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西,喲西,”山村治雄聯隊長對他的參謀說,“再加一把勁,拿下王家坊。只要拿下了王家坊,我們就開飯。大隊長和你們幾個參謀,我請你們吃壽司。”
山村治雄知道,自己的聯隊太辛苦了,從半夜2點就起牀、吃飯,4點鐘就開始進攻。這個時候已接近中午了,玉碎的已經玉碎,可是沒有玉碎的,身體已經疲乏到了極點,再不補充點營養的話,恐怕真要虛脫了。
“哈意!哈意!”幾個參謀也咧開嘴樂了,經過一早晨的激戰終於沒有白費,付出的巨大傷亡總算是有了點兒回報。
可就在此時,一顆5.8毫米的子彈頭,撕破沉悶的空氣,以每秒930米的速度向山村治雄的後腦勺飛了過來。“叭”地一聲,山村治雄無力地癱倒在水裡,幾乎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幾個衛士慌忙拉起了自己的聯隊長,大聲地呼喊着:“聯隊長,聯隊長,你這是怎麼了?”他們這才發現,聯隊長的後腦勺開瓢了,子彈從後腦勺子鑽進去,從前眉心鑽出來,滿頭滿臉的鮮血和**,連說疼的機會都沒有了。
衛士們和參謀們立刻大驚失色,急忙把聯隊長保護起來。可是這時候做什麼動作也晚了,他們急忙尋找着敵人。就在自己的後方,一塊河灘地上,幾個人正在向北面的丘陵地帶快速奔跑。
“八嘎!死了死了的。”“中國的狙擊手,八嘎八嘎的!”“機槍,機槍,機槍射擊。”
可就在南岸的韓行,也早就發現了吳小明的小分隊刺殺得手。急忙命令張小三和殷兆立:“全部火力,壓制射擊,掩護吳小明撤出河灘地。”
南岸的所有重機槍、輕機槍、突擊步槍,一古腦兒地朝着失去首腦的日軍聯隊射去。日軍在水裡倒下了一片又一片。
由於山村治雄的突然被刺,打亂了日軍進攻的部署。日軍的幾個指揮官不得不做出了臨時決定:“撤退,撤退,撤退!”
日軍的這次進攻在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之後,還是被瓦解了。
吳小明領着這幾個人好不容易跑出了河灘地,迅速地上了小山嶺,在這小山嶺上也不敢久留。這已經是日軍的後方了,說不定什麼時候,日軍的巡邏隊就會過來。
吳小明又領着他們順着來時的河沿跑去,只要是到了沒人的地方,迅速地淌過新牆河,那才安全了。
他們驚人地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吳小明一看,那個女衛生兵還躺在那裡,好像是儘管新牆河裡槍炮聲震天,她還是一動也不動的,好像殘酷的戰爭和她一點兒關係也沒有似的。
吳小明跑過她躺着的地方時,發現她好像還動了一動。“她還活着!”吳小明大叫了一聲。
李大中罵了一句:“她死也好活也好,和咱們什麼關係?快點兒,吳排長,再晚了恐怕來不及了。”李大中大口地喘息着,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背上她吧!要不她就沒救了。”吳小明彎腰就要背起這個日本女衛生兵。
“神經病嗎你,”李大中大聲地吼道,“已經救了她一次了。這是個累贅!”
吳小明不聽他的,彎腰背起了這個女衛生兵,向着河裡走去,河水很快沒過了膝蓋,又沒過了腰。吳小明揹着她,奮力地向前遊着。
日軍已從他們後面追來,好傢伙,足有一箇中隊。
他們剛剛失去了聯隊長山村治雄,這會兒把心中的怒火統統地發泄到這五個人的身上。“突突突……”“噠噠噠……”歪把子機關槍一個勁地朝着新牆河裡射擊起來。三八大蓋步槍也“叭勾——”“叭勾——”地響了起來。
子彈有的從頭上掠過,有的鑽進了水裡,發出了“嘶嘶——”的響聲。
李大中一邊撤退着,一邊指揮着三個戰士朝着後面還擊。“突突突……”“噠噠噠……”
“還不放下這個女鬼子,幫着我們打幾槍。”李大中有點兒急了,對着吳小明怒吼道。
這時候,已經到了新牆河的主流,如果放下了這個女衛生兵,她立刻會被水沖走。吳小明說:“再堅持一會兒,救下她一條命吧!”
李大中罵道:“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儘管李大中一邊罵着,一邊還是奮力地向南岸遊着,組織着邊撤退邊還擊。
北岸又飛來一顆子彈,一下子打中了這個女衛生兵的肩膀,鮮血又流了出來。
吳小明對李大中說:“把你的急救包拿出來,給她包紮一下。”
李大中更是不能理解:“什麼?還給她包紮?我要是負了傷怎麼辦!”
