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頂決戰第一部完

其實這個場地上還有一個人比我更加興高采烈,那就是我師父。

他當然高興了,現在正邪對立,正派的代表是他的大徒弟,反派的代表是他的小徒弟,當師父當成他這樣震古爍今的,再過幾千年都不會有一個。

我看見他也非常高興,心想自己也不算丟臉,雖然沒有當成未來方丈,但一個天地教的第一把交椅,也不算是辱沒師門。

就是我那句“大師兄好”,那句同樣永載青史的話,嚇得他老人家從震古爍今的椅子上摔下來,差點摔成腦震盪。

這個——我其實很無心的。

只有大師兄,不,孟湘臣,他依然保持了鎮靜,沒有被我一句突然襲擊搞暈了方向。現在,他的一雙妙目落在我身上,微微點頭道:“小師弟,好久不見了。”

我拼命點頭,激動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看來你也練天地教神功了,可喜可賀啊。”

噫?他怎麼知道的?

我正納悶,旁邊一個身影靠近。

“孟湘臣,我很欣賞你這一點,明明正邪不能兩立,你也不像其他那些沒風度的人一樣稱呼我教武功爲魔功,就這一點,就值得我趙某人對你窮追不捨啊。”趙麟君旁若無人的笑着說。

這個……也太曖昧了吧。

(趙麟君你好歹也是人家前輩,這麼當衆調戲帥哥……)

“不敢。”孟湘臣眼波微微流轉,脣角帶笑,“莫說幾番較量趙右使的武功讓在下心存佩服,就算看在你多年照顧我小師弟的份子上,我也對貴教滿懷感激,怎敢不敬?”

呵呵,還是大師兄說話得體,維持了他一貫的作風——等等——什麼叫心存佩服?又什麼叫滿懷感激?

這個……這個……兩個十分曖昧的人!

我終於明白爲什麼孟湘臣這麼長時間都可以和趙麟君周旋,既沒有撕破臉皮也沒有真正結盟。所謂見鬼說鬼話,見了趙麟君這樣的怪物,當然說話也要跟着他一樣,曖昧來曖昧去,才能不犯他的忌諱,牽動了他哪根不正常的神經。

啊啊啊——大師兄,過了這麼多年,我還是對你佩服的五體投地!

之後,孟湘臣和趙麟君又代表正邪兩派“曖昧”了幾句(客套了幾句),拋了幾道媚眼(安排了一下武術指導),然後就決定開打。只見孟湘臣一拱手,器宇軒昂的說:“既然在這麼多武林同道的面前比試,那麼孟某人爲了表示對趙右使的敬意,就用我獨創的百詩拳應對天地教神功第九層吧。”

趙麟君正暗暗戒備,不提防我在旁邊喊了起來:“大師兄,你的白癡拳終於練好了,恭喜恭喜!”

孟湘臣剛纔恭喜我練成“神功”,那不管他練成了什麼我都應該恭喜的。所謂禮尚往來互相恭維就是這麼辦的,我趙巖嵩今天久別逢兄,拍馬屁一定要拍的啪啪的。

不過這句話的效果嘛——正派全部氣昏,邪派大聲鼓譟。師父已經中暑,上旁邊乘涼去了。

由是大師兄機智過人膽色無雙,臉色也是變了一變。

“小師弟,你記錯了,我說的是白詩拳,取自唐詩百首之意。”

我臉上一紅,拍馬屁拍到了馬腳上。

我沒文化。我丟了大師兄的臉,丟了師父的臉,丟了趙家的臉……丟了……噫……

沒有看錯嘛?趙麟君,居然回頭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他居然不怒反笑???

原——來——如——此。

有了我的“白癡拳”墊底,這場比武怎麼看都有點搞笑的成分。

本來嘛,孟湘臣和趙麟君都是天下一等一的美男子,一個人英俊瀟灑,另一個清俊出塵;一個白衣勝雪,一個紫袍華貴;一個大氣磅礴,姿態優美,一個劍走偏鋒,流雲飛袖。怎麼看都是超級養眼的視覺享受,但就是因爲有了我的那句話,我的那句話——

“看看,這就是正派最高級別的武功,白癡拳啊。真是百聞難得一見啊。”

“這招就叫白癡揮旗,這招叫飯桶捉蒼蠅哈哈哈~~”

“莫不是孟大盟主也打不了這套白癡拳啊,你看人家一身白衣,可是由內而外的白啊。”

“再加上一個小白臉,人家孟盟主可是玉樹臨風的緊啊。”

