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而上單元的獎項自然沒有主競賽單元分量那麼重,但《香火》能拿到兩個獎,還是讓衆多電影人及媒體紛紛側目。
相比之前患得患失的心態,拿到兩個逆流而上競賽單元的獎之後,賀新和寧皓神情輕鬆地開始看熱鬧。
逆流而上單元其它三個獎項,最佳女演員獎授予《迷失東京》的女主角斯嘉麗.約翰遜,這位賀新自然很熟悉,此時年僅十九歲的寡姐遠沒有後世那樣的風情萬種,看起來還青澀的很。
最佳導演被意大利本土電影《舒爾茨的憂鬱》的導演邁克爾.索爾摘得。而最佳影片聖馬可獎則授予了亞美尼亞電影《檸檬伏特加》。
頒獎典禮的重頭戲自然是後半程的主競賽單元的獎項揭曉,之前呼聲很高的好萊塢明星西恩.潘如願以償,獲得了影帝;影后則授予德國女演員卡嘉.蕾曼。
日本老炮北野武和黎巴嫩電影《風箏》,分別拿到了最佳導演和評審團大獎僅有的兩座銀獅。
金獅獎則毫無懸念地被俄羅斯電影《迴歸》摘得。
也拿到閉幕式請柬的華語電影《不散》顆粒無收,不過相比《戀之風景》劇組灰溜溜的提前打道回府,蔡明亮也不算空手而歸,至少在頒獎典禮前他已經獲得了一個場外的專業影評人費比西獎。
至此,第60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落幕。
但記者們的工作還遠沒有結束,當獲獎劇組走出劇院的時候,就被一撮一撮的記者團團圍住,賀新和寧皓、小豆丁翻譯也不例外,甚至包圍的記者更多,放眼望去除了一大半是東方面孔之外,還有不少的西方記者。
這次出征一共三部華語電影入圍,相比入圍主競賽單元的兩部港臺片,名義上也是香港電影的《香火》一開始關注的人並不多,一方面是《香火》僅僅入圍了鼓勵青年導演的逆流而上競賽單元,這個有點類似於柏林電影節的青年論壇。
另一方面寧皓這個名字的確讓人很陌生,要不是主演賀新還能吸引一點眼球的話,說不定壓根就沒人注意。
但偏偏就是這樣一部作品卻拿下了逆流而上競賽單元的特別關注獎和最佳男演員獎,跟《戀之風景》的鎩羽而歸和蔡明亮的那個連鼓勵獎都算不上的什麼影評人獎,這可是實打實的榮譽。
內地媒體很興奮,因爲賀新和寧皓都是內地的演員和導演;香港媒體同樣也很興奮,因爲這畢竟是香港電影;唯有灣灣媒體,連提出的問題都帶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頒獎典禮結束後,主辦方有個招待酒會,三人又過去露了個面,主要是向組委會和逆流而上單元的評審團去打聲招呼,表示一下感謝,畢竟人家給了《香火》這麼大榮譽,賀新和寧皓都感激。
然後匆匆趕回下榻酒店,叫上留守的娜姐一起就在經常光顧的那家小餐館大肆慶祝了一番。
凌晨時分,賀新坐在牀上,慶祝的時候他雖然已經很剋制了,但還是在歡快的心情和氣氛的襯托下,喝了不少,但這次好歹沒有斷片讓寧皓揹回來。不過他也不敢馬上躺下,因爲這腦瓜子還暈乎乎的,馬上躺下怕反胃。
“咣噹!”
寧皓光着身子,腰間只束了條浴巾從衛生間走出來,看到賀新如老僧坐定般的靠在牀頭,問道:“好點沒有?”
賀新緩緩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面前那個膀大腰圓,還沒到三十就是小腹凸出的身體,道:“沒事,緩一緩就好。”
“嗨!”
寧皓感嘆了一聲,四肢朝天地躺到牀上望着天花板,嘿嘿傻笑道:“感覺就像做夢一樣,沒想到我寧皓也有站在威尼斯電影節領獎臺上的時候。”
“切,你小子連獲獎感言都偷偷準備好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賀新瞥了他一眼,冷哼道。
“嘿嘿,我這不是有備無患嘛!”
“哎,你想好沒有,這錢到手了你想怎麼弄啊?”賀新問道。
MK2方面很爽快,合同簽訂,當場就把三十五萬歐元的買斷費付了。賀新之前跟寧皓提過一嘴,問他接下去拍《綠草地》該怎麼操作?
如果《綠草地》還象《香火》這麼掙錢,如果再按照《香火》這種操作模式,他也不好再佔寧皓的便宜,畢竟這部電影沒有合適他的角色,他也出不了什麼力。當然電影同時也是風險很大的項目,他的參與也能幫寧皓分擔一部分的投資風險。但具體怎麼操作還需要寧皓自己衡量,只是有些話他還是要說在前頭。
“嘖!”
寧皓砸吧着嘴,小眼睛咕溜溜地看着賀新,就跟當初忽悠他拍《香火》一樣露出憨厚的笑容,顯得很不好意思道:“這事吧,我跟娜娜也商量過,她的意思是既然我們已經成立公司了,就按照公司的正規路子來,就不知道你是啥意見?”
