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過要責備過小六什麼,甚至可以講,要是沒小六,誰知道蘇小雨是誰啊,那朝陽姐,倒真有可能在最後是做爲冤魂來找我了。
只是這些事,我不能再跟小六說罷了,蘇小雨這個事兒,在小六這兒,只要是過去了,那裡面的這些牽連,彎繞,也就一同過去了。
沒在安慰什麼,我就讓他哭,過程里弄得我自己也眼睛溼潤潤的,等他哭夠了又讓他去洗了個澡,看他清爽的出來努力的笑着說,想吃啥,四姐帶你去吃好吃的!
……
開車接師哥的時候我特意看了一眼日期,陽曆十一月八日,立冬。
看着道路兩旁黃葉也已經脫落的差不多的銀杏樹,嘴裡不禁唸叨,“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說什麼呢。”
師哥帶着寒氣坐進副駕駛,還是一身便裝,“天涼了啊,今天立冬吧。”
我嗯了一聲,嘴角微微挑起,“哪家醫院。”
師哥報出公安醫院,隨後看着我輕輕笑笑,“按你的性格等到今天不容易,沒辦法,我們必須得在案件進入司法程序後纔可以解除被害人……”
“我懂。”
看着路況,我慢悠悠的打斷了師哥的話,“你們的那些專業的詞彙我在新聞上都要聽着耳朵起起繭子了,什麼嫌疑人,被害人,我聽着累。”
說着我有些無奈的笑笑,“其實,我一開始是很着急去看朝陽姐,但後來,反而……”
“反而什麼。”
搖搖頭,我不願意在多說,反而緊張,害怕,不知道爲什麼,我怕看到她會很難受,會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幫助她,很矛盾的心理。
一開始是發了瘋似得想見,到最後,反而覺得這麼拉開一些時間很好,畢竟,我是出現在現場的,我也是看到朝陽姐受到怎麼樣虐待的,我怕她記得這件事,也怕她一看到我就想起不好的東西來。
說不清爲什麼。
“怕看到她恢復的不好自己力有未逮是嗎。”
沒應聲,師哥反倒自己言語起來,大概是跟我熟了吧,不像是一開始說話一板一眼的厲害了。
“你放心吧小薛,我知道這個被害人跟你認識後還特意去看過她幾回,除了記憶有些問題,其它還好……醫生說,她自己有斷藥意識,也很配合,正常如果斷藥接受治療,她的記憶不會有問題的,誰知道她還是想不起來太多,這個可能也是……”
“自我保護吧。”
我接了師哥的茬兒,想起陸沛當年的事情,“是不是說一個人在受了很重大的打擊後,大腦會開啓自我保護機制,藉此,故意的遺忘那些恨痛苦的東西,也叫,選擇性失憶?”
師哥表示不太明白,“我沒仔細問過,不過這個被害人……”
“朝陽。”
我提醒,“既然案子已經步入司法階段了,叫她的名字好嗎。”
“好。”
師哥點頭,“這個朝陽是不是選擇性失憶我不清楚,聽醫生還有她養父母說她是比較混亂的記憶,她還知道她養父的血壓不好,也知道她養母有偏頭疼的毛病,總之,都是很貼心的事情……”
這是她。
像名字一樣積極美好卻又心軟的她。
“那蘇小雨呢,她現在應該還在看守所吧,是不是很瀟灑……”
這貨的賬我還沒跟她算呢,等我看完朝陽姐情況的,她個婊子養的。
“她也在醫院了。”
“什麼?!”
見我有些理解不了,師哥耐着新的跟我解釋,不得不說,我這幫了他一回忙之後在我這兒他是真沒脾氣了。
“抓捕她那天你不是跟她發生了肢體衝突嗎,那個……輕度腦震盪,失血多過,噁心和嘔吐的症狀比較嚴重,送醫治療後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過段時間就可以從醫院轉移到所裡準備法院審判了……”
心裡哼了一聲,輕度腦震盪,姐姐我還是下手輕了。
師哥見我不言以還起了一絲玩笑的興致,“怎麼,你不質問我們爲什麼給她治病啊,還以爲你會說讓她死好了,省的麻煩。”
撇了撇嘴,“師哥,我又不是什麼都不懂,一碼是一碼,你們警察講法理也是講人道的麼,有給她定罪的地方讓她這麼死算怎麼回事兒啊。”
再說,那不便宜她了麼。
說完我還多了一句嘴,“師哥,那蘇小雨的作案動機是什麼,僅僅是她那個閨蜜找了個不能行房的乾爹所以她們就研究出做藥了?”
