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幾聲狗叫,牛脖子下的鈴鐺“丁零叮零”作響,多麼好聽!這是一首獨一無二的動物交響曲。
夜色越來越濃了,月亮像一面白玉鏡子,把光輝灑滿田野和村莊。周圍是一片寂靜,樹、莊稼都醉了,不再發出任何聲音。青蛙和蟲也停止叫喊了,狗不叫了,牛脖子下的鈴鐺也不響了,這首獨一無二生物交響曲結束了。
月光下只有那嬌嫩的花兒在開放,濃郁的花香在飄動。這份獨一無二的寂靜中,隱藏着一股獨特的鄉村氣息。
炮兵陣地就建在村北的一個空曠地上,周圍放好了警戒,不許任何人靠近。**炮就放置在一個個的深坑中,上面拉上了天網,不走近跟前,根本不知道里面放置的是火炮。
只有戰鬥前的5分鐘,大炮才被拉起,進入了陣地。
李布斯連長見韓行深夜來訪,知道是爲了明天的戰事不放心,親自來問情況的。趕緊給韓行敬了一個軍禮,並讓韓行坐在炮彈箱子上。
韓行坐在了炮彈箱上,望着前方黑黢黢的茌平縣城,問李布斯:“李連長啊,明天炮火射擊打炮樓,就不能試炮,再校正角度了。你要是一炮打歪,附近就是密集的居民區,那得死多少老百姓啊!?”
李布斯也皺起了眉頭,心裡想道,炮兵射擊不能和步槍射擊一樣,只要是定好了標尺,瞄準好了,就能打中。也不能和迫擊炮射擊一樣,比較簡單,因爲目標大都可以直接目測,定好了左右角度和上下的仰角,再根據炮彈的曲射原理,即可以射擊。
大型火炮射擊是要先計算射擊諸元的,只有計算好了,才能進行試射,然後根據射擊的誤差,再重新調整射擊諸無,才能打中目標。
這個韓行好,要求一炮命中,心裡頓時覺得壓力山大。
李布斯只好說:“我儘量吧!”
韓行聽他的話裡,還是心裡沒底,又逼問了一句:“到底能不能一炮命中啊,要是打不中,打到居民區裡,麻煩可就大了。”
李布斯想了想說:“既然韓司令這樣要求我,那好,我就把火炮儘量地向前靠,就和迫擊炮一樣,放近了打。不過,我瞄得再好,要是能一炮打中,那也得靠運氣。”
“你到底有幾成把握?往前拉炮的路你看好了嗎,要不要今晚上給你們修修路?”韓行問。
李布斯想了想說:“只有七成把握。至於路的話,我都看好了,還好,這都是一些平道兒,路不算難走,炮就可以直接拉過去。”
韓行心話,七成也就可以了。像李布斯這樣的神射手,也就只有七成把握,更何況別的人了。
韓行又問:“轟破北城牆應該是沒有問題。那麼,對東門、西門、南門的炮火壓制你有把握嗎?”
李布斯對這些問題沒有怎麼考慮,說:“城牆上好歹還有七八米寬,沒有老百姓的顧忌就好辦多了。我這一炮打不上,下一炮可以校正一下,那就打上了。”
韓行對這些問題了解得差不多了,心裡才一塊石頭落了地,晚上的覺可以睡着了。
也就在這天的夜間,我軍各主力團在做好充分思想發動的基礎上,都組織了梯子組、手**組、火力組、突擊組,選定了主攻的一、二梯隊,研究了各組的突破口和戰術措施。
22日3點半,戰士們就起牀, 4點飽餐一頓,然後各部隊進入了戰鬥一線。
東方瀰漫起似煙似紗的薄霧,晶瑩的露珠還在枝頭和葉尖沉睡,此刻的太陽已從地平線上探出頭來,那光芒熱烈而直率,你的眼睛是不敢直視它的,只能用餘光感受它的羞澀臉龐。
村莊依然在沉睡,楊柳桑槐下,農家小院錯落有致的沒有一點兒動靜,陽光一遍一遍塗抹在土質的院牆和蜿蜒的小路上,黃亮亮的。只有悠閒的雞和散漫的狗在那裡散步,間或跳躍與奔跑。
狗兒也算命大,在激烈的對峙時期,狗都打光了。現在形勢稍微好轉點兒,狗族們又獲得了新生。
晨霧散去了,腳下的草越發碧綠,戰士忍不住伸手感受這一切是否真實。露水毫不客氣的擁抱了撫摸的手,手立刻被這清涼的露水打溼。
7點鐘,戰鬥首先從西門打響。這一片全是紅土,挖地道比較好挖,戰士們已經把戰壕和坑道挖到了西門底下。四團集中了全團的機槍和一門迫擊炮組成了火力網,朝着西門是猛打一頓。
許學章以爲我軍從西門主攻,立刻調來了城防炮兵連的全部火炮,前來支援西門。
“轟——”“轟轟——”敵人的炮火朝着我四團的陣地上展開了炮擊,一時打得陣地上火光閃閃,煙霧瀰漫,使陣地上籠罩在一片死亡的威脅之中。
