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在張敬門外徘徊，卻一直不肯敲門進來的，正是白素貞。
看見張敬主動開門出來，遠遠站在走廊盡頭的白素貞明顯嚇了一跳，眼神帶着慌張閃躲，愣了下才勉強鎮定下來，問道：“張道長你也還沒睡嗎？”
張敬點點頭。
本來他想邀請對方進屋裡坐坐，但是想到現在是晚上，孤男寡女的同處一室，好像不怎麼恰當。
於是看着客棧外面的天空下意識的找藉口說道：“今晚月色……額，今天晚上還有沒有月亮。”
張敬本來想說外面月色不錯，咱們一起出去走走。
但結果很尷尬的發現，今天晚上外面沒有月亮。
好在張敬也是老厚臉皮了，咳嗽了一聲，道：“沒有月亮也不影響咱們散步，咱們出去走走吧？”
本來有些緊張的白素貞，看見張敬強行尬聊的樣子，倒是放鬆了許多，展開笑顏道：“嗯，我正好也有些話想對張道長你說。”
兩人就這樣肩並肩走出了客棧。
夜黑風高，金華城內對於普通人來說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但張敬和白素貞兩人自然是視線不會受太大的影響。
兩人沿着街道走着。
張敬正在想着該如何開口，進行開場白時，白素貞倒是先落落大方的開口了：“其實我剛纔在張道長門外徘徊，是想跟張道長你告別的，我和小青明天一早就準備離開這裡。”
“這麼巧？”張敬眨巴了下眼睛，笑着道：“我其實也是準備明天一早就離開金華城。”
白素貞也有些驚訝，問道：“張道長這麼着急離開，是準備去哪裡嗎？”
“去接我未婚妻，我們已經三年沒見了。”張敬沒有隱瞞，隨口便說出來，漫不經心的樣子。
“未婚妻？”
白素貞聞言，賢淑端莊的漂亮容顏上微微有幾分動容，但正如她的強大的心理素質那般，很快就恢復如常，並且還帶着幾分嬉笑揶揄的語氣着道：“能讓張道長你如此掛念，迫不及待的去接，想必張道長的未婚妻一定是國色天香的美人。”
張敬也笑着道：“嗯，她十分漂亮，就是年紀有點小。不過三年過去，也早就成年了。”
當初在嶺南任家鎮的時候，張敬和任婷婷本來就可以成親了。
不過當時任婷婷父親剛死不久，她相當於還在守孝期。
還有個很重要的原因，當時的任婷婷雖然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已經不算小，成年了，但實際年齡還不滿十八歲。
“張道長這話，是在故意埋汰我嗎？”
白素貞輕嘆了聲，側着臉看着張敬問道。
“啊？我沒有啊？”
張敬一臉懵逼，過了片刻後才反應過來，連忙擺手道：“咳！白姑娘你不要誤會，我只是想到了往事有感而發，絕對沒有任何指桑罵槐的意思！而且，白姑娘你駐顏有術，又快要修成正果，年紀對普通人來說有意義，對你來說可沒有任何意義。”
張敬暗罵了一聲自己怎麼忽然變成了傻瓜？
說什麼年紀。
眼前這位白素貞，可是已經活了兩千多年，在她面前提女人的年紀，不是給別人添堵嗎？
不過張敬也說的是實話。
且不說白素貞容貌宛若仙女下凡，氣質無雙，她那悠久的壽命，年齡對她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
白素貞卻是莞爾一笑，道：“我故意逗張道長你的，知道你沒有說我，也沒有往心裡去。”
“那就好。”張敬點點頭，轉移話題問道：“白姑娘你和小青明天準備去哪裡？是回金陵嗎？”
說到這裡，白素貞臉上才真正多了幾分淡淡的憂傷，搖頭道：“不回金陵了，準備以後住在杭州。”
杭州，纔是白素貞和小青之前一直住的地方。
這百年來，之所以會去金陵，那是爲了躲黑山老妖罷了。
黑山老妖當初知曉了白素貞和小青後，就一直念念不忘，打她們姐妹兩人的注意。雖然白素貞有自保之力，並不忌憚黑山老妖，但是時常被騷擾也很麻煩。
於是爲了清靜，乾脆躲到了金陵城去。
至於她爲什麼會一直住在杭州城，當然是當年和許仙的那段刻骨銘心的感情，在她心中至今也沒有真正釋懷。
雖然最後許仙在得知了她蛇妖的身份之後，完全不顧及往日的情分，請求法海來降她，寧願出家爲僧也不願再和她一起。
可白素貞卻始終忘不了。
她一直留在杭州城的目的，究竟是爲了什麼她也說不清楚。
或許是心中還有着某種不切實際的期待，想着或許還會再遇到投胎轉世的許仙，像當年那般，重新來過，再續前緣。
看見白素貞的神情和回答，張敬心中大致也能猜到些許原因。
忽然間。
兩人像是有某種感應，都側臉看向了對方，視線對視，眼神頗爲複雜，似乎有不少話想說。
但是在這寂靜的夜裡，空曠的街道，兩人都沒有說話。
此時無聲勝有聲。
彼此都能看懂對方眼神裡的含義。
似乎是在說：張敬要去接未婚妻，白素貞心中也始終爲一個人保留着位置，大家心中都有掛念的人。
所以。
夢中的事情，大家都當做是夢吧，醒來後就不要再懷念。
再懷念，也回不到夢中。
繼續過自己原本應該過的生活。
默默對視片刻後，兩人收回了眼神，隨即都微微一笑。
雖然沒有說話，那層窗戶紙沒有捅破，但彷彿各自心裡的疙瘩，在這無聲的對視中被解開了。
大家以後都能心安，不用再時時掛念。
要不然。
就會像今晚那樣，張敬腦海中莫名其妙的冒出一些畫面，而白素貞也會在張敬門外駐步不敢敲門。
兩人就這樣在漆黑的夜晚，在無人的街道上散步了小半個時辰，聊了不少心裡話。
倒是在無形之間，彷彿回到了夢境之中，慧安和趙媚娘互爲知己時的感覺。
忽然，白素貞像是想到了什麼，微微一笑，問道：“張道長，你知道要不是你斬殺了黑山老妖，我和小青之前打算去什麼地方嗎？”
張敬搖頭，問道：“什麼地方？”
白素貞說了個讓張敬完全意想不到的答案：“香江。”
“香江？”
聽到這個名字，張敬有些傻眼。
白素貞和小青，這兩人怎麼會和香江扯上關係。
白素貞笑着點頭道：“要是黑山老妖不死，爲了免得被他騷擾，我和小青自然得躲遠一點，最好離開江南。恰好前段時間，小青看新聞，好像香江那邊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比較有趣的樣子。於是我們就決定，要是黑山老妖不死，我們就去香江。”
張敬聽完。
腦袋嗡嗡作響，自己之前好像忽略了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