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舅媽醒來時一切已經恢復了平靜,她在我懷裡懵了半天,最後還是出口,“那個,那個會說話的……狐狸呢……”
我輕輕笑笑,“得道了啊。”
“得道了……”
二舅媽嗓子發顫,“它,它,它怎麼跟人一樣站起來了啊,它……”
我手上扶着二舅媽站起,坐地上時間長我怕她着涼,高速上的車還在打着喇叭鳴笛而過,我看了一圈我家那幾座似有煙霧繚繞的墳,跟先人的話該唸叨的也已經唸叨完了,扶着二舅媽一邊朝着山下走一邊耐着心的解釋,“二舅媽,那就是封正啊,你小時候應該聽村裡人說過吧。”
按照我們村兒對這些東西的普及程度,不亞於九年義務教育了。
“封正?”
二舅媽腦子裡似乎有了概念,想了半天這下山的腳還是有些發軟,“就是,那個,看到大蛇了要喊龍的?”
我笑着點頭,對二舅媽的反應自然理解,別說個狐狸了,你就是看到自己家從小養的狗會說人話了你也得嚇到不是?
“媽呀,那我剛纔……剛纔要是……”
我看着二舅媽的眼,“對啊,說錯了一句話,那事兒就大了。”
封正這個東西也挺說不清的,主要講的就是個緣分,靈物找尋封正的人肯定都是和自己有過牽扯的,不是說和你沒一毛錢關係就找你封正的,你這輩子肯定是不認識它,但上輩子或是上上輩子,總有一輩兒,是有淵源的。
拋除我這個打小就受到小討厭關照的特殊情況之外,大多人都不知道自己會很什麼靈物有緣,甚至很多都是無神論者,沒辦法,投胎了嗎,受先進教育這麼多年什麼也就都忘光光了。
那這個對靈物來說,能不能成事兒,就是個考驗,因爲上面的規矩是不會讓靈物打什麼提前量的,比方說就是先給你來個電話,說哥們我要得道了,千百年不容易啊,你一會兒看到我可別說錯話了,不然我就白玩兒了。
沒那麼辦的,也辦不了,它們要想得道真的很難的,首先要面臨天地考驗,什麼雷擊電劈都要躲避,相當於闖關,在這個過程中沒幾個能挺下來的,好不容易挺到最後了,就爲了人的一句話,還得再來個突然襲擊,成不成就那一下子了,你說容易嗎?
有人講,封正喊錯話了過後肯定倒黴,其實這個倒黴是雙向的,你沒給人送上去,等於是沒有還願,那自然不好受,封的是靈物,某種程度上講,也是自己。
所以,即便是事發突然,寧願把牙關咬死了,也不要順口胡來,否則傷人傷己,人是一輩子,或長或短,這一生終歸會閉眼,靈物不一樣,被駁回後從頭再來,等於是遭二茬兒罪,個別的,你說心裡能不窩火?能不作妖?
回頭啊,真鬧出點什麼發大水啊,或是誰家亡人破啊,還得先生處理,一句話的事兒,犯不犯得上。
二舅媽嘴裡唏噓,不停的搖頭,:“那得虧你反應快啊,嚇死我了,這些東西我就是聽說過,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遇到過……”
我牽着脣角微微點頭,走到山底,隱約還能聽聞山坳間低吼嘯音,回頭,路旁的高高刺槐雜草還在搖曳,發出浪形波紋,很奇異的景象,貌似再對我發出祝賀,以前我總以爲,起勢,就是天下無敵,舍我氣誰,但真的到了這一天,卻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爽嗎,爽!
身上的每個骨結都在發出咯咯的脆聲,尤其是我仰天大叫的那一剎,從脊椎到尾椎,能清楚地感覺到每個骨縫都在銜接,磨合,身體裡的咯吱聲甚至是從頭響到了腳,周身勃勃是力,如猛虎蓄謀,伺機而動。
可細究那種要大殺四方的嗜血感,卻是沒有,這大概就是起勢的意義,這個東西不會改變你什麼性格,但入正道,會讓你知曉真正的深淺,悟透後更需明白自己的使命,否則仗着起勢擡頭就胡作非爲豈不是要天下打亂了?
