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掛上電話,林雪梅閉目靠在老闆椅上,就要回到闊別多年的家了,說不激動那是假的,但是,一想到回家後面對的將會是母親的遺像,林雪梅的眼睛就忍不住順着臉頰流下,腦海彷彿又播放出母親在洪水掙扎的場景。

要知道,母親最後卻是連遺體也沒有找到啊,否則,林雪梅也不會對父親記恨這麼深了。

思緒回到那一年的特大洪災,自上而下總動員,林萬江那時還是某部門的領導,作爲一名特派員前往災區指揮救災,林雪梅的母親許如雲作爲一名京城大醫院的醫護人員也申請前往,災區病虐橫生,她放心不下自己的丈夫。

在災區的時候,許如雲一邊救治災區的受難民衆,一邊守護在自己的丈夫身邊。林萬江是特派員,可以有這個待遇,再加上是自己的妻子,組織上更不會再說什麼,就這樣,兩人一直搭班子在前線衝鋒陷陣。

那是在一個夜裡,剛剛阻擋住不知道洪水的第幾次衝襲,每個人都疲憊不堪,靠着沙袋便睡着了。不知道是誰驚喊了一聲:不好了,開口子了。

衆人紛紛驚醒,眼看着口子越開越大,想要圍堵根本已經來不及了,林萬江只得下令撤退,但是,面對着獅子大開口的洪水,人又能撤退到哪裡去,部隊的衝鋒舟及時開了過來,直接停到了林萬江的面前:“首長,快上來。”

“先組織其他同志撤離。”林萬江把已經上到衝鋒舟的妻子拽了下來。

“首長,快上來吧,再晚就來不及了。”衝鋒舟上的戰士大聲喊道,豆大的雨滴隨着驚雷砸下,眼看着水流越來越大。

“這是命令,先去救其他同志。”面對肆虐的洪水,林萬江一動不動,許如雲見狀,也只能是握緊丈夫的手默默地守候在丈夫身邊,自相識那天起,她就把他當做了自己的天,凡是林萬江說出的話,許茹芸從來都是無條件的聽從。

感覺到妻子的身子在顫抖,林萬江伸出手攬住妻子“如雲,我是指揮官,我決不能看着我的下屬遇難……”

許茹芸昂起頭重重的點了一下“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會守候在你的身邊。”

誰也沒想到,這句話竟成了許如雲的遺言。

她的話剛剛說完,腳下的地方便坍塌了,用盡最後的氣力把丈夫往後推了一步,許如雲跌入了湍急的水流之。

“如雲。”林萬江瘋了似的爬起來撲向許如雲落水的位置,卻被剛剛趕來的官兵緊緊地抱住了後腰“首長,危險。”

“放開我,放開我。”林萬江使勁掰着戰士的手,恨不得連帶着戰士一起帶入水流之,另外兩名戰士見狀,一起上前架住林萬江把他弄到衝鋒舟上,水流如此之急,許如雲很快就沒有了影子。

回到帳篷,林萬江精神恍惚發起了高燒,上級領導見狀,裡面將他調到了某集團總部,並給予了獎勵,只是,這獎勵卻再也喚不回妻子許如雲的性命了,回到家裡,看着活潑可愛的女兒,林萬江感覺天像是塌下來一樣,原本美滿的一個家庭,就這樣變得支離破碎了。

記事之後,在外公外婆那裡知道了母親去世的真相之後,林雪梅便痛恨上了自己的父親,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開始,她再也沒有叫一聲父親,甚至連看都不想看一眼。

回想起這些往事,林雪梅整個身子虛軟下來,雖然已經明白那件事並不是父親的故意爲之,心的疙瘩卻是始終解不開,現在,到了父親最需要自己的時候了,林雪梅感覺自己應該暫時放一下自己的仇恨,再怎麼樣,他終究還是自己的父親,最重要的,自己不能當一個歷史的罪人,父親的升遷是那個集團的整體利益,這個,榮百川已經跟她講過很多次了,雖然她對於那些已經位居高層的人還在鬥爭不已心感不齒,但是,整個社會的現象卻並不是一個林雪梅就能改變的了的,這一點,她心裡清楚地很,也正是因爲這樣,林雪梅才決定回京。

叮鈴鈴,桌上的電話聲響起,林雪梅伸手接了起來:“你好。”

“雪梅,我已經跟老領導彙報過了,明天他會在家裡等你。”電話裡的蕭遠山一臉的興奮,就在剛纔,他給林萬江打了電話,把林雪梅要回家的事情跟對方說了一下。

聽到林雪梅要回家的消息,林萬江只說了兩個字:“嗯,好。”

雖然是簡短的兩個字,蕭遠山卻也能感覺得出自己的這位老領導在激動,因爲他急促的呼吸出賣了他,在林萬江身邊多年,蕭遠山早已經把林萬江所有的習慣摸得一清二楚,哪怕林萬江僅僅是一個擡手的動作,蕭遠山都能分辨出他就究竟是在要筆還是在要毛巾,或者只是一個擡手。

說了這兩個字,電話那邊變沉默了,只留下粗重的聲音,蕭遠山很識趣的拿着電話默不作聲,他知道,這個時候還是惜字如金的好,應該讓老領導好好地消化一下這個好消息。

“明天我在家等她。”說完這話,林萬江便掛斷了電話,蕭遠山知道這句話的含義,掛上電話之後馬上給林雪梅打了電話。

“我知道了。”林雪梅的聲音依然是淡淡的,心卻是蕩起了層層漣漪,父親,終究還是自己的父親,這血緣關係並不是說改變就能改變的。

咚咚咚!

