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好幾天,我都鬧起了失眠,晚上怎麼都睡不着,早上起來腦袋疼的厲害,能用的辦法都用盡了,還是沒什麼效果,中午迷迷糊糊躺在牀上,慢慢的腦子就糊塗了,夢裡又回到了拿畢業證的那天,正準備上車的時候,無意中擡頭看到了陸承緒和孫瑩瑩在一起,我想過去,可是前面有很多人擋着,一急之下,我不管不顧的衝了過去,結果被人一推,我倒在了地上,腹部傳來一陣錐心的疼,大片大片的血跡從身上流了出來,眼前的陸承緒和孫瑩瑩依然在言笑晏晏的耳語,我向他們伸出手,想要求救,可是他們沒有理我,轉身上車離開了。
我覺得絕望。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大哭起來,在我徹底崩潰之際,忽然醒了過來,然後模模糊糊的聽到有人在喊我名字:“琦琦,琦琦.....”
睜開了沉重的眼皮,第一眼就看到了陸承緒。
是不是眼花了?我疑惑眨了眨眼。
陸承緒已經伸手摸向了我的臉。滿臉擔憂的問:“琦琦,怎麼哭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愣了片刻,伸手捂住肚子,從牙縫裡蹦出一個字:“疼。”
在場的人立刻爲之色變,陸承緒驚慌失措抱起我匆匆的往屋外跑去。我虛弱的依偎在他的懷裡,擡頭看着那張熟悉的面容,想着,如果這個男人能爲我駐留該有多好,可是一切都不過是奢望。
到了醫院,我開始接受一系列的檢查。期間還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來的時候,聽到婆婆追問:“醫生,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胎兒已經沒有了心跳....”張醫生低聲說。
“呃......”我拼命的從喉嚨裡擠出一絲聲音,努力的掙扎起來。
媽媽轉身看過來,拔掉了我的氧氣罩,捉住我的手,疼惜的喊道:“琦琦。”
我有些迷茫的一一掃視過他們,期望他們能給我一個答覆。
婆婆怔了片刻,氣惱跺跺腳,難過的安慰:“琦琦,你還年輕,還會有孩子的。”
“別難過。”媽媽含着淚撫摸着我的頭:“我的好孩子,媽媽陪着你呢。”
其實我並不難過,我只是不相信,擡頭看向陸承緒。
他卻躲閃過了我的目光,轉頭問醫生:“那該怎麼辦?”
“只能人工流產了。”張醫生頓了頓,又好似安慰的說:“你們都還年輕,只要養好了身體,孩子還會再有的。”
“那什麼時候做手術呢?”陸承緒的語氣出奇的平靜:“現在嗎?”
這句話一出,媽媽神色一變,胸膛劇烈的起伏,咬着牙問:“什麼叫做現在嗎?你說的什麼話?”
陸承緒轉頭看過來,似乎很壓抑媽媽的反應。
媽媽更加憤怒,雙眼幾乎噴出火來。
婆婆見狀,急忙上前打圓場:“親家母,承緒只是不懂,沒有別的意思,就是隨口問問,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還是三歲的小孩子嘛?”媽媽嘲諷:“什麼事都需要你來代言。”
婆婆面露尷尬。沒有再說話。
我忽然就落淚了,不是因爲孩子沒了,而是因爲陸承緒的冷漠無情,就好像我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一樣。
“現在不行。”張醫生說道:“陸太太現在的身體比較虛弱,要調好好養幾天再動手術。”
陸承緒點點頭,然後走到我的牀邊。低頭沉默的坐了一會兒,才擡頭說:“琦琦,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我沒有說話,只是身心俱疲的閉上了眼睛。
回到家裡,我繼續臥牀調養身體,陸承緒早出晚歸,婆婆還是盡心盡意的煮各種補品給我吃,噓寒問暖,可惜氛圍終究是不同了,以前家裡洋溢的是迎接新生命的小心和期待,現在變得凝重起來,除了媽媽。其他人的話都變得少了很多。
到了動手術的前一天晚上,我拿出了這些日子親戚朋友們送的小衣裳,緊緊的抱在懷裡,低低的哭了起來,我的孩子,對不起,媽媽最終還是沒有保住你。
第二天,醫生給我換上了病服,繫上了印着病號的手圈,躺在病牀上等待,隱隱聽到走廊裡傳來媽媽壓低聲音的質問:“親家母,陸承緒到哪裡去了?爲什麼現在還沒來?”
“承緒工作忙.....”婆婆支支吾吾的應道。
“這像話嗎?”媽媽終於失控:“難道我女兒懷的不是他的孩子。”
“親家母。”公公愧疚的出聲:“實在對不起....”
“好了。”爸爸低吼了一聲:“馬上要動手術了。不要再影響我女兒的心情。”說完,就走了進來,換上了一副帶着微笑的面孔,坐在我的牀邊,溫和的說:“琦琦,聽爸爸說,這世間的緣分呢,是不能強求的,這個孩子來過一次,我們都盡全力保過了,可是最後他還是要離開,這就是沒有緣分。你知道嗎?”
我沒有掉淚,心底只剩下麻木。
“馬上就要動手術了,相信爸爸,一點也不痛的。”爸爸眼底已經有了淚,像哄小孩一樣的哄我:“堅強些,不要害怕好不好?”