“你在現場也看到了,那蘇小雨就是個變態,她是同年有陰影的吧。”
“什麼陰影讓她這麼扭曲的?”
連續問了好幾個,是真憋不住啊!
師哥聽我說完頓了頓,不急不緩的解釋,“第一個問題,單純的說說她的作案動機,蘇小雨自從住進醫院就一言不發,她是被你打出輕微腦震盪,但也不排除有些裝病的嫌疑,不說不代表她就能洗脫罪名,畢竟這案子已經定性,人證物證都在,就算她憋到最後,也難逃法網。
據她的那個同案閨蜜陳某交代,藍色的藥丸的確是陳某自己一開始突發奇想的,陳某之所以會跟蘇小雨關係親密,一來是兩個人成績都很優異,二來則是兩個人家境都差不多,這個陳某在實習期間認識了這個製藥器械商並且關係曖昧,在意外發現他有難以啓齒的問題後,陳某就找到了這裡面的商機,隨後找蘇小雨研究,兩個人算是一拍即合,共同研製……”
我皺了皺眉,算是明白了大概,根兒的下面還有根兒。
說白了,蘇小雨這閨蜜一開始跟個老男人曖昧就是爲了錢,最後想到了做藥還是爲了錢。
只不過這線放長了,藥一出,還給這製藥器械的老男人釣住了,不然蘇小雨這閨蜜幹陪能陪多久,那老傢伙還有問題,有問題還找女人保不齊就是個變態,她那閨蜜的日子肯定不好過,所以能想到物盡其用去製藥,也算是合情合理。
凡事總得有個引子吧,有個頭,做我這行的,習慣性的想去揪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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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這藥還僅僅只是在這個藥材器械商,蘇小雨以及蘇小雨她閨蜜三個人的手裡流轉,她們倆當時還不知道怎麼給藥推廣出去……”
呵,還他孃的推廣,怎麼不做廣告啊!
美容養顏,長生不老!
“我明白師哥,直到蘇小雨認識了那個骨店老闆,這藥纔算是批量生產了對嗎。”
師哥點頭,“沒錯,陳某交代,她也是從蘇小雨的口中知道了這個途徑,不過那個骨店老闆都是蘇小雨自己去接觸溝通聯絡的,也算是爲了謹慎,對於藥品的去處,陳某一開始沒有仔細的詢問過,直到她發現那骨店老闆要量越來越大,這才逐漸得知,原來這骨店老闆還跟傳銷窩點以及邪教組織有聯繫,但是已經沒辦法抽身了……”
我點點頭,後面的事兒也算是都清楚了。
“至於你的第二個問題,就是蘇小雨人格的扭曲,這個也是造成蘇小雨極端的主要原因,算是她作案的誘因吧,我們通過細緻的調查,發現這個蘇小雨的成長環境比較特殊,這個被害人,哦,就是朝陽,在她出生前就被領養了,當時的政策是不允許要二胎了,可是她們家想要兒子,把她姐送走之後就要了蘇小雨,可還是個女孩兒……”
這事兒我有印象,朝陽姐說過的。
“這個朝陽被領養後養父母的家庭條件都很不錯,小時候也經常帶她回去看看,跟老家也沒有斷了聯繫,而朝陽的親生父母呢,算是比較愚昧的農民吧,他們一心想要兒子,最後還有那個打算就是把蘇小雨在送過去,朝陽的養父母自然不同意,一來二去的,朝陽的養父母就跟她親生父母走的遠了……”
師哥說到這表情還凝重了幾分,“蘇小雨的童年算是過的比較慘的,我們通過她老家的親屬得知,由於她父母的這種重男輕女的觀念,她經常被打,村裡人見她傷痕累累的是常事兒,再加上家裡條件困難,動不動就吃不上飯。
朝陽小時候還會從城裡回去看她,給她帶自己穿小了的衣服,說實話,蘇小雨老家的人,在得知她虐待的是自己的親姐後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爲他們都覺得,對她最好的,大概就是她這個姐姐了。”
心寒啊,這就叫狼心狗肺吧。
車子開進醫院的停車場我沒着急下車,而是想聽師哥說完。
“蘇小雨的童年長期受到家庭暴力,她沒有反抗的能力,心態逐漸壓抑,孤獨,冷漠,就在這樣的環境裡,她發現了自己被領養的姐姐生活的異常光彩照人,給她衣物,書本,回來看她,難保,不會讓她產生強烈的嫉妒心理,在加上他父母在她入學前也有給她送出去的打算,可人家沒要,所以她人格的扭曲也就很好理解了。”
我木訥的張了張嘴,“但她學習好啊,她學習這麼好她爸媽還打她?”
