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咱們都懂,但……
去接師伯的轉世身回山而已,怎麼搞出了這麼大陣仗?
表面上,一個金仙、三位天仙,外加一名真仙、一名錶面元仙,一名濁仙,還有個湊數的歸道境弟子。
也就是忘情上人、江林兒、酒依依、酒玖、有琴玄雅、李長壽、齊源老道、小靈娥。
自然,被江林兒喊出來的李長壽,是在山中待着的紙道人。
如果計算上李長壽爲了保護師父師妹,而一併帶出的紙道人,這股戰力去攻打個小仙門都是綽綽有餘……
今天這事,與李長壽這段時間一直在度仙門附近搞爆破,也存在一定的因果關係。
嘗試紙道人神通的極限,導致靈爆不斷,衝擊波隔三差五就搞一次護山大陣,讓忘情上人與江林兒也無法靜心【閉關】。
於是,江林兒閒來無事,就來小瓊峰上指點自己的徒子徒孫,搞一搞修仙之餘的娛樂生活,和有琴玄雅、酒玖、靈娥,不斷用纖指打磨那些精美的玉石方塊。
幾輪麻將搓下來,酒玖問了句:“師孃,咱們啥時候去接那誰回來呀。”
江林兒眨眨眼,一句“擇日不如撞日”,就把小瓊峰上的這些仙子老道都喊了出來,只留了熊伶俐在山中看守靈獸圈。
順便,江林兒還推翻了自己此前制定的計劃,讓齊源老道直接去面對此事,也多少能有些參與感。
此時向南去的兩朵白雲上,正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氛圍……
前邊的白雲上,忘情上人負手而立,身後站着一臉緊張的齊源老道,以及低頭沉思裝深沉的李長壽。
後面的那朵稍大些的白雲上,鶯鶯燕燕、笑語連連;
‘標準仙子’酒依依在前方駕雲,‘窮兇極惡’小師祖、‘罪惡滔天’玖師叔、‘不知兄強’藍靈娥、‘冰火雙極’有琴玄雅,表面上正在那打牌玩樂,實際上卻在不斷商量後續的安排……
靈娥施展風語咒,傳聲說着:“讓師父去直接見面,會不會對師父衝擊太大了?”
“這沒辦法,長痛不如陣痛,陣痛不如短痛,”酒玖輕哼了聲,“這事到了這般地步,就必須快刀斬亂麻了!”
江林兒點點頭:“嗯!你大你有理!”
有琴玄雅靜靜思索了一陣,輕聲道:“師叔祖,依弟子之見,倒不如在路上先告訴齊源師叔一聲,免得到時出什麼差錯。”
江林兒沉吟幾聲,又拉着幾人商量了一陣,最後定下了安撫齊源老道的無上妙法!
——放長壽。
李長壽:……
聽罷師祖給自己的傳聲,扭頭看了眼後面雲頭上正齊齊揮拳,給自己加油的師祖、師叔、師妹,李長壽也只能擡手扶額,細細思量。
片刻後,李長壽對江林兒傳聲叮囑幾句;
江林兒立刻點頭應答,對忘情上人笑着喊了聲:“夫君君,過來指點下玄雅和靈娥修行之法。”
李長壽手臂上頓時滿是雞皮疙瘩,而前方一直負手而立、高手風範的度仙門金仙高手忘情上人,聞言轉身輕笑,腳尖輕點,身形飄去後方雲朵。
忘情上人笑道:“這麼多弟子面前,林林你也注意一下,莫要讓弟子們取笑了。”
李長壽:……
不知爲什麼,手裡多了一隻燃燒着三昧真炎的火把。
忘情上人飛去後面雲朵,齊源老道明顯鬆了口氣;
等後面那朵雲超過了齊源和李長壽師徒二人,江林兒還得意地喊了句:“你們搞快點,我們去凡俗邊緣等你們!”
李長壽:這都是什麼虎狼之詞!
等忘情上人、江林兒一行飛遠,齊源老道總算放鬆了下來,擡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唉,”齊源嘆道,“師父要去俗世玩耍,還要搞這般大的陣仗。”
李長壽心底輕笑,這般大的陣仗,半數還是因爲師父您啊……
隨之,李長壽看着這位,帶自己入門、引自己入道的師父,心底莫名有些酸澀。
世上之事難得圓滿,師父的道基還有補全的可能時,自己修爲淺、本領低微,除卻【融仙丹】之法,想不出其他能助師父熬過天劫的策略。
如今,自己已修成長生道果,又得太清丹道,甚至能求來九轉金丹、九轉靈丹。
但師父,已化作了濁仙……
第一次見玄都**師時,李長壽就已問了此事,玄都**師明確給了答覆——濁仙走的是地仙之道,並非傷病、也非走火入魔,不需救,更無法救。
大概,也就是師父的造化吧。
“師父,”李長壽手指對着雲上一點,那裡頓時多了一隻矮桌,兩隻座椅。
他自然不會凝雲造物的神通,只不過是從儲物法寶拿東西罷了。
李長壽又拿出一隻酒壺,笑道:“整一點?”
