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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收拾完我和小六就各回各屋了,韓霖睡的很沉,藉着酒勁兒一直在打呼嚕,我躺倒牀上後卻有些短暫的迷茫,第一步,是在白山村跨出去的,在村裡也不缺活,可在濱城呢,我需要很多的經驗,但是誰會認我這個先生?
纏着血帶,一晚上再沒聽到怪聲,但心裡也不得勁兒,關上燈就感覺韓霖他媽沒事兒在外面爬,滲叨叨的。
手機鈴聲是七點多就開始響起的,我閉着眼接聽,還沒等啞着嗓子開口,就聽見龐旁底氣十足的喊,“葆四!我馬上要到了,你們還沒起吧,我把早飯給你們帶去!”
她知道韓霖的住所,打從韓霖分配到濱城後龐旁也盡了地主之誼跟他聚過,就是我沒想到她殺來的速度會這麼快!
我隨便的洗了把臉,剛要去韓霖那屋敲門看見他在茶几上已經給我留紙條了,說他同事昨晚被一個醉酒的酒徒誤傷,他得敢去處理這件事,讓我有事給他去電話。
想了想,拿手機把電話給他撥過去,他的聲音有些酒後的嘶啞,那邊還在吵嚷,剛聊了幾句敲門聲就響了起來,“葆四!葆四!是我!!”
“是龐旁來接你了吧,她早上給我來電話了,你去她那住也挺好的,等我休息了咱們在好好聚聚。”
我應了一聲掛下掛下手機,幾步過去打開房門,“來啦!!”
“啊!!葆四!!”
站在門外的龐旁一看見我就激動的開始尖叫。伸開胳膊把我抱住,“天哪,我都想哭了!三年了啊!”
我抱着她也很驚訝,這三年我們除了打電話也就在視過幾次頻,有一次是她要割雙眼皮,割完視頻給我看效果的,還有一次是她過年燙了頭,燙完也是視頻要給我看的,可那時候都是看臉兒,我沒想到,她身上瘦了這麼多!
雖說不至於是可樂瓶或者是模特身材,但跟她以前比絕對是天差地別。稍稍圓潤,但絕對不是個胖子了!
激動了一陣,我握着她的手前後的看,“胖兒,你這變化大的走街上我都認不出來了!”
龐旁撇嘴,“你就安慰我吧,我要是有你十分之一我也不用這麼折騰自己了,知道我爲了減這二十多斤廢了多大的勁麼,我可是易胖體質啊,我最愛的可樂都不敢喝了!”
說說她就握緊我的手可憐巴巴的樣子,“葆四,你把你的白淨分給我點唄……”
我哈哈的笑着打趣。“不給!!”
正鬧着呢,小六迷瞪着眼開門出來,“誰啊……媽呀!!!”
一看見龐旁他就各種誇張,“介不是我姐的鐵磁嗎,大胖胖,這麼快就到了啊!”
龐旁看見他也愣了,“嘚瑟猴!你讓誰給削了!”
這些年龐旁跟小六經常會在網上聊天,以前龐旁跟小六不熟,小六說啥她都讓着,後來經我提醒,她也不客氣了,小六叫她大胖胖。她就叫小六嘚瑟猴,不需要寒暄,直接你來我往的就鬥上嘴了。”
小六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臉,訕笑的看她,“你問我四姐吧,這事兒我不好解釋。”
龐旁不解的看向我,“怎麼回事兒葆四,你弟被誰給打了。”
我想了想,“還是先吃早飯吧,一會兒慢慢說。”
簡單了收拾了一下東西,我把鑰匙留在韓霖家的茶几上,下樓後又給韓霖去了電話。直到上車,一路上還算是詳細的跟龐旁講了這個傳銷的窩點的事兒。
龐旁聽完後各種心有餘悸,:“葆四,你膽子怎麼那麼大啊,好在沒事兒,出事兒咋整。”
小六在旁邊沒心沒肺的笑,“放心,有我呢,肯定沒事兒。”
我懶得理他,看着龐旁安慰的牽了牽嘴角,“一開始不想讓你知道就是怕你擔心,誰叫我是做先生的,現在都過去了,別在想了”
龐旁輕輕的皺眉,“我能不害怕嗎,多懸啊,算了,不提了,越想越害怕……”
一路聊着直到了龐旁的家,小區很不錯,算得上是鬧中取靜,一梯兩戶的大三居,龐旁跟我介紹的時候還有些不好意思,她說她知道自己是啃老,車子房子都是她爸媽給買的,不然靠她那點稿費她得餓死。
“葆四,我是真挺佩服你的,你爸那麼有錢,你都不靠他,靠自己……”
我參觀了一圈她的房子,有點小美式風格,暖色調的,很溫馨,轉過臉朝着龐旁輕笑,“關鍵我家庭結構跟你們不一樣啊,我都四年沒見到他了。”
龐旁拉着我的手有些驚訝,“四年?”