師哥嘆了口氣,“學習好不也得等到八歲才能上學啊,之前的八年已經足夠把蘇小雨變成個陰暗的人了,她父母的那種極端很難想象,你知道嗎,蘇小雨不隨父姓的,她的父母一直認爲女兒就是……很難聽的……”
“賠錢貨是嗎。”
我哼了一聲,年頭久了,我有些記不住,師哥這一提醒我倒是想起來朝陽姐的爺爺,當年他就是被陰差叫魂帶走的啊,好像是不姓蘇……
哎,不過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啊。
“蘇小雨入學後成績就開始名列前茅,可是她的父母卻不同意她一直唸書,家裡困難,初一就逼着她輟學,還是她的大姨夫,勸解她的父母,並且出了些錢讓她能一路唸到高中……”
“她的大姨夫?”
我緊着眉頭去想,她大姨我有印象,就是那個很瘦的,還穿着老式的的確良襯衫的女人麼,神叨叨的問我認不認識蘇小雨的那個婦女麼。
師哥點頭,越發的無奈,“她大姨夫也不是什麼好人,據蘇小雨的閨蜜陳某說,蘇小雨只要一提到這個大姨夫還會渾身哆嗦,因爲她大姨夫從她小學開始就猥褻她,用手在她身上摸來摸去,威脅她,如果她告訴家裡人那她連上學的機會都沒有了,他是她的恩人,只不過就是摸摸她,沒他,蘇小雨就只能出去打工了。”
我轉臉看向師哥,:“那她大姨夫現在在哪了啊。”
“在安遠那邊的監獄。”
“坐牢了?!”
師哥應了一聲,“她大姨夫原本是村裡的小學老師,在蘇小雨升入高中後,因猥褻罪被告發,當時的卷宗我看了,警方蒐集的資料顯示,她這個大姨夫猥褻過多名不足十二歲的女學生,有時連男孩子也不放過。
村裡人民風保守,她大姨夫在村裡一開始的聲望還算是比較高的,很多家長就算是聽到孩子說到這些也不願意相信最多就是私了得過且過,後期警方開始做工作,從孩子入手,證據逐漸充分,因他嚴重危害兒童心裡健康,被判了十年。”
我聽的有點累,“那是誰告發的,既然一開始蘇小雨大姨夫在村裡地位高,哪個孩子吃了虧回去也找不到說理兒的地,最後怎麼就會被告發了呢。”
師哥微微的牽了牽嘴角,“當時是匿名舉報,不好我找到同僚查出,那個舉報人就是蘇小雨,當時正趕上嚴打,她舉報材料寫的很詳細,連誰家的哪個孩子她都寫了,你說,警方接到這些,會不去查麼。”
“可是……蘇小雨不是沒錢唸書麼,她不是靠着這大姨夫才能唸完初中麼。”
師哥一本正經的看向我,“聽到我說的時間差了嗎,她在上高中後才舉報的她大姨夫,而她當時的成績已經非常優異,她家裡不讓她念,連縣裡的學校領導都上門去做工作,甚至教她的老師都集體爲她募捐學費生活費,高中三年,她爲她那個高中爭得了無數榮譽,可以講,除了她黑暗的人性,在學習上,她異常出色。”
我抽了口涼氣,狠啊,蘇小雨還真是能臥薪嚐膽啊!!