韓行看了看,敵人的炮彈不過是大型的150毫米重型****,還有中型的82****,由於迫擊炮可以連續發射,所以它打的是頗爲熱鬧,炮彈一陣子一陣子落在了四團進攻的陣地上,引起了不小的傷亡。
“李布斯,看你的了。”韓行喊道。
這時候韓行的火炮陣地就挪到了距敵人北城牆和西城牆的邊上,離着最近的城牆也就是有300米,也可以說,大炮也上了刺刀了。
李布斯早就在觀察着敵人的****道,從目測上看,像是敵人把迫擊炮安置在了西城牆上。李布斯又拿着望遠鏡觀察了一下,迅速地在心裡計算了一下94式75毫米的射擊諸元,然後迅速地喊開了:“左右角度74度30,仰角65度6,每門1發,射擊——”
“哐哐……”“哐哐……”傳來了山炮炮彈出膛的聲音。
四顆黑黑的彈丸飛向了空中,就像四隻小老鴰一樣,在藍色的天空上自由地飛翔。
侯大山的機械化團,**炮主要爲日本94式75mm山炮和蘇制ZIS-3型76毫米野戰炮。
李布斯的一個連,裝備了4門日本94式75mm山炮。
這種山炮,每門炮6人操作,一個瞄準手,一個操作手,一個拉炮手,一個炮長,兩個彈藥手。另外還有兩名飼養員,負責餵養着6頭牲畜,山炮的牽引主要是把炮拆卸了,由這些牲口馱載。這門山炮的總重量爲536公斤。
這種山炮射擊性能還是比較優良的,射界開闊,彈丸重量爲6.34公斤,彈丸初速度爲392米/s,最大射程爲8300米。
“轟轟——”“轟轟——”幾秒鐘後,有3顆炮彈在圍牆下爆炸了,有一顆炮彈在圍牆上爆炸,火光一閃後是四團濃濃的煙霧升起,好久好久煙霧才逐漸散盡。
敵人的迫擊炮再也不響了。
我方的陣地上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歡呼聲,守城的頑軍沒了迫擊炮,就像一頭被打焉的豬一樣,頓時沒了精神,只剩下了幾支步槍在有一聲無一聲地**着。
韓行拿過了一個擴音器,對着茌平縣城高喊着:“縣城的頑軍弟兄們聽着,這一下打下了你們的迫擊炮,下一步就打你們的炮樓了。請炮樓上的弟兄們趕緊躲開,要不,就沒命了。”
剛纔山炮的一個齊射,其實就有一發炮彈打中了迫擊炮陣地,結果就把這幾門迫擊炮的炮手都炸死了。李歧山看到眼裡,也是有些心驚膽戰,本想着有這幾門迫擊炮壯膽呢,誰想到,一個回合,自己的迫擊炮就敗下陣來。
李歧山拿過了擴音器,也對韓行喊道:“請問,炮兵是哪個部隊的,你是誰?”
韓行喊道:“我是誰你不用管,打迫擊炮你也看到了。迫擊炮都完蛋了,炮樓還能打不上嗎?小鬼子都完蛋了,你們小漢奸還有什麼蹦達頭嗎?”
“你是不是南征軍的韓行司令員,你們的火炮是不是新8旅的。”李歧山喊道。
韓行一聽,看來這個李歧山還是耳朵挺管事的,也聽出誰來了,也知道是哪個部隊的炮兵了。只好說道:“是又怎麼樣,你們現在唯一的道路只能是投降,頑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李歧山說道:“韓司令呀,咱商量個事情行不行?”
韓行心想,這個李歧山是不是又耍花招呀!但事到如今,他也是秋後的螞蚱,沒什麼蹦達頭了。也就說道:“本來和你是棗核子鋸碗沒拉頭,但是考慮到縣城裡這麼多的老百姓,還有你的2000多個無辜的弟兄,有什麼話你就說說吧!”
李歧山有點哀求地說:“你能不能容我們商量商量,等商量成了我們再答覆你。”
“那你得商量多長時間?”韓行問。
“也就是三天吧,三天以後一定給你一個答覆。”李歧山說。
韓行一聽,這明明就是緩兵之計,三天以後,黃瓜菜也涼了。他要是說三天以後不同意,就是拿着我們當猴耍了。
韓行對他說道:“你李歧山真是無誠意可談,還三天,癩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你李歧山罪大惡極,茌平縣的老百姓,哪個不曉,誰人不知?遠的不說,就拿張家樓來說吧,你們殺了多少無辜的老百姓,強姦了多少良家婦女,你的罪惡真是罄竹難書,被老百姓活剝了皮也不爲過。爲了給張家樓的鄉親們報仇,爲了給全縣被你害死的抗日軍民報仇,炮兵注意,開炮——”
韓行的話剛說完,一發75毫米的炮彈,向着西北角的這個炮樓就飛了過去。