我點頭,“他忙,我有一年過年給他去過電話,知道他升職了,現在經常要出國參加什麼醫學交流會,見不到他。”
忙,都忙,我媽也忙,他也忙。
這就是我父母一直給我的印象。
龐旁不在多問,牽着嘴角看我,“葆四,你看這個房間怎麼樣。喜歡嗎!”
我不停的點頭,坐到她旁邊把頭枕到她的肩膀,“胖兒,謝謝你……”
龐旁輕輕的嘆氣,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背,“葆四,我要是男人好了,我肯定好好的心疼你……”
我擡着下巴看她笑,“那你喜歡的那個怎麼辦,老實交代,他姓甚名誰……”
……
日子一下就趨於平靜了,我每天的事兒就是給韓霖師哥打電話詢問案件進展,他挺激動的,說已經連續搗毀了好幾個傳銷窩點,沒想到涉案人數這麼龐大。
我說那個邪教頭目呢,他說別擔心,根據我提供的線索,查出這個人可以說是前科累累,專門拐騙婦女,上級對這個披着傳銷外衣的邪教案件非常重視,已經成立了專案組,要限期破案,目前正在對這頭目全城通緝。
這絕對是好事兒,心放了後又接到了大哥的電話。他回濱城了,帶着方梅梅特意請我和小六吃的飯,還說月底十一前要辦回請,讓我倆過去湊熱鬧,我說必須去啊,不讓我去我急眼!
方梅梅在旁邊看着我笑,“葆四,就穿你大哥給你買的那條裙子,太漂亮了,到時候大家都肯定羨慕我有個這麼漂亮的小姑子!”
我想起二舅媽的話想說算了,但又怕大哥多心,覺得是我不喜歡那條裙子所以不愛穿。後來想想回請也不是婚禮,也沒用我做伴娘,應該穿的正式些給大哥撐場子的,最後就興高采烈的答應了。
可一回到龐旁那小六就跟我說了他的顧慮,“四姐,你說,咱倆是白去啊。”
我一下沒反應過來,“什麼白去。”
小六皺眉,“就是咱倆空手去,不隨禮啊……”
“用不着吧,大哥不能要。”
小六少有的認真,“那去大哥那白吃白喝也不好吧,大哥是不會說啥,那嫂子呢。”
我覺得這是個事兒啊,傳銷窩點的錢還沒退給我,來時二舅給我帶了五千塊,我硬塞給龐旁三千,兜里加上我自己的錢還有兩千多,這錢能給方梅梅買些什麼呢。
大姨媽快告別時我洗了個澡,纏完腰帶吹頭髮時我還在想,買衣服,這種不實惠,可要是買實惠的……
我想起方梅梅光溜溜的手腕還有脖子,大舅媽摳的連三金都沒給人買。她跟大哥也是一切從簡,爲了在城裡買房子,倆人也就一家一枚金戒指,寒酸不至於,可站在我的角度總覺得應該有一枚鑽戒,可我這個小姑子還沒出息啊,送不了值錢的東西。
“啊!!葆四!!”
我吹好頭髮從洗手間出來,看着龐旁原地各種跳腳,“你怎麼了。”
“今天九月十七號啦!!”
我木木的看她,“怎麼了?”