師哥滿眼明瞭的看着我,“蘇小雨的高明之處在於,她善於利用時機,舉報材料年年都有一堆,不是每一起都能引起警方的重視,而在當時,恰巧全國出了個猥褻幼童的男老師,鬧得很大,國家緊抓這方面的問題,她這手材料,遞的是剛剛的好……”
說着他還沉了口氣,“雖然她也是爲社會剷除了個毒瘤,但我不得不想,這種人,是有多可怕,由此可見她內心的陰冷,說真的,我們這行遇見作案變態的犯人多了,但是蘇小雨,卻是我歷年來見到最極端也最可恨的一個。”
“小薛,你知道那句話吧,可憐之人……”
我應了一聲,“必有可恨之處。”
師哥笑了笑,“她不是一般的狠,我們聯繫到了她的父母,結果發現,她的父母現在都重病在身,血癌,究其病因,是長期接觸化學品的結果,可他們都不知道什麼是化學品,連同她那個大姨,現在都一樣,白血病,他們就算是在愚昧無知,聽了醫生的話也覺得這事兒跟蘇小雨脫不了干係,所以也在一直找蘇小雨,再加上看到她有錢,就追着她討說法,要錢,得治病啊……”
你媽媽的。
我罵人都不會了,難怪她大姨一嘴一個小賤蹄子的叫她,這蘇小雨是準備把身邊自己不爽的人都屠乾淨了就出國啊,我擦。
所有的事兒一鬧清楚,我還挺服她的,一人變態到這份兒上也不容易啊。
“要不是我們逮捕了蘇小雨,她家裡人除了幹鬧還沒辦法呢,沒證據啊,哎,這家庭環境……我得到的思考就是孩子的身心健康一定要好好培養,不然,那就是惡魔啊。”
師哥各種感觸的做着總結性陳詞,看着我長吐出口氣笑笑,“這案子算是我加入刑警大隊後接手的最大一起了,還挺有成就感的,不過我知道,這成就感是你給我的……”
我默默地讓自己先把這番話給消化乾淨了,過了一會兒纔不謙虛的朝着師哥笑了笑,“你知我知就好了,回頭記着把那獎金私下給我,也算是我沒白給你出力。”
“再說,我還得謝謝你呢,我是一點都不想上鏡的,要不是你打好招呼……”
“不是我。”
師哥眼睛瞄了一眼我的方向盤,“這車是誰送你的麼。”
我愣了一下,怎麼扯這來了,“是我男朋友的啊。”
師哥點了下頭,“陸沛,是嗎。”
有些驚訝,“你認識?”
“能在濱城橫着走的這號人物,我只是知道,哪裡能認識。”
師哥的抿了下脣看向我,“前段時間,大霖找我喝酒,他喝多了,說了些你的事,他說對你不是一天兩天的,跟你一起長大,也一直把你放在心裡,他說他知道你心裡有個人,只是沒想到,那個人會是個有勢利的,甚至連他要來市局工作遞上來的請調報告都知道……”
指的是那天在噴泉陸沛跟韓霖說的話吧。
“過程我不清楚,不過大霖的請調報告被駁回了。”
沒等我應聲,師哥就點了下頭,“當然,這也正常,我也是申請了很久纔有機會調進隊,只是我總覺得,大霖這事兒,是不是多少也跟你有些關係,因爲大霖在基層的工作做得很好,他的努力誰都看在眼底。”
我垂下眼,想讓我說什麼,我爲這事兒去質疑陸沛?跟他吵一架?
按照我對陸沛的理解我越這樣他反而會做出些不好的事情,還不如跟韓霖拉開些距離,我覺得這樣對大家都好。
“我一開始也好奇你的男友是何許人,一聽到大霖說是陸沛,心裡就明白了,大霖跟人家比不了的,這人是真了不得,說他是紅四代也行,富二代也可,他的母親更是知名的女企業家,他的姥爺,太姥爺都是甚至爺爺,太爺,隨便一個人的戰功,軍銜,履歷,官職,裙帶關係都很晃眼……”
‘噝’~了口氣,師哥神色有些複雜的看着我,“這種背景,我等常人自然望塵莫及,連我們局長都很給人家面子,你這次的事兒,人家是直接跟上面溝通的,自然就壓下去了,否則,我就算是打報告,也難免得找你去局裡道明不想出鏡的原由,哪裡會一個電話都不給你打,也不需要你來局裡配合什麼呢。”
我明白了,看來上次陸沛回來也不是都問的龐旁……
意外的只是,這份消停,是陸沛給我的。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