“快點吧,還羅嗦什麼。”吳小明又對李大中說了一句。
儘管李大中是牢騷滿腹,但還是服從了吳小明的命令。
南岸上的中國軍隊也發現了新牆河裡的情況,重機槍也開始幫着小分隊射擊起來。幾個人迅速地上了岸,韓行領着張小三一些人迎了上來。
韓行一看五個人是都回來了,滿心的高興,一看吳小明還揹着一個女鬼子,又糊塗了,問:“吳小明,這是怎麼回事?”
還沒等吳小明說話,李大中搶先說道:“這是吳排長髮了慈悲心唄,要叫我啊,早就一刀砍了。她還把小馬打傷了……”
吳小明對韓行說:“快救救她吧,晚了就沒治了。她是一個俘虜,已經不是敵人了。”
情況複雜,韓行也沒有時間細問,抓緊對張小三說:“馬上擡到衛生隊,救人要緊。”
兩個戰士迅速用擔架把這個女鬼子擡走了。
韓行領着張小三的一些人迅速地回到了王家坊。王家坊的情形仍然不容樂觀,經過這一次血戰,***的這個營一連全部陣亡,二連三連也是損失慘重。在這麼狹窄的小高地上,要是躲避開敵人的炮擊是很困難的。
兩次激戰中的間隙,王家坊顯得是特別的寧靜。
***營的官兵和南征軍的將士剛剛有了吃飯的時間,也甭管是誰送來的飯了。大米飯、肉包子是隨便吃,戰士們張開了乾裂的嘴脣,大口小口地往嘴裡吞着飯。噎急了,才喝一口送上來的熱水。其實熱水早就送上來了,已經成了涼水,在激戰的那一陣子,就是喝口水也沒有時間。
就在旁邊的廢墟里,躺滿了陣亡的官兵,他們這會兒非常的安靜,好像在靜靜地注視着吃飯的官兵。儘管他們的肚子也很空,但是他們沒有這個機會吃飯了,只能是安靜地觀注着自己的戰友。
南方九月的天空,分外的晴朗,一陣微風吹過,剛纔還硝煙密佈的空中立刻清爽了許多,顯示出了藍天白雲,一副的平和景象。幾隻白鴿子從空中飛過,更顯示出了生命的美好,和平的幸福。
韓行一邊往嘴裡塞着包子,一邊對***說:“胡營長啊,王家坊這個地形很不好,沒法躲避敵人的炮擊,是不是再撤到旁邊去。”
***點了點頭說:“你提醒得對,我們立刻轉移。”***除了留下二連的一個排監視着敵人外,其餘的沒等着吃完飯,迅速地轉移到旁邊比較隱蔽的地方。
***營和南征軍剛剛轉移完,日軍的炮擊又開始了,這次又是近千發炮彈落了下來,把這個幾平方公里的地方翻了好幾遍。只炸得王家坊是到處是火光,到處硝煙瀰漫,沖天的黑煙一陣陣地捲上了天空,連太陽幾乎都遮住了。
等炮聲停止了,王家坊又是死一般的寂靜,似乎連個蚊子、蒼蠅哼哼都沒有了。只見到處是彈孔累累,到處是碎磚爛瓦,早已熄滅的焦黑的木頭再一次地燃燒起來。
***營和南征軍又一次地進入了王家坊陣地。
王家坊陣地上是一個活人也沒有了,就連囫圇的屍首也見不到了,二連的一個排已經全部陣亡。
***營和南征軍就在王家坊的廢墟上,再次建立起防禦工事。所謂的工事,就是利用現有的彈坑,因地制宜,再挖工事已經來不及了。因爲新牆河的對面,日軍的山村治雄聯隊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進攻。
突然,幾發炮彈打了過來,這些炮彈並沒有產生強烈的爆炸,而是升騰起了一團團黃色的煙霧。雖然是南風,但是日軍計算得很好,炮彈就打在了王家坊的背後,黃色煙霧隨着風飄了過來,煙霧裡產生了嗆人的氣味。
“不好,是敵人的毒氣彈打過來了。防毒氣,防毒氣!”韓行大聲地呼喊道。
南征軍早就進行過防毒氣的訓練,並且每個連隊裡早就發了防毒設備。所以,南征軍的官兵迅速地帶面具,裝管子,背上過濾盒子。張小三先給韓行裝備上防毒面具,然後自己才帶上防毒設備,就晚了一小會兒,他是大聲地咳嗽起來,站都站不住了,趕緊蹲了下來,大聲地喘着粗氣。
韓行這會兒對張小三有些內疚之情。平常的時候,熊他熊得最多,犯了錯誤熊他,不高興的時候熊他,沒事找事地也熊他,似乎他成了自己的出氣筒。這回的草鞋嶺之戰,儘管張小三一個勁地勸自己不要打這一仗,但是受處分的時候,他還是沒有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