龐旁臉漲的通紅,“我那個,就是我喜歡的那個他明天要過生日啦!!”
嚇了我一跳,我無奈的笑笑,“不明天嗎,現在九點,還有三個小時到明天呢。”
一直不告訴我誰就算了,一生日還大驚小怪的。
龐旁急三火四的跑來拉住我的胳膊,“你陪我,去商場,我要給他買禮物!”
我驚了,“現在?!商場晚十點關門!你現在去?!!”
龐旁各種點頭,“現在去,我早就選好了,錢夾,就是猶豫買哪個一直沒下手,你去幫我選一下咱直接付錢就好了!”
我有些無奈的看她,“這麼着急選不好,明天再選再送他麼。”
“葆四……”
龐旁可憐巴巴的看我,“葆四……”
好吧,我服了!
隨便的換了件寬鬆的襯衫我就跟着龐旁往她家附近的商場跑,小六沒跟着我們,打從住到龐旁家,他從不跟着我和龐旁出門逛街什麼的,他說我們是‘閨蜜行動’,他不參合,有那時間他寧願在家打遊戲。反正龐旁家網好,他樂不得在他那房間做個‘網癮少年。’
一路上跑的我是氣喘吁吁,人家都從商場出來,我倆是低着頭往裡面衝,怕跑丟了,再加上商場大,我一直死死的拉着她的手,直到她跑到最裡面的一家專賣店,對着幾個錢包來回一指,“葆四,選那個。”
我跑的汗津津哪有心情去選,再說都不知道那人是誰什麼氣質。怕她犯強迫症,隨便指了一個開口,“就那個吧!”
“你確定?”
我點頭,“確定!”
這仗着大姨媽最後一天兒了,不然得給我抻出來!
龐旁咬牙確定,掏出錢包刷卡,我瞄了一眼,有些驚訝,“這錢包要四千多呢!”
導購員看着我禮貌的笑,“打完折是三千九百八。”
我凌亂了,有區別嗎。
龐旁倒是一臉跟撿到寶的樣子拎過包好的錢夾袋子,“萬寶龍的。這價位正常啊。”
我的天哪,我真是理解不了,“那人到底誰啊,犯得上買這麼貴的錢包麼。”
龐旁抿着嘴笑,“以後你就知道了,還有一會兒才閉店呢,你還看看別的不……”
我四處的瞅一圈,瞄到黃金專櫃還是一咬牙拉着她的手小跑了過去,“我想看看金項鍊。”
“你要買啊。”
我搖頭,“不是,我想給我嫂子看看!”
龐旁沒多說什麼,跟在我身邊趴在那裡看,金燦燦的,倒是真迷眼,我看了一眼克價,縷着櫃檯走,好像是沒有一千左右的,有的也太細了。
“龐旁……你說要不然買個吊墜吧……不好,還是得買條項鍊好看……”
我嘴裡唸叨着,臉恨不得貼到那櫃檯上,“你說這金子也不便宜啊,差不多點的項鍊都得好幾千……嘖,那個細的行不行啊……哎!”
龐旁沒說話,忽然拉住我的手就向旁邊走,我踉蹌的跟着,有些着急,頭看着那櫃檯,“我還沒看完呢,得讓人給我算算價格啊……哎……”
不對勁兒,沒等說完我就覺得不對勁兒,龐旁的手是肉呼呼的,可是拉着我的,怎麼指節很瘦啊……
蒙蹬的轉過臉,心差點一下就蹦了出來!
什麼情況!
“陸沛!!”
我跟個神經病一樣瞬間大叫,他扯着我的手,頭也不回拉着我的朝着升降梯那走。我本能的掙扎,屁股往後面坐坐這想扯出自己的手,“你鬆開!!”
他也不說話,手上的力道很緊,地面很滑,基本上是拖拽着我打滑刺溜一般的走到升降梯口,按了下鍵扭,負一,那張臉終於轉了過來,脣角微微一勾,“聽話。”
我有些恍惚,心當時就酸了,他的確是沒變,那張臉,還是鼻樑高挺,薄脣精緻,笑起來,很璀璨。
門一開,他拉着我的就要進去,我回過神,屁股拼命後坐,“我憑什麼聽你的!鬆開!!”