“爸爸。”我艱難的喊道。
“乖。”爸爸摸摸我的頭。聲音哽咽了:“我女兒最棒了。”
不一會兒,就有一個穿着藍色衣服,帶着藍色帽子的醫生推着病牀過來了,喊道:“樑琦。”
該躺過去了,可是爸爸阻止了我起身,彎腰細緻的抱起我,放在病牀上。
我忽然有些害怕,拉住爸爸的手,再次喊道:“爸爸。”
“不怕。”爸爸緊緊握着我的手,跟着病牀一起走,媽媽、公公、婆婆也跟了過來。
下了電梯,到了手術室。密閉的大門緩緩打開,我被推了進去,爸爸媽媽,公公婆婆都被堵在了門外,我最後回過頭,多麼想看陸承緒一眼。可是根本沒有他的身影。
推進手術室,醫生開始問我基本的信息:“姓名?”
“樑琦。”我回答。
“多少歲?”
“2...”一針麻藥打下去,剩下的一個2字還沒說完,我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整個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陷入了無知無識中,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臉,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樑琦,樑琦.....”
我迷迷糊糊的醒過來:“恩?”
“醒醒,手術已經做完了。”醫生通知。
我腦袋還是混沌的,根本沒反應過來,暈暈乎乎的應道:“哦。”
“先在這裡躺一會兒。”醫生交代。
片刻,我已經清醒了不少,除了小腹部隱隱作痛,一切都很正常,什麼感覺都沒有,就好像這個孩子不過是我做的一個夢,夢醒後。已經找不到任何痕跡。
只是手術室裡冷的如同冰窖,縱然蓋着厚厚的被子,我還是覺得遍體生寒,這種寒意彷彿滲進了心底。
沒有多久,我就被推出了手術室,回到病房裡。兩個醫生想合力將我拖起來,放回病牀,可是我拒絕了,起身想要自己爬到病牀上去。
媽媽頓時大驚失色:“琦琦,你起來幹什麼,不想要醫生扶,可以讓爸爸抱你啊。”
我抓住媽媽的手,搖搖頭:“媽,我想自己回去。”
爸爸急忙伸手說:“爸爸抱你。”
我固執的搖搖頭:“爸爸,我會堅強的。”
媽媽一聽,頓時就哭了起來。
爸爸含着淚笑了笑:“好,那讓爸爸扶着你好不好?”
“恩。”我點點頭。
在爸爸的半扶半抱下,我搖搖晃晃的起了身,跌跌撞撞的躺回病牀上,麻藥的藥效還沒散,這一折騰,我疲憊的厲害,眼皮都在打架,很想睡覺。
正在此時,公公婆婆回來了,婆婆關切的說:“琦琦,你要不要喝點粥,我買了一些粥回來,你從昨晚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
我搖搖頭:“不餓。”
“還是吃點吧。”婆婆勸道。
我沒有精力回答了,只是搖搖頭。
“好了。”媽媽不滿的回答:“琦琦不想吃,想睡覺。”
聽完這句話,我就沉沉的睡去了。
再一覺醒來,已經日落西山,隱隱約約聽到爭執聲。
“不行,我要帶琦琦回去照顧。”媽媽強硬的說。
“親家母。畢竟這是兩夫妻之間的事,剛剛做這個流手術,琦琦正是需要安慰的時候,再也沒有誰比承緒來安慰最合適了。”
“安慰?”媽媽聲音猛然拔高,激動起來:“手術結束到現在,陸承緒都沒有露過面,你們還有臉說安慰?”
“親家母。”公公羞愧的說:“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並不是不讓你帶琦琦回家,只是想着這陣子承緒都不在家,最終孩子又沒能保住,怕琦琦心裡不好受,想讓他們夫妻好好溝通溝通。免得造成什麼誤會,讓夫妻之間生了嫌隙。”
“有什麼誤會?”媽媽越來越激動:“懷孕以來,陸承緒就去了歐洲,對琦琦不聞不問,這是誤會?你是當我們是睜眼瞎,還是當我們傻,陸承緒在外面早就有了別的女人是不是?”
公公婆婆低着頭沒有說話。
“我怎麼就瞎了眼,把我好好的女兒嫁進你們家,讓你們這麼糟蹋。”媽媽痛心疾首:“從前我顧忌着琦琦懷着孕,怕她受到刺激,親眼看着她受苦,卻什麼話都只能忍在心裡,淚往心裡流,你們也是做父母的,怎麼能.....”說着,就說不下去了,靠在爸爸的肩頭哭了起來。
屋內陷入了沉默,我低低的喊道:“媽媽.....”
媽媽猛地擡起頭,胡亂的擦乾眼淚,走過來,坐在牀邊,含着淚光,溫和的問:“琦琦醒了,有沒有好點?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我搖搖頭。
“那就好。”媽媽握住我的手:“晚上咱們就出院,跟媽媽回家住,好不好。”
我堅定搖搖頭:“媽,我還是回自己家吧。”
媽媽愣了愣,滿臉焦急,想要出言相勸。但是爸爸阻止了,開口說:“好,琦琦,你自己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