“哎,”齊源老道皺眉道,“你師祖、師伯祖就在前面,喝酒作甚!”
“師父,”李長壽麪露愁容,低聲道,“弟子心有鬱結,不知該對誰言說……”
齊源老道正色道:“修道最是忌心念不暢,你且來坐下,爲師陪你飲酒一二,你將心底鬱結對爲師說出來就是。
你放心,爲師必定爲你保守秘密,不會告與第三人知曉。”
前面雲上,頓時有幾隻小巧的耳朵豎了起來。
齊源老道還用自己有些渾濁的仙力,在周圍佈置了一層仙力結界,一本正經地拉着自己的大弟子入座。
李長壽與師父坐而飲酒,最開始還是他編造一些修行上的不如意,但漸漸的,話語就引到了陳年往事上……
等師父有些微醉,情緒也醞釀夠了,李長壽突然傳聲道:
“師父,蒯思道人死於雷劫大陣,弟子殺的。”
齊源老道先是一愣,等回過味來,頓時雙手一顫,瞪着李長壽,“你、長壽你亂說什麼!這事可不能亂說!
當真……真是你做的?”
“嗯,”李長壽麪色凝重,繼續傳聲道,“弟子成仙劫後曾有飛昇,實力不弱於真仙境。
在門內大比之前,利用紙人之法,跟蹤蒯思道人,去了北俱蘆洲邊界,用了些手段,將他滅殺在了荒山之中。
神魂俱滅,不留半分痕跡。
師父不必擔心,沒人能查到弟子身上!”
齊源老道壓低聲音,傳聲道:“紙包不住火,做了就是做了,怎麼還查不到你身上?
此事……
此事爲師替你頂了!
切記,你與蒯思之死無關,都是爲師做的!”
李長壽:……
“師父,重點不是這個,蒯思道人之事若有人問到咱們小瓊峰,弟子也有解決之法,師父安心就是。”
“當真?”
“當真!弟子不會拿咱們師徒三人的性命玩笑。”
齊源憂心道:“爲師算是已經廢了,你跟靈娥萬萬不能出差錯……你咋這麼糊塗,平時的膽小怕事呢?”
“弟子這個是穩重,嗯,穩重……”
“師父,”李長壽清了清嗓子,斟酌了下言語,幾次開口、幾次沉吟,也不知後面的事該如何言說。
他能舌綻蓮花,忽悠大能高手,也能口吐芬芳,對線遠古老靈。
但到了這般時刻,李長壽委實不知該如何處置。
怕師父受刺激,又怕師父道心震顫,‘嗝’的一聲就抽過去了……
給師父備個暖心爐?
罷鳥,事已至此,也沒別的好辦法了!
不行稍後就把師父修爲全封了,等師父心境平靜下來,再慢慢給師父解開。
當下,李長壽在袖中拿出一面銅鏡。
他雖然還沒修雲鏡之術,卻可用借紙道人之法,紙道人所見即他所見,將自己心底所見投射到銅鏡上,對他而言並非什麼難事。
李長壽拿着鏡子看了一陣,就將鏡子遞給了齊源老道。
鏡中生雲月,朦朧顯妙境。
卻見鏡中有位少女在花園走過,提着一把短劍,到了牆角樹蔭下,輕輕擺了幾個姿勢,仔細思量着。
她面容嬌美,十三四歲已是出落的亭亭玉立,因此前被種下仙種,不染塵世污濁,此時更是由內而外散發着靈動秀美之感。
一旁有侍女送來茶水,這少女拿起茶壺,對着嘴就喝了兩口,隨後就在那細細推演劍招,頗爲入神。
初看這銅鏡中的少女第一眼,齊源老道就是渾身輕顫;
看那少女第二眼,齊源老道已是瞪眼皺眉,禁不住站起身來,恨不得將頭鑽進銅鏡中。
李長壽笑道:“師父,再有幾個時辰,咱們就到了此處,也就能直接見到她,將她收入度仙門門下了。”
“真的?”
齊源老道顫聲道了句,隨後便是老淚縱橫,一時間悵然若失,又面露恍然。
“弟子怎麼敢用此事騙您?”李長壽笑着說了句。
齊源輕輕嘆了口氣,將銅鏡端在手中,細細打量、仔細觀察,目光漸漸流露出幾分……慈愛之感。
等等……
慈愛?
