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驀然一黑——
大奶在我眼皮上抹了一下,小指的紅線同時被解開,再睜眼,大奶的油紙傘也已經收起。
雨點落下,鼻尖兒有些微的涼意,微微有些詫異,入目的景象終於熟悉,街上只有撐着傘零星急匆的路人,而我,居然是一直站在店鋪門口的,沒動地方!
“老陳!!”
對面棋牌社店門忽的打開,探出身的孫叔朝着街尾便喊,“三缺一啊!下雨天閒着也是閒着!來湊一局!”
我呵的傻笑出聲,笑的對面的孫叔莫名,“精衛!你笑啥啊!你也想玩啊,可不行啊!你得好好學習!”
“不是……”
我擺手,轉眼卻看向大奶奶,要怎麼說,這種迎面而來的煙火的氣息?要怎麼說,我剛剛體會的神奇?
一瞬而已,陰陽兩路,如此差距!
懸哪~
真懸!
大奶和孫叔說笑了兩句就領我進門,看着我也是淡笑的樣兒,“感覺如何。”
“炫!!”
我毫不遮掩自己的情緒,“大奶!這比一點點看要更過癮啊,我現在知道了,他們是人,是死了的人,他們也很苦,我們可以敬他,善他,但不需要畏他!就算是他們嚇人,我也不需要害怕,先生就是有事平事兒,鬧事平他的!”
大奶笑而不語,我說了一通就奔到大奶身前,演的啊,“大奶,我決心下了,將進酒,君莫停,再來七鞭我肯定行!準備好了嗎~我準備好了!大奶,來吧!我要做陽差!!”
“傻孩子。”
大奶搖頭,不愛跟我一般見識,“時機未到啊。”
“爲啥?”
“你得養志。”
大奶輕點了下我的額頭,“做人做事,不可憑一時意氣,志不養,則心氣不固,心氣不固,則思慮不達,思慮不達,則意志不實,意志不實,則應對不猛,應對不猛,則志失而心氣虛,志失而心氣虛,則喪其神矣,神喪,則彷彿,彷彿,則參會不一,養志之使,務在安己……神明常固守,乃能分之,懂了?”
“……”
我暈了,周身只剩倆字,佩服!
“大奶,那您說我這痣……”
我故意把手指向小臂上的一個黑點,一對大奶認真的眼,就不敢嘚瑟開玩笑了,慌忙改口,“不是,志氣!咱得養到啥時候?”
“你一心只想做先生的時候。”
大奶氣息凝沉,“精衛啊,你知道我爲啥願意讓你三叔帶你麼?”
“因爲,三叔人好啊。”
“一部分。”
大奶認真的看我,“你三叔雖有些不着調,但貴在灑脫豪放,我們做先生,心氣太善,會左右猶疑,畏縮不前,心氣太猛,又會力有未逮,徒增不甘,需不停教會點化……我希望我的小精衛,不要犯這些錯誤,她在正式踏道之後,可以做到收放自如,謀略得當,磊落而又坦蕩。”
漂亮!
我點頭,血都被大奶給我說熱了,“大奶,您放心吧,我會按您說的來得,養志!到您能看到我決心了,再來七鞭子!”
大奶笑的略有幾分苦澀,“精衛,路長着呢,咱們慢慢走,豁達點,踏實些。”
“嗯。”
我應着,“大奶,我肯定……”
“精衛!!”
店鋪的門被來人猛地推開,瞬時就破壞了我和大奶這祖孫之間正默默流淌的小氣氛!
“任心?你回來啦!”
我轉過臉,任心揹着個書包頭髮略有幾分溼漉的進來,看到大奶先是打了聲招呼,隨後便拉着我手朝着門邊走了走,“你過來!”
“幹啥啊。”
我有些不解,看她這神態應該是沒事兒了,這傢伙那天在我家嚎的,:“你爺的事兒都解決了?”
“解決了解決了……”
任心不耐煩的應着,手還在書包裡一陣掏着,幾秒鐘後,掏出本帶着塑料薄膜的雜誌朝我手裡一塞,:“新出來的,書先放你這,明天你給我拿到學校,我怕一會兒回家我媽再翻我書包,看到書好罵我了,那個,我先回家了……書別忘了啊,仙婆奶再見!!”
“哎!!”
店鋪門忽扇的關上,我拿着那本雜誌各種無語的站在原地,隔着玻璃門站在看着任心頂雨奔跑的背影,這姑娘真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啊!
低頭看了看雜誌,封面少女漫感十足,書名是《跟我學占星》,標價是十塊八……
我低呵一聲,難怪任心要偷摸把書先送出來,她媽要看到這價格都得掐死她,錢哪來的?肯定是偷家裡的啊,被打一百遍她都不長記性!
“精衛,任心給了你什麼書?”
大奶在櫃檯那邊發問,還挺好奇的。
“星座書。”
我笑笑擡起雜誌搖晃了下,“任心就喜歡研究這些,您忘了,之前她不是還想和您學道麼……”
“星座?”
大奶奶接過雜誌看了看封面,沒打開,半晌,眉頭就緊了起來,“我不是說過,她不好接觸這些靈媒之事麼。”
“?”
我愣了愣,旋即就有些失笑,“大奶奶,任心這就是愛好,她瞎玩的,又不是出道給人看事兒,我們班好多女生都喜歡研究星座,沒您想的那麼嚴重。”
“不妥。”
大奶奶把書遞給我,神情微微嚴肅,“精衛,任心這丫頭很好,但她絕對不能觸碰這些,一旦執迷,日後將會苦不堪言。”
“……”
我張了張嘴,“大奶奶,不至於吧……”
“至於!”
大奶的表情不容置疑,“任心這丫頭自尊心很強,很敏感,心眼還直,有些話我不方便和她說,那孩子容易多想,你和任心是好朋友,記着,要勸她儘早扔了這些,這纔是真正的對她好。”
“我……”
咋勸啊!
我撓撓頭,垂眼看着這本星座書,整不好任心又得和我嘰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