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我感覺自己說話都特別的費勁,渾身都有些僵硬,胳膊伸向了李小師居然半天都縮不回來,我明白這肯定是跟我魂魄走的有些久的關係,身體跟魂魄的關係就好比齒輪跟潤滑油。潤滑油沒的久了這齒輪自然是會生鏽的了,只是這重新磨合的時間長短我沒法確定,心裡自然是希望快點,否則這哪哪都僵硬跟後配的似得,不是一般的難受。
李小師跑了,我撐着身體想讓自己坐起來下地穿鞋,正在使力間才發現自己居然被換上了一身女士的壽衣。外袍內衣裡襯以及腰封還有褲襪以及一雙繡着彼岸花的布鞋,‘五領三腰’真是一件都不少。我稍微的活動了下肩膀,除了覺得有些花哨外,還覺得挺暖和的呢。
難怪李小師會嚇到了,我都換上這一身了,抽冷子一坐起來跟他說話要是我自己見到這場景我也得嚇得一激靈啊。
挪倒地上,我發現自己是在許美金當初上吊的那個屋子裡,皺了皺眉,難不成他們以爲我死了,所以就是在許美金家給我辦的喪事兒?
窗外有些黑,但是窗臺上居然擺放着白幡,我被換上壽衣,再看看李小師的孝服……心裡一驚,糟了,這麼說我死了有些日子了,但是我姥爺呢!!
腳步有些發硬,好像腳下沒跟。更像個剛學會走路的孩子,我栽歪了兩下,扶着桌子,這才勉強的會走,將吧的走到門口,我扶着門框剛要邁出去,卻看見宗寶身上也穿着孝服手裡掐着一根香菸正眼睛發紅的站在門外看着我。微微的挑了挑眉,我聲音還是很啞:“宗寶,你什麼時候學會抽菸的……”
宗寶雖然站着沒動,但是我清楚地看見他身體哆嗦了一下,那半截香菸掉到地上,他的眼睛又紅了紅:“你,你是頭七回來看看……還是,還是,還是真的活了?”
要不是現在身體跟不上趟我真想上去就造着他的屁股踹上一腳,但是看他腫胖胖的眼睛,我心裡卻有些發酸,“你說呢,你見過頭七回來看看先自己從炕上爬起來的嗎。”
“嬌龍?”
宗寶仍舊站着沒動。而是試探性的喊了我一聲,那一向沒什麼反應的死魚眼裡居然涌出來了兩行液體:“你是嬌龍是吧,那個程白澤去下面把你帶回來了是吧。”
我有些無奈的牽着嘴角笑了笑,鼻子終於又有了那種發酸之感:“你說呢,你都知道程白澤去找我了,我幹嘛不回來,老實講,這身衣服誰給我選的,這也太不是我……”
“嬌龍!!!”
我矇住了,宗寶居然衝過來一把抱住了我,力道大得差點給我撞到,能看他這麼熱情主動還真是第一次,“你……“
宗寶緊緊的抱着我:“什麼也別說,你活着就好,你活着就好,只要你活着哪怕你天天踹我都行,別死,千萬別死。”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嘴角咧着卻在流淚:“傻,我幹嘛要天天踹你,我還沒讓你當夠我的二大神呢,我幹嘛要死啊。”
“嬌龍,你,你,你真的不是詐屍??”
也不知道跑哪折騰一圈的李小師乍着膽的從門外把頭探進來,看着我哆哆嗦嗦的張嘴問着。豆反聖劃。
我鬆開宗寶,擦了擦自己的臉上的淚:“放心,你把兄弟說要給你幾分面子,不收留我,所以讓我回來了。”
李小師隨即長吁出一口氣,嘴巴也是一咧,抽抽噎噎的像個女人一般的哭了起來:“我就說我哭活有用吧,他們還不讓我哭,說我哭的晦氣,那我要是不哭的話下面的人哪能聽到啊,我哭了七八天啊,哭的我嗓子都啞了啊,我容易嗎我啊!”
宗寶看着他有些嫌棄的張口:“你還說,要不是你唱這個,姥爺能嚇到嗎?”
“對了,我姥爺呢!”宗寶一說到這個,我的神經立刻就繃緊了:“我姥爺在哪了!”
李小師也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指了指另一個房間:“他病了……嬌龍,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唱這個能把你姥爺嚇着,我兩頭只能顧一頭啊……”
“沒事兒,我不怪你啊,老爺們哭什麼。”
我伸手拍了一下李小師的肩膀,然後讓宗寶扶着我好借點力讓我的腿腳趕趟點大步的向對面的房間走去。
姥爺躺在炕上,身上還蓋着大被,呼吸微弱,臉色蒼白,我喊了兩聲,他都沒有反應,我急了,看向宗寶:“這怎麼回事兒啊,我姥爺這病的這麼嚴重怎麼不去醫院啊!”