傳來了敲門聲,得到林雪梅同意之後,沈建拿着拿個件夾走進來,孔原在的時候沈建就是這個樣子,現在林雪梅當了一把手,沈建的形象還是沒有變,只要是進到一把手的房間裡,沈建肯定會帶上這個公夾,既要把上面的事項彙報給領導,又要把領導的指示記下來,他這個公夾可謂記載着分公司的大小事務。

“林總,他們兩個任命的紅頭已經打出來了,您看看行嗎?”沈建把手的分公司紅頭件遞到林雪梅手。

“不用看了,讓他們交接工作吧,對了,一會讓龍過來我的辦公室一下,明天我要出門,有什麼事情多跟劉總溝通。”林雪梅隨手把件放到一邊,這樣的件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如果辦公室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那他們也忒菜了。

“明天一早我們就走,可能要住幾天,把家裡的事情安排好。”李龍很快交接完了工作來到林雪梅的辦公室,其實他跟魏大鵬根本沒什麼好交接的,司機,到時候把車子換過來就行了,更何況現在魏大鵬已經不開車了,他就更沒有什麼交接的事項了,無非是一些車子本身的小毛病,反正李龍也不想開那輛車子,索性就沒有什麼可交接的。

“嗯,到時候我去您那接您。”李龍點頭應下來“林總,有事想跟您商量一下。”

“什麼事?”林雪梅隨手拿過杯子喝了一口姜水。

“我還想開現在這輛車子。”李龍鼓了不少的勇氣才說出這話。

“你開就行啊,這還商量什麼?”林雪梅很是不解。

“不是,那個,魏大鵬開過的那個不是分公司的一號車嗎,我這個是二號車,我怕您……”李龍小心翼翼的說到,私交好那是另外一回事,工作上的事情卻是馬虎不得的。

“一個符號而已。”林雪梅滿不在乎的說到“無所謂,哪輛車子都行,就還開以前那個就行,反正我坐那個車子也習慣了。”

“那一號車子怎麼辦?”問完這話李龍就後悔了,這是你該操心的事嗎?

“一號車子……”林雪梅並沒有責怪李龍,其他幾名副總都有車子,但也就是一般的桑塔納,這輛車子給誰也不合適,放到辦公室更不合適,如果等分部的來的副總到了之後,讓他坐這輛車子的話估計他心裡也不舒服,一來這個車號是一號,二來這曾經是孔原坐過的,心裡肯定會不舒服,到時候保不準還要再給他弄一輛車子。

“林總,您看置換一下怎麼樣?”見林雪梅並沒有責怪自己,李龍的膽子變得大起來,其實他心已經有一個想法了。

“置換?置換什麼?再置換一輛新車?”林雪梅看了看李龍“現在縣裡還沒有什麼動靜,還是等新總來了之後再說吧!”

林雪梅嘴的新總當然是二把手,二把手來了之後怎麼也得給他弄一輛。

“您看那商務車怎麼樣?出個門什麼的那車子坐着舒服,而且跑起來也穩。”李龍心有不甘的說到“現在好多單位都有那樣的車子,出門學習開會什麼的都可以坐……”

“你想開商務車?”林雪梅看了看李龍,臉上面無表情。

“不是,我的意思是……”見林雪梅的臉色有點冷,李龍嚇得不敢吱聲了。

“這件事以後再說吧!”這一次,林雪梅並沒有滿足李龍的要求,雖然她對李龍有着別樣的情感,但是一碼歸一碼,工作上的事情她還是比較有主見的,她現在剛剛坐上代總的位子,又是換人又是換車的,傳出去別人會怎麼想,雖然他們嘴上不會說什麼,但是心裡肯定會有想法的“你去跟沈建說一下,找個人把那輛車子保養一下,然後放進庫裡,鑰匙全都放到他那裡,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能動那輛車子。”

“是。”李龍沒敢再說別的,答應一聲趕緊離開了林雪梅的辦公室,第一次,他感受到了林雪梅這一把手的官威,而且他覺得自己做的似乎太過分了,領導的工作容得你指手畫腳嗎?就算是私底下的關係不錯,但是也不能帶到工作來。李龍又想起部隊上老首長教育自己的話,當初,李龍跟老首長的關係情同父子,但是,遇到事老首長一樣把他訓的狗血噴頭。

找到沈建,李龍把林雪梅的話傳達了出去,自己則是開着那輛車子向修車廠而去,明天就要出遠門了,雖然只有幾百公里的路程,但那也得檢查一下車子,如果真把領導扔到半路上,那可不是鬧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