天地教這邊肆無忌憚的調笑着,說得正派的人臉上越來越黑,說得我的脖子也越來越短。

晚——了——如果真的像趙麟君安排的那樣,我不用進湘孟山莊就被亂馬分屍了。

可敬的是孟湘臣的冷靜,哪怕是這樣擾亂心神的時刻,他依然是沉着應對,絲毫不落下風,使那幫正派的臉色,又漸漸的恢復了。

“不愧是孟湘臣啊,這樣的情況下出手依然這麼冷靜。”

“他以前是少林寺的,這份定力無人能及啊。”

“就憑他現在的表現,也沒有辱沒了我們名門正派的臉,孟湘臣的確是一代奇才啊。”

“他這套武功其實很有深意啊,只可惜被邪教的污言穢語污染了,不然,就憑這套掌法,就可以獨步天下了……”

彷彿是爲了印證這位老者的評語,場上場下一陣驚呼。趙麟君的身體羽毛一般斜飛了出去,軟軟的跌倒在地上。

旋即吐出一口血來。

天地教一半的人都涌了過去,剩下一半的人嚴整以待,防對方的突然發難。

我袖中的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做。

趙麟君又吐了一口血,慘笑道:“沒想到啊,孟堡主的武功又精進了。”

“不敢,幾年不時接受前輩的指導,不敢絲毫怠懈。”

“我也勝不了你,天地教上下,也就沒有人勝過你了。”趙麟君神色黯然。

之後兩人又客套來客套去,大概就是英雄惺惺相惜的那種。廢話的不能再廢話。我擡頭看着天空,一點一點的,看着自己的命運不受控制的輪轉了出去。

現在有個好機會。這次我去杭州,目的就是向孟湘臣提挑戰書,我要代表天地教向武林至尊挑戰。當然我的目的並不是要真正的和他們打,現在以天地教人心不穩的情況,是無法與孟湘臣代表的武林抗衡的。在正式比武的時候,我會佯敗,到時候我會向孟湘臣提出要求,把你壓給他們當人質,保我天地教五年的平安,五年之後,如果我和孟湘臣都沒有死的話,再和他決一死戰,看看這個天下到底是誰的。

多好的計劃啊,有趙麟君處心積慮的野心,和我一定離開的決心。

很快,我就可以自由了。

而且,即將接手的是我最最親近的大師兄。

完美無缺的計劃。

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我唯一清醒想到的事情,居然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一件舊事。

我一如既往的嘮嘮叨叨的敘述着生活如何清苦師父又在罵我,山洞外午後的陽光靜靜的流瀉,還有一隻蝴蝶在翻飛。

“真好。”

“多美麗的蝴蝶啊。”

某個人這樣說。

一回頭,看見他俊雅的臉上,溫柔的笑容和嚮往的目光。

我一放手,你就自由的飛吧。

趙麟君沒有說出的話鋒,我卻是明白的。

他卻拒絕和我一起走。

也許在他的心中,有比自由更重要的東西吧。

兩個人的交易接近尾聲,孟湘臣沉默着,遠遠的看着我。趙麟君緩緩向我走過來。

“少主,爲了我們天地教的將來,請你——好好的活下去。”他“故意”這樣重重的說。臉上是計劃好的,悲痛欲絕的神情,和屈辱不堪的憔悴。

我目光聚焦在天際,彷彿也在演戲一般——讓別人注意到我失魂落魄的臉。私下裡我卻用傳音入密對趙麟君說:“如果,你的計劃出現了問題,你被打死了怎麼辦?”

趙麟君呼呼的喘着氣,彷彿沒有聽到。

之後,我聽見一絲極小又極清晰的聲音傳進心裡。

如果我死了,請你吃掉我的身體,完完全全的,一點都不要給別人。

我閉上了眼睛。天際的那一個點不存在,我的三魂七魄,都在轉輪之中。

我最後一次認真的看着趙麟君,共同生活了這麼長的時間,我其實一直都沒有認真的看過他。

他已經不再年輕了,但歲月就這樣眷顧這樣的人,給了他無雙的美貌,還把青春永遠駐留在他的臉上。因爲剛纔的纏鬥,他現在的臉色很不好,頭髮上蒙上了灰塵,嘴角有暗紅的血跡,臉上也有污濁的痕跡。但這一刻,他是完美的,用夢幻的目光看着蝴蝶的那個人是完美的,用夢幻的目光把我看成蝴蝶的那個人是完美的。在這兩個節點間,趙麟君不曾存在過,那個風情萬種,媚眼如絲,陰險狡詐,殘忍冷酷的趙麟君不曾存在過。

“駕!”

我一夾馬腹,揹負着趙麟君沉重的目光,堅定不移的望着前方,向着孟湘臣的方向策馬而去。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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