宗寶搖了搖頭:“他不去,他現在是昏昏沉沉的,那天你不是說去河邊找姥爺嗎,等我們趕去的時候,就你姥爺已經躺在岸邊兒了,他渾身都溼透了,只是嗆了兩口水,當時就醒過來了,然後我着急下河去救你,你姥爺就看見你在河面上飄着了,當時就嚇過去了,回來後找的大夫過來,說姥爺只是受了點風寒,打了點藥,但就是不醒,也就喝點水,飯也不吃,我硬給他喊起來,他就說要去陪你,不讓我管他,沒辦法,我就只好每天叫大夫過來給他掛點那個營養藥,要不然他根本就挺不下去了……”
聽宗寶說完我才知道,我雖然感覺自己在下面沒白沒夜沒時間概念的走着,但其實已經死了七八天,所以給他們都嚇壞了,我是在河裡被撈出來的,用宗寶的話講就是華佗在世也救不活了,再加上我姥爺嚇暈過去了,所以就在他六神無主的時候,程白澤趕過來了,就是他的主意把我帶回的許剛家,說要給我叫魂,許剛因爲我這事兒覺得內疚,說是要不是留我在這兒幫忙也不至於發生意外,所以他帶着豔紅就暫時把房子倒給我了,這一點,倒是挺讓我意外的,因爲這事兒晦氣,誰能讓外人在自己家裡辦喪事,許剛能做到這個地步,還是挺讓人感動的。
“不對啊,那我衣服誰給我換的!”
聽着宗寶的話,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事情,不管是程白澤還是宗寶李小師,都是男的啊!
“是小妮過來給你換的,我就把小妮叫來商量了,衣服也是她給你選的,後來是程白澤說,給他一些時間,他給地府翻個遍也要給你弄出來,所以他沒讓我把這事兒告訴你的爸媽,小妮來待了兩天,你爸還以爲她是在請假偷懶,就把她叫回去上班了……”
我點了一下頭,這下算是徹底的清楚了,“那程白澤現在在哪了?”我回來了,這都是他的功勞,他應該是第一個知道的啊。
“他在院子裡的那個小倉房了,白天過來陪你,日頭一落下去,他就把自己關在裡面,說是起壇下去找你,一連找了好幾天都沒找着,他精神頭也越來越不足,整個人也陰沉的不說話,一開始他不讓我們穿孝衣,也不讓小師哭,但是後來他也不多說什麼了,所以我纔跟着緊張,我抽菸也是想學着你請仙兒問問,你到底是去哪了,怎麼會找不着呢。”
他過鬼門關找我了,那上哪能找的着我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會在黃泉路上折騰了那麼久,想着,我慢慢的攥住姥爺的手,張了張嘴:“姥爺,你醒醒吧,嬌龍回來看你了。”
姥爺的眼睛緊閉着,除了能感覺到的一絲特別微弱的呼吸,其他什麼反應都沒有。
我低下頭,湊到姥爺的耳邊,繼續的張口:“姥爺,嬌龍回來了,嬌龍真的回來了。”
“嬌龍……”
姥爺終於輕輕的喊出我的名字,他慢慢的睜開眼,眼裡渾濁的居然沒有一絲的光,滿滿的都是油盡燈枯之感,等到看清楚我的臉,姥爺的嘴角居然牽起:“我孫兒啊,你終於來帶姥爺走了……”
我拿起他的手附到我的臉上,眼淚止不住的流出:“姥爺,你仔細的看看啊,我好了,我沒死啊,你得好好的活着陪我啊,我不是鬼,我是人啊,你摸摸,你仔細的摸摸我啊……”
姥爺的眼裡漸漸的恢復光亮,他略顯費力的擡起另一隻手也摸了摸我的臉,順帶着給我擦了擦臉上的淚:“嬌龍,嬌龍,你真的沒事。”
我搖搖頭,我真是何其不孝廢物,居然讓姥爺跟我操了這麼大的心,還要以這種形式要跟我一起走,“姥爺,你孫女兒命硬着呢,我小時候那麼差的身子都能結實了,去下面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好了,你也要好知道嗎,你得吃飯,還得跟着我過好日子呢。”
姥爺的手摸着我的臉,眼底的光伴着淚越發的渾濁:“孫兒啊,你嚇死姥爺了,姥爺咋能讓你淹死呢,就是姥爺死也不能讓你死啊,你這孩子命苦啊,我要是這麼把你給弄沒了,去下面也沒辦法跟你姥姥交差啊。”
“沒事了姥爺,我看見姥姥了,她說讓你好好的,跟我好好的,我能回來也是姥姥給我引路了,然後是程白澤把我帶回來的,嬌龍以後還指望你照顧呢,你千萬別有事啊。”
“好好。”
姥爺來了精神頭,掙扎着坐了起來,四處的看了看:“小白呢,找小白過來,這些天這孩子跟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他說要帶你回來的,他沒騙我,小白呢,快點,姥爺要看看他,那孩子好啊,姥爺得好好跟他說說話。”
“你等等姥爺,我現在就去找程白澤。”我起身看了宗寶,“他就在院子裡的小倉房裡了是不是?”
宗寶點頭:“我扶你去。”
“不用。”我現在強多了,“你照顧好我姥爺,我自己去感謝他。”
說完,我轉身硬邁着步子向外面走去,李小師站在門口還要跟我說話,我擺擺手示意他先不用跟我說,時間有的是,什麼話等我見完了程白澤再說也趕趟。
院子裡沒搭靈棚,這應該也是程白澤的主意,不想讓這事兒擴大,當然,也可以從這看出來程白澤的自信,他應該是相信自己一定會給我帶回來的,我壓了壓自己的情緒,感覺自己欠程白澤的真的很多,男人的身體本就爲陽,他還去下面找我,要說不傷身體那絕對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