我想到自己悟道的這個過程,可以說是一路再悟,最後全部通透後道法在得以借勢而起,這點,絕對是和別的陰陽師有所不同的。
有的陰陽師會早早的起勢,因爲善心足夠,道法加以天賦那必定會一起再起,但最後的悟呢,悟不透自身要改進的最後一點,終究難成大器。
想到這個,我倒是感謝我這個成長過程,雖然冗長的讓我一度都受到打擊深覺上蒼不公,但好在堅持下來了,起勢與開悟同時進行,倒也算是一步到位了,由此來看,老天爺也算是待我不薄。
步伐不自覺的輕盈,身體像是脫離了某種陳年的枷鎖,異常的輕鬆,二舅媽一路都在我和我說小討厭的事兒,例如它去哪了啊,以後是不是就是家仙了啊,等等,像十萬個爲什麼。
我逐一的做着解釋,告訴她小討厭這種情況封完後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上面也有名冊的,成仙成神,都有仙家去管,直白講,就是先備案,入仙籍,然後立山頭。
像小討厭這種成事兒後就如同黑媽媽,供奉後福佑衆生,不需要出馬在積福歷練的,除非事兒大了,請一下能過來,但無需專門弟子伺候,衆生,就等於是她的弟子了。
至於再具體的劃分,那就是上面的事兒了,哪是我個凡心能懂的,總之就是一句,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二舅媽似懂非懂的點頭,這一道都沒敢回頭,你說她恭敬也行,害怕也可,反正就是被驚到了,整個人都寫滿了我得趕緊回家緩緩。
“葆四啊,咱就直接回家不去村口看熱鬧了是不?”
我嗯了一聲,“我得回去收拾收拾東西,下午我就……”
“哎呀,這是葆四嗎!”
我得話還沒等說完,迎面就看到了一個熟人,三胖他媽,“你們這是去哪了啊,沒去村口啊!”
“啊,沒去,我帶着葆四去墳上了。”
二舅媽倒是不用提醒,對小討厭的事兒一字不提,“玉梅嫂子,你這是從村口看熱鬧回來了啊。”
三胖她媽不好意思的笑笑搖頭,人真是上了年紀了,一笑,臉上都是皺紋,:“我去沒啊,我這早上去縣裡辦了點事兒。”
說着她還看向我,“哎呦,葆四哦,這臉真是紅的撲的,聽說你生的是龍鳳胎啊。”
我嗯了一聲,沒多言語。
三胖兒他媽滿臉豔羨,:“我都聽你舅媽說了,是你婆婆給你帶的,厲害啊,這一下子就能生個龍鳳胎,啥前兒把孩子抱回來我們瞅瞅啊!你那對象我們可都見過了,那傢伙老帶勁了!”
我笑了笑,沒等我開口那明月就在旁邊接茬兒,“俺家葆四的對象那都老忙了,大老闆不是嗎,這孩子一出生啊,就忙着工作,現在暫時去國外了,學習,孩子葆四都讓特意帶過去了,那邊環境好,對孩子成長老有好處了!”
三胖媽聽的似信非信,“明月,那我就不懂,葆四爲啥不去啊。”
二舅媽表情特別的真,“我家葆四那是先生!能是亂跑的嗎!生完孩子就閉關了,這纔出來!這幾天就得回去了,然後在合計出國啥的事兒。”
我聽的心裡都是冷汗,二舅媽這是人才啊……
“哦,這樣啊。”
三胖媽看向了我,“我就說這頭髮咋回事兒,不過葆四啊,你除了這頭髮外臉色兒啥的都特別好,這小腰條,上哪能看出生過孩子,重要的是長得還顯小啊,你要是留以前那頭髮說是學生都行!真的!精神啊!”
我笑笑沒應聲,一旁的二舅媽笑着點頭,“葆四這順產的,生孩子啊,就得順,恢復的快……”
說着,她還看了一眼三胖兒媽拎着的袋子,打量到了裡面的草藥包,“玉梅嫂子,你這是去縣裡抓中藥了啊。”
三胖媽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袋子,嘴裡唉了一聲,“可不嘛,明月,我家這情況你也知道,這結婚都一年了,我家這兒媳婦兒啊,愣是沒動靜,急死我了!”