陸沛就跟我們從來沒有過分開過的隨意,拉着我的手一用力,直接給我扯到了他的懷裡。我搡他,“鬆開!!”
他不說話,另一隻胳膊死死的摟住我的背肩,聲音很沉,“我不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瘋了一樣的用力的推他,擡腿踩他的腳,升降梯裡的空間有限,我又咬又打折騰了好一陣子,可我最後發現還是被他抱在懷裡,什麼都沒改變!
“你有病你!!鬆開!!!”
鼻子一酸我就哭了。
我想過很多次見面的場景,我想過我要特別有氣勢,要給他一個極其不屑的眼神……
可完全不是這樣的,毫無預兆的,就被他拉走了,還特別沒出息的哭了。
他還是不動,也不說話,只是一手扯着我,一胳膊抱着我,力道很大,任我折騰,人家像是毫無痛癢,其實也沒幾秒的功夫,我感覺到升降機一直在向下。直到大門打開,我轉身要走,手仍舊被他拉着,淚眼婆娑間,卻看見了很多的孩子……
是小孩子,他們一擁而上,每個人的手裡都拿着一根細細的手杖,我擦了一把眼淚纔看清,不是手杖,是糖葫蘆,楊桃的做的五角星糖葫蘆……
“阿姨,你原諒星星吧……”
“阿姨,星星說他錯了……”
孩子們七嘴八舌的圍着我和陸沛說着,我仔細的看着他們,有些眼熟,直到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子笑容靦腆的走到我身前,“阿姨,還記得天上掉下個豬八戒嗎……”
我有些激動,“小南,是小南。”
想去摸他的臉,但是一使勁兒,陸沛還拽着我,有些不悅的看向他,“鬆開!!”
陸沛眼裡的星光璀璨,看着我,輕輕的笑着,“不要。”
“你……”
我恨不得咬牙切齒,“你利用小孩子。”
陸沛挑眉,帶着幾分痞氣,“他們很想你。”
我用力的想要甩手,小南卻拉了拉我的衣服,把手裡的糖葫蘆遞給我,“阿姨,你吃星星糖葫蘆,叔叔說你不開心了,吃完就會開心了。”
心裡的滋味兒說不上來,暈的乎的,還特委屈,憋悶,就像是穿了件睡衣,但推開臥室的門才發現那是個舞會,還是死對頭開的舞會!
“阿姨……”
小南的手還在我眼前伸着,“我們等你好一會兒了,星星會化了的……”
我做了個深呼吸調節情緒,伸手,還是接過了糖葫蘆,“謝謝你,小南。”
孩子們開始歡呼。很莫名的,我還是有些發懵,只感覺燈光歘的暗下,陸沛拉着我就大步流星的走,我手一直想要掙開,但一路的用力,只感覺手腕都要斷了也沒扯出來。
很黑,猛地一暗我影影綽綽的什麼都看不清,只感覺他帶着我走到中間,微一擡眼,只看到正上方頭頂的位置亮起了七顆星星形狀的燈,寶藍色,幽亮亮的。
這應該是負一層的中間,我隱約的記得,跟龐旁來過,她說,站在這裡,可以看到商場八層的玻璃天頂,聖誕節,可以在這接氣球的……
七顆星星,組成了勺子形狀,我認識,是旁邊這傢伙教我的麼。”
四周圍突然很安靜,那些孩子。像是被他變出來,又突然消失了。
“兔子。”
好像,很久都沒人這麼叫過了,手被他握的很緊,“你知道嗎,我再也不會給你弄丟了……”
他的聲音很低,還有些沙啞,像是四年前他對我說,你是我的軟肋。
那時候我特別竊喜,特別的高興,就會傻笑,跟他講,那就一直對我好啊,一直啊……
可這個一直是多久啊,短的,讓我崩潰。
“陸沛。”
我左手還死死的攥着那個糖葫蘆的竹籤,嘴裡控制不住的鹹澀,:“你就是個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