賀新一聽就樂了,笑道:“如果按照公司的正規路子來,你就不怕我佔便宜啊?”
寧皓忙擺手道:“千萬別這麼說!電影這行當風險太大了,這次我只能說是僥倖。其實我跟娜娜還擔心萬一《綠草地》砸了,還怕對不住你呢!”
“別啊,就衝着你這次幫我拿到了最佳男演員,你的片子我一定全力支持。”
“你的演技拿影帝那是遲早的事情,再說你早就是金馬影帝了。就是有個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啥事?”
“咱們這次回去後,能不能先分點紅?不多,五十萬就行,你三十我二十,主要是我這邊還拉下點飢荒,既然片子得了獎,還賣出了個好價錢,不還給人家說不過去。”
“這沒問題啊,你就是不說我也要提出來。我看那別五十萬了,索性咱們把零頭分了,賬上留二百萬給你拍戲用。”賀新道。
三十五萬歐元,摺合人民幣三百萬左右,去掉稅收大概還能剩二百七八十萬。
接着,他又道:“哦,對了,有個事情我也要跟你說一下,上次我還在雲南拍戲的時候,博納文化的老闆於東過來探班時找我聊過,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好象很有興趣跟我們合作,當然也不排除招攬的意思。我想着如果可能的話,咱們就拿《綠草地》這個本子跟他談談。我琢磨着,這一方面咱們可以少擔點風險,省點錢,這萬一要是砸了,還有資本東山再起;另一方面博納的發行能力很強,跟他們合作,《綠草地》完全可以在國內合作。你看怎麼樣?”
寧皓頓時眼睛一亮,連忙道:“那當然好了!不過還是合作吧,招攬就算了。”
沒有哪個導演不想自己的電影能在國內上映的,那些所謂地下導演,完全是因爲自己的片子通不過審查,這才得不得轉戰海外。
《綠草地》跟《香火》完全是兩個路子,目前的劇本幾乎沒有什麼違禁的地方,相反還充滿了正能量。
賀新點點頭,他的意思其實跟寧皓一樣,招攬就算了,合作還是可以的。
他笑道:“那回頭咱們就找他聊聊,咱們也跟《無間道3》那樣,搞個合拍片玩玩。”
所謂合拍片,就是前不久在香港迴歸六週年的時候,內地和香港簽訂了CEPA,即《內地和香港建立更緊密經貿關係的安排》,其中兩地電影的合作就是重要的一項。
香港環亞和天津電影製片廠合作的《無間道3》就是體現這個協議的代表作,不但香港方面派出了樑朝韋、劉得華、黎民等強大陣容,內地也有陳導明和他的小弟黃智忠加盟,剛剛立項媒體就開始大肆宣揚,據說年底就要公映。
這部片子賀新上輩子看過,當時只是看個熱鬧而已,總覺得沒有第一部好看,但是現在回過頭來想想,完全是兩地演員表演方式的不同,以至於讓陳導明和黃智忠在這部片子裡的表演顯得很突兀,分外格格不入。
“沒錯!”寧皓也一拍巴掌興奮道,這次拿了獎,一下子讓這貨的自信心爆棚。
這時賀新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賀新拿起來一看,居然是郝榮的電話。現在已是意大利時間凌晨兩點,因爲這邊實行夏令時,跟國內差了六個小時,這會正好早上八點。賀新估計郝榮一定是得到消息,第一時間打電話過來恭喜。
賀新拿起電話的同時,嘴裡還在嘀咕着這郝老哥該不是激動過度了吧,得虧自己還沒睡,要不然好夢都要被打斷了。
結果他一接通電話,就聽電話那頭的郝榮劈頭就問:“小賀,你拿到威尼斯影帝啦?”
“沒有啊!”賀新愣了一下,忙道:“我們入圍的是逆流而上單元,我只是獲得了這個單元的最佳男演員,影帝是人家西恩.潘。”
“你不是還有一部《戀之風景》也入圍了主競賽單元嘛?”
“別提了,這部電影連毛都沒撈着一根。”
“這麼說是《香火》獲獎了?”
“沒錯,不但拿了最佳男演員獎,還拿到了特別注目獎,逆流而上五個獎,我們拿了倆。”賀新一臉得意道。
電話那頭的郝榮這才鬆了一口氣,慶幸道:“得虧我沒有急着去跟院長彙報,要不然就鬧烏龍了,不過你能拿到逆流而上單元的影帝也不錯,恭喜你啊!”
“謝謝!”接着,賀新又好奇道:“郝哥,你是聽誰說的我拿了影帝啊?”
“還能聽誰說,網上唄!”
空歡喜一場,郝老師的語氣難免有些喪氣,如果這次賀新真的能加冕威尼斯影帝,那我老郝手裡就有一個,嗯不對,就有兩個威尼斯影帝的學生了。只是夏宇當年獲獎的時候,還沒入學呢,這個說出去非但名堂不響,反而有借光的意思。
“這網上也不能瞎傳吧?”賀新第一念頭就是標題黨,故意博眼球。
果然緊接着就聽到電話裡傳來一聲:“臥槽!”