李長壽本着認真負責的態度,穩妥起見,還是問了句:“師父,您……明白了?”
“唉,你都如此明顯了,我如何還不明白?”
齊源老道嘆了口氣,將銅鏡端在手中,笑出了人間滄桑、百般苦澀,喃喃道:
“師姐,這也是你安排的嗎……”
李長壽禁不住頭一歪,啥玩意?
齊源繼續喃喃着:“放心吧,師姐。
我定會全力教導她,讓她成爲跟長壽一般的仙才。
師姐你的女兒,就是我的女兒,我齊源一定會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把她與長壽、靈娥一般對待!”
前面雲上,江林兒和酒玖一時沒忍住,噗嗤兩聲笑了出來。
李長壽嘆道:“師父……這個就是皖江雨師伯的轉世身。”
齊源老道一怔,而李長壽迅速將皖江雨遇難、投胎轉世之事,詳細與師父傳聲說了一遍。
一時間,齊源老道又哭又笑,又是對着自己打了幾計耳光,最後抱着銅鏡泣不成聲……
這些反應,倒是都在預料之中,還好師父沒有尋死覓活,吵着自己也要去轉世投胎,再來一遭。
最麻煩的這一關,也總算是過了。
……
兩朵白雲繼續朝着南贍部洲飛去,齊源這次精神明顯有些過分亢奮,在雲上來來回回奔走,一刻都停不下來。
江林兒一聲令下,命齊源把自己整的年輕些;
齊源老道答應一聲,也是不知該如何下手。
笑鬧一二,玩笑三四,有金仙富貴上人領着,不多時,南洲已然在望。
也正此時,李長壽心底沒由來的一震,神念跳動,心血來潮,似是有事在自己海神廟中發生。
李長壽略微思量,這次倒是沒有着急降臨神念過去。
前些時日剛罵走了燃燈道人,西方教應是見‘軟’的不行,要給自己來點‘硬’的了。
李長壽對西方教採取的策略,其實早有計算,但西方教具體會出什麼牌、採取什麼措施,這個倒是無法預測,只能見招拆招。
李長壽笑道:“弟子先修行一陣,有些感悟。”
得了江林兒應允,他立刻盤腿坐下;
在靈娥、有琴玄雅、酒玖好奇的目光中,這具紙道人閉上雙眼。
神念降臨安水城,李長壽也是眼前一亮。
海神廟前,十二道身影在大街上站着,渾身散發着凶煞氣息,三十二條手臂提着各類兵刃。
最先四道身影,各自生有四臂,身着血色戰甲,一看就不好招惹,其後八道身影都是兩條胳膊兩條腿,與人族體型無異。
這些不速之客,有幾個顯著的特點。
第一,渾身散發着血氣、凶氣;
第二,男的面容兇惡,身形魁梧,女的面容俏麗美貌,身段高挑,雙瞳多爲異色;
第三,自身氣息波動相當於真仙、天仙境煉氣士,實力參差不齊,但自身道韻卻頗爲一致,似乎是同享一條與殺戮有關的大道。
他們是……
修羅?
血海殘存的修羅族,也已被西方教收服?
這些修羅不必說話,已是將凡人們驚的雙腿發軟,不斷奔逃。
——對方給了凡人逃命的機會,顯然也是不想沾染殺凡人的業障。
海神教一羣神使正要衝出去,李長壽立刻暗中傳聲,讓這些神使即刻退走,順便招呼南海邊緣的真龍護法們前來助陣。
地下紙道人庫開啓,其內飛出了一隻只紙人;
數十里外的南海海濱,傳來了陣陣龍吟之聲!
然而,幾道血色身影自南海現身,朝龍吟之地猛撲了過去。
在海神廟前的那十二名修羅,有一人手中銀白長刀向前揮砍,一記十丈高的璀璨刀芒綻放,將海神廟的大門直接劈碎,在地面留下了一條深深的溝壑。
又有一名女修羅用有些古怪的語調,大聲喊着:
“海神,出來,受死。”
“哼!”
就聽一聲冷哼,一道身影在海神廟正殿中走出,鬚髮全白、身形清瘦,原本和藹的面容上滿是怒意,正是李長壽的老神仙皮紙道人。
而當這具紙道人踏出前殿的同時,地下已是有數十隻紙道人就位,半數準備好了微型陣法,半數準備好了毒粉毒丹。
邁入金仙境後,李長壽的實力有了全面飛躍;
自己能同時控制的紙道人數量,也小小的增加了……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