶顧沒有理由拼着傷勢,也要跑到神都。
“找人看過沒有?”
“看過了。”安旭雖然詫異唐燦的表現,但是馬上說道:“找的自己人,手藝差了點,也說不出所以然。那倆孩子倒好說,只是風寒,吃點藥,緩兩天,就好了。”
“但是這個漢子,不好說。”
“其他的釘子,找到了嗎?”唐燦看着聶顧,心中有些煩躁。
安旭急忙說道:“找到了幾個,大人有吩咐?”
“嗯……”
唐燦沉了一下,輕聲說道:“先不動。”
過了片刻,再次開口:“能不能找到好郎中?”
“能。”安旭在神都待了幾個月,亂七八糟的人,什麼都認得一些。
“就是,要花錢。”
“嗯。”唐燦點了點頭:“你找人,我讓人給你送錢。”
“是。”安旭沒有任何猶豫,乾脆的答應下來。
接着,又補充道:“大人,這宅子原來的釘子,讓我打發出去買藥了,可能快回來了。”
唐燦搖了搖頭,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我先不見他,你先跟着,把所有的釘子,都找到。”
“明白。”安旭自然不會質疑唐燦的決定,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唐燦又看了看躺着的聶顧,旋即離開通濟坊,重新走進西市。
在一家扎彩鋪,定了些紙人紙馬,約好了時間,溜溜達達的走在大街上。
當他終於出現在西市的大門口的時候。
無數條尾巴,就像是聞到了腥兒的貓一樣,一道道目光,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只不過……
沒等他們做什麼,唐燦反而率先迎了上去,淡淡的說道:“裡面有一家王記扎彩鋪,我在那賒了三十兩的賬,去結了。”
“唐……”
一句話還沒說完,唐燦已然轉身,走入人羣。
幾條尾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