然後郝榮便憤憤不平道:“大標題就是賀新、影帝四個大字,還特麼兩個驚歎號,下面的內容裡才提到你獲得的是逆流而上競賽單元的最佳男主角。”
聽着郝老師罵罵咧咧發了一通牢騷,又很真誠的祝賀兩句,掛斷電話後,賀新連忙又給女朋友撥了電話過去。
別看他在頒獎典禮上很煽情的說什麼女朋友接受了他的愛是他活在這個世上最大的意義這種極其肉麻的話,要不是郝榮這個電話提醒,這會兒他正在跟寧皓聊的興起,早就把向女朋友報喜這事忘到腦後了。
然後隔壁牀上的寧皓就聽到一連串肉麻的話。
“喂,好好,怎麼這麼長時間才接電話啊?”
“哦,凌晨才睡啊,那你在網上看到了消息怎麼不打電話給我呀?”
“噢,怕打擾我呀!好好,你真體貼!”
“我呀,當然跟你一樣體貼嘍,怕打攪你休息,就一直等到現在這個時候,估摸着你差不多該起牀了,纔敢打電話過來,結果還是吵醒你了,對不起啊……”
聽到這裡寧皓頓時“噝”的一聲,渾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結果隔壁牀上那貨居然還瞪了他一眼,然後又繼續道:“謝謝!我們是明天,哦不對,應該是今天下午的飛機,我當然是直接飛到你這邊嘍!難道你不想我啊?”
“估計明天中午就能到。”
“你來接我呀,好的……嗯,麼麼噠,拜拜!”
……
九月初,上海白天的氣溫依舊要達到三十度以上,不過相比最熱的七八月份,晚上就涼快很多,睡覺基本不用開空調。
上影廠隔壁一棟酒店式公寓的一二零八房間裡,門口過道邊的脫排油煙機正在“嗡嗡”的工作着。
一串白色水蒸氣從架在爐火上的大砂鍋蓋子上的小孔中冒出來,走到近前就能聞到一股濃濃的香氣。
三年生的放養下蛋老鴨,洗淨,出一遍水,然後佐以生薑、蔥白、黃酒、黃芪、枸杞、黨蔘,大火燒開,小火慢燉。
賀新站在水池邊,把浸泡好的扁尖筍撕條剪段,剛剛上市的本地紅梗芋艿去皮放入水中浸泡待用。
忙完這些活,他趕緊倒點醋在手上洗了洗,因爲芋艿的粘液能刺激皮膚髮癢,醋能起到中和作用。
今天天氣還算怡人,他在屋裡沒有開空調。去衛生間用洗手液重新洗了遍手,順便擦了把臉,總算可以歇會兒。
坐在僅有十來個平方的小客廳裡,打量着過道邊上侷促的廚房操作空間,不由長長感嘆一聲:“房子還是太小啊!”
從威尼斯飛到羅馬轉機的時候,賀新便跟寧皓他們分乘兩個航班,他們直飛京城,賀新則一個人坐上飛往上海浦東機場的班機。
到達的當天晚上,他接到寧皓的電話,說是在首都機場一下飛機他就遭到記者的圍堵。聽得出來這貨話雖然是吐槽,但語氣明顯是別提有多嘚瑟了。然後還不忘提醒他,別在上海待太久,自己還在京城伸長脖子等分贓呢!
說到分贓,計算下來零頭總共七十八萬,賀新佔六成能分到四十六萬多,再加上《美人草》的片酬早已到位,這加起來又要小一百萬了。這還不算上半年結清的《中國式離婚》和《戀之風景》的片酬。只是這兩筆錢都被他拿來全款買下了當初在魚山路看中的那套小院子。
說起來挺好笑的,那套小院子當初那房主咬住六十萬不肯降價,結果後來因爲傳染病暴發,導致國內房價下跌,尤其是那段時間唱衰國內房地產市場的專家,還有國際上高唱中國崩潰論的政客特別多,那房主見勢不妙,好不容易遇上個買主,就趕緊想出手。
這事賀新當初離開青島時就全權委託程媽了,程媽也給力,硬生生的把價格壓到四十五萬成交。
現在手裡的小百萬,賀新原打算想買茅臺的股票,但是此時看着這間狹小的公寓,又開始琢磨是不是在上海也買套房。
隨着兩種記憶的融合,原賀新一直有未來回到父親老家的執念。而這個執念似乎也變成了賀新現在的一種責任。
說老實話,京城和上海同樣都是一線城市,如果要選擇的話,毫無疑問,臨近海邊的大上海比霧霾的京城更加宜居。
而且早上他出去買菜的時候還看到更臨近徐家彙商圈的辛耕路上正好有個樓盤開盤,他隨口問了一聲,價格一萬三起。
咋一聽好象很貴,但是他心裡明白,過了這個村恐怕就沒那個店了,徐家彙商圈那可是上海最黃金的地段之一,若干年之後,這裡的房價起碼要在後面加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