我微微蹙眉,就說怎麼一看到三胖媽就聞到了一股子中藥味兒,不過在家也老能聞到,對這味兒已經習慣了。
二舅媽一副很瞭解事情前後的樣子,“你急啥啊,三胖才結婚一年!這老喝中藥你兒媳婦兒也不能樂意啊!”
“我家情況不和別人不一樣嗎!”
三胖媽朝前走了一步,小聲的道,“這村裡誰不知道俺家三胖兒小時候的事兒,現在都等着看熱鬧哪,早點懷孕,我這心就放了,以後,看誰還敢說我家三胖兒有問題!”
哎呀,我這心裡搖頭,要問三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兒是什麼,大概就是去六號哨所那撒泡尿了,太監這名聲背了小半生啊!
二舅媽皺眉,:“扯淡,我婆婆當時都說三胖兒不會有問題!”
“是啊,可是這村裡人兒……”
三胖媽無奈的擺手,“說沒用,大家都要看事實說話,就像是葆四剛出山那陣兒,大家不還是找徐婆子辦事兒,那是葆四自己做出來了,大家現在信她,俺家三胖兒啊,也得有孩子,只有這樣兒,這事兒才能徹底的翻篇兒。”
“姨。”
一直沒接茬兒的我看着三胖兒媽張嘴了,“您帶您兒媳婦兒去醫院檢查了嗎。”
三胖兒媽看着我愣了愣,“半年前去過的啊,說就是胖,內分泌咋回事兒,月經不準,後來也調了,咋的,葆四這個你也會看啊,那趕緊上我家給我兒媳婦兒看看啊……”
她一見我問這些還急了!
我輕輕的笑笑,“我不用去看了,您這藥啊,不需要給您兒媳婦兒吃,她已經有喜了……”
‘啪嗒~’!
三胖媽手裡的袋子落地,“你說啥?!”
我看着她臉不放,脣邊有紅色小痣,這個絕對是後天形成的,說明要添人進口,微微凝眸,三胖媽淚堂子女宮有隱約紅光,這說明後人已經進門,對應嘴上紅痣,要添碗加筷了。
“三胖的媳婦兒,有喜了,姨,您要做奶奶了。”
三胖媽懵住了,一旁的二舅媽更是怔怔的看向我,“葆四啊,你都沒看着三胖他媳婦兒吧,怎麼就知道……”
“從姨的臉上我就看出來了。”
說着我還滿眼淡定的看着三胖媽媽笑笑,“別給喝中藥了,應該落胎不久,先去醫院檢查一下,就可以確定了。”
“媽呀……”
三胖媽像是再看一個神人一樣的看我,着急忙慌的撿起地上的袋子,“我馬上就回去帶我兒媳婦兒去鎮上,葆四你等着啊,要是我兒媳婦兒這真有了我好好的謝謝你!!”
說完,這上了歲數的中老年婦女就一溜小跑的拎着那袋子跑遠了。
二舅媽還有些緊張,回頭就扯住我的手,“葆四啊,這事兒你確定嗎。”
我嗯了一聲,看着三胖媽背影還有些想笑,急什麼啊,再摔了,這孩子臺已經落了,跑不了。
“你真的確定?”
再往家走,二舅媽已經把小討厭的事兒扔到腦後了,“你也看到三胖兒媽什麼樣了,可別讓人白高興一場啊,要是……”
“你放心吧二舅媽,沒有把握我是不會說的。”
拍了拍二舅媽的手讓她淡定,“說這些我也是爲了那孩子,不然三胖媳婦兒稀裡糊塗的繼續喝着中藥,那對孩子也是傷害啊,所以這個我得說。”
二舅媽深感不可思議,“可是你以前……”
我長吁了口氣,“是啊,以前我肯定看不出來,但現在,我確定,二舅媽,你也說我是閉關了,還能白閉關啊。”
二舅媽笑的不好意思,“我那不是自己編的麼,煩村裡人多問……”
我笑着沒在開口,今時不同往日了,有些東西,你真是到那步了才知道心裡會多有譜,而不是冒蒙來的,只是話不能全往外說